觉晓

生活是可以缓缓的,即便看上去是在浪费时间,我情愿在慢慢里被时光雕刻,而不是急急地消耗生命的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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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老房子的漫长告别(5)草稿慢写

(2025-08-08 07:32:57) 下一个

昨晚从小公园回家经过Bloor街的天堂电影院,七点半的《花样年华》刚散场。一对青年男女,白人姑娘梳两只麻花辫,布旗袍,横搭拌黑皮鞋,深咖啡色网线袋。男青年是华裔。

广告灯箱里的海报,想到苏丽珍回访老房子时立在窗口,与房东太太说,最后决定租下,隐忍着起伏跌宕的过去。她回去,是在“告别”之后的重生。

因这家电影院,每次经过,顿觉呼吸到文艺的分子,好像回到上海长乐路茂名北路的兰心。。

可是一早起来,浑身小农的气质。

番茄开的花咪咪小,却可以结出大个头。

无花也会结果的,去年盆栽的无花果苗长到一米多高,结了十二个。

钱德勒在《漫长的告别》里写出了“说一声再见,就是死去一点点。”

与老房子的漫长告别的每一天,就是死去一点点。我写下此句,在后院靠南的角落,太阳房的收录机传来科恩作词曲的Hallelujah 《哈利路亚》男声四重唱。八月八日的早晨十点十九分。

每一分钟的活着,是生命的镜子折射出你的模样。

此刻,龄应该在另一个城市的诊所上班了,第一天。她自己得知从五号换到八号都笑了,说可以多赚点钱的日子。我惊讶她懂“八”的中国式寓意。上周五送她上飞机,第二天,她说home sick。她住新公寓,有新IKEA抽屉柜。我们家里她房间的柜是七十年代初的,Lucy家淘汰下来的带镜子柜,几个抽屉掉一点点的木屑。可是她不想换。她房间换过床,添过新的白色IKEA简单书桌,进多大自己挑的,自己组装。原来檀香木的老书桌放我房间,平放了一面六边形车花镜,像盘子托着,陈列香水瓶,有三十年前的Dior,龄的香奈儿新款。她说还是喜欢Dior。我说是你爸爸送的。

(我写到这段,龄发个短信,看了第一个病人,拔出两颗牙。看在打盹的Coco一眼,我回到太阳房码字,谢天谢地,你的养老费你妈在给你赚。)

昨天我穿着一件十几年前淘的二手中国外销的玻璃丝短袖绣花衬衫,二手店的牛仔裤,去检查眼睛。走去Dundas街上大龙凤买了热的豆沙馅菠萝包、叉烧酥、红薯包。我说,老板娘,你的头发长了。

坐在Grange Park ,嘉兰中心的华人教练教太极与舞剑。想到与小D来这里的那两年夏日。

等我进AGO,先去草间弥生的“Infinity Room”,只能呆一分钟,这一分钟看得见各个角度的你,不是被镜子,就是被金属的球。里尔克的诗句有镜子。

夏天,穿有限的几件衣服,从来不觉得少一件,反而觉得洗了再穿的富足。

我想去看莫迪里阿尼的女人,在Tina家她的主卧床边墙上,挂了一幅莫迪里阿尼的印刷品。我没敢说画家名字,怕发音不准她听不明白,只说,他画的女人都细长脖子。Tina说了是意大利画家Modigliani,她在Value Village淘的。我答,他是犹太人,死在巴黎时年轻还轻。

但我记得AGO的莫迪里阿尼的情人好像被收走了一段时间。果然,不在原来挂的位置。而画过莫迪里阿尼的Maurice Utrillo(乌特利罗)的那幅蒙马特房子在。陈丹燕在《木已成舟》里写乌特利罗婚后搬到巴黎市区的好房子里住,再也没有画出一幅好画。

我喜欢看西人住的房子的家居布置,我的工作给了不少方便。

一进Tina的新家,我注意到丹麦柚木柜,四五十年代的。她从网上淘的,我说YMCA对面开了一家专卖Vintage丹麦柚木家具的,因其设计,都要上千了。这两个衣柜是她住High Park那边没有的。惊喜的是那两盏她住小公寓时有的台灯还在。底座是金属,各有两个不同的日本仕女瓷像,一件穿白,一件着红,瓷釉泛得出年代。Tina说自己不是特别恋物的人,却执着这两盏灯,将来给A和Y(我略写了名字)两女儿。那是二战后日本被美国托管时的产品。怪不得。觉得仕女像不完全是传统的日式。

Tina是被迫搬家的,前房东卖房。因房贷利率上升后,房东每个月要亏四千,Tina用了“under the water ”,我猜的意思。另外,疫情爆发后,原来对着Swansea池塘的房子,不再安静,不少游人去野餐,她说感觉像住在“fish bowl ”。现在的房租贵了差不多两千,好在小女儿Y今年毕业找到工作,愿意与父母同住,分担了一部分。Tina说自家是付不起首付只能租了,租金相对于付房贷。

我们坐在她家三楼屋顶遮阳伞下聊着家常。她切开对半的三只可颂,一只有苹果馅,一只有桃子,新鲜的温热。就着普洱茶,我们都觉得美好。

忽然想到香港籍作家陶桀书里写过,住伦敦,有英国人请喝茶,才算融入了主流社会。他的“英国人”读者自懂。不是A Passage To India 。

我们聊到了在地铁上读书。Tina说准备卖了车,现在都搭地铁去上班,开车觉得有“guilty ”。我说我家没有车,我是喜欢一个大目标,其它的能省就省。

很想多写我们聊天的内容,点到为止。为了能不能分享我也纠结过。中式的要讲“低调”“自省”,而西式的,灯台要放在桌面。我选择后者。

我请Tina来我的“老破小”Shabby的家。Tina说再Shabby,是你自己的房子。

昨天下午五点刚过,接到Addy妈妈电话,声音严肃紧张,请我去托儿所接Addy。赶到托儿所,只剩三个小姑娘。其中一个两岁半的问我名字,我答。问她的名字,说了。又问我是不是Addy的妈妈,我说不是,是邻居。我不常接Addy,只在他们需要时,而且提早通知。等晚上到家,Addy妈妈又发短信谢谢,说我是好邻居。

我想起一年前,前院薰衣草开时,Addy爸爸拖着她的手走过,我递给她花。

漫长的告别,是在乐活的每一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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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觉晓 回复 悄悄话 谢谢问好。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告别。不打算卖是写着写着的想法,也是暂时的。
按照哲学讲,生活永远不可能一成不变。
我觉得“告别”是文学意义上的写法。:)
wenhao1 回复 悄悄话 好奇地问,既然老房子不打算卖,这个‘告别’如何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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