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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八)

(2016-03-13 07:42:54) 下一个

人到中年(八)

      正当我要离开太平公司的时候,又一下子留恋起那里的一切来了,员工是那么的真诚,淳朴,同仁是那么的友善,敬业。最难能可贵的,当您取得一些成绩时,相互之间没有一点妒忌,只有支持和鼓励,这是我在国企期间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我们又在业余的时间里,一起为一家私企测绘,研究,开发了一台薄板预处理设备,并试制成功,填充了当时的国内空白,感受到为集装箱制造业的发展作出了成绩时的喜悦和激动,至今还历历在目和在感受之中……。

      但我还是离开了那里。使许经理蒙受了薛副总的训斥,因为我那不充分的辞职理由。也使我被他们视有窃取商业,技术情报之嫌。我怀着深深的歉意,眷恋的心情走出了太平公司大门,这也许成了我终身的憾事。

      我又走进了远东集装箱制造有限公司的大门,门岗没有人,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来,我直进了三层办公大楼(原来就有的)的门,办公楼里还没有职能标牌,办公室里却人很多,一片嘈杂的声音和乱哄哄的样子。还好我来过这里,直上三楼总经理办公室,探望了一下,他们正在商量,讨论着什么事,我便在门外等候。可能鲍总在我探望的一刹那间看到了我,他立刻站起身来,边喊着边走过来,赵副总背对着我,看见鲍总起身边喊着我,知道我来了,也忙跟着起身走过来,他们与我热情地握手表示欢迎。我怕影响他们的工作,忙着要暂时离开,他们都说无妨,让我留下。

      我是一个急性子,急着想了解情况和工作安排,他们却说:“不着急,慢慢的来,您刚刚来,先休息休息。”还是国企的一套,一下子使我凉了半截。我心想,我没有来之前,几乎天天给我电话,要我早点来,来了之后又要我不着急,慢慢来?既然来了,我只能审时度势地等待着他们的安排。

      一星期以后,通过赵副总的介绍和自己的观察,这是与台湾的一家公司合资的企业,但台湾企业只占10%的股权,他们不参与管理和经营,但他提供技术和流水线上的设备。这是台湾企业在改革开放初期对大陆的一贯做法,他们首先在设备上赚上一大笔,然后再以这笔钱作为资金投入。大陆企业只要能拥有控股权就行,根本不在乎人家怎么样。

      我来的时候,厂房已经建成,台湾正在将设备拆装运来上海,应该说我正是该来的时候。但是,他们从船上下来的一批轮机人员,个个认为船上的设备那么复杂,集装箱的设备那是小菜一碟。过腻了船上生活,来到这有用武之地的地方,个个成志满怀,想大显身手。两位总经理与他们毕竟都是远洋公司的员工,对于他们的积极性不能挫伤,反正还在筹建时期,到了投产以后,职能机构再建立也不迟,所以一直无法给我安排工作,可是给我工作带来了困难。

      尽管与他们相处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间,但一个搞财务的王先生和一个原来的轮机长徐先生,他们分别毕业于财大和海运学院,我们之间似乎有些共同语言,接触比较多,他们知道我曾在太平货柜工作过,但我从来没有向他们透露过我是被聘请来的,我认为这应该由总经理来告诉他们,我只是说这里离家比较近。他们经常会提出一些集装箱制造方面的事来讨论,我凭着以前的一些经验谈谈自己的见解,可能使他们对集装箱有了更多的了解,表现得对我很尊重和友好。与其他人则很少交流,有些人可能认为我是从社会上招聘来的。

      没有几天,鲍总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我以为坐了这么久冷板凳,应该给我安排工作了吧,哪知道他是来向我告别的。他给我倒了一杯茶以后,在我对面的座位上坐下,表示很歉意地说:“非常抱歉,您来了以后,我们也没有好好交谈过,让您在下面怠慢了这么久。最近我一直在忙于整理,汇总与台湾合资谈判至今的材料,虽然时间不长,但总要做一个交接工作吧。我快到退休年龄了,应该由年富力强的同志来坐这个位置。来接替我的姓许名光均,是上海海洋学院六六届毕业的学生,是个很能干的年轻人。明天他正式来报到,希望您能支持他的工作。您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可以找赵副总,我与赵副总会一直保持联系的。那么,我们再见了。”说着,他的司机已经进来,帮着拿走整理的文件资料,鲍总与我再一次握手,我陪着他一起走出办公楼,他向停在办公楼前的轿车走去,又回头向我挥了挥手,进入了车厢,轿车慢慢的远去。

      赵副总把我送进三楼总经理办公室,向许总介绍说:“他就是我们聘请来的李高工(国内有了技术职称以后都这样称呼,一般都称我李工。)。”他又把总经理介绍给我说:“他就是新来的许总经理。”我先在门口向许总尊敬地招呼:“许总经理,您好!”他忙走过来热情地与我握手并说:“您好!”这时赵副总忙于他事先与我打招呼后走了出去。许总给楼下电话,要他们沏茶,一会儿,一个女孩给我们送来了两杯茶。

      许总的年龄与我相仿,瘦长的身材,给我的印象:干练,精明,睿智。也十分健谈,从集装箱的起源,演变,直至当今现状,以后的发展远景,谈得头头是道,逻辑性很强,使我很感慨,远洋公司毕竟是大公司,正是人才济济啊!虽然我与许总是同龄人,但我的资历与他相比,真是觉得惭愧。

      尽管在这里工作并不太如意,但时间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月了,今天是发工资的日期,平时我对发工资并不很在意,常常在最后才去拿。可是今天我却想早一点去拿工资(当时工资是直接领取的),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领取工资,虽然我有思想准备,在筹建时期公司没有效益,工资不可能很高,但也不会是社会上的一般工资,我认为最公平合理的工资,我应该拿远洋公司六六届大学毕业生(我是交大六六届毕业的学生)的一般工资。但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想法,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考虑的?为此,我想早一点知道,虽然我不是一个太注重钱的人,但还有一些养家糊口的责任,才比较关注这次的工资。但太早去领工资又觉得不好,会让人误解我好像急着要钱花似的,最后,还是在中间时间去领取比较好。但领取的结果很不好,不出我所料,我的工资是405元,显然是把我看成从社会上招聘来的一样的待遇。我知道远洋公司六六届大学毕业生的待遇是600-700元,这个数目我完全能接受。工资从1560元一下子只有405元,这样的落差确实让人难于接受。但必须面对这个现实,怪也怪不了谁,只怪自己太爱面子。好在我并不太在意那些不愉快的事,更也不太在乎钱,因为我一向不太会花钱。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的淡忘了。

      使我最不顺心的还是工作,原来以为许总来了以后可能有所改观,如果他能征求我的意见的话,我倒很愿意把我的一些想法供他参考。譬如,在空余时间,组织人员学习,熟悉,生产流水线及其设备;编制一个设备安装计划;将流水线分成几个部分,然后分工负责将这几个部分的设备进行安装,这些人以后就是这条流水线对应的这几个部分的骨干力量。哪知道他来了之后更是如此,他算是与下面群众打成一片,干脆日日夜夜与那些员工一起干,他在现场总指挥,每天晚上让人出去买来许多熟菜和啤酒,活干完或干到一定程度,就大家一起吃喝起来,一喝了酒,大家就真的“打成一片”了,当时,许多人都认为许总没有架子,平易近人,是一个好干部。晚上他们都来加班干,我不参加又觉得不行,我毕竟拿公司405元的工资,说参加吧,真的插不上手,又很大一部分时间花在吃喝上。一般他们要吃喝的时候,我就告辞回家了,但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深夜十二点钟了。

      我在那里整整坐了五个月冷板凳以后的一天,突然门卫来电话说:“有人找。”我心里想,由于我在这里工作一直不顺心,我很少与外界有联系,谁想着来找我?我一边想,一边向门岗走去,还未走到门口,我的朋友应先生便不顾门卫的阻拦,进门向我迎面走来,我们热烈地握手拥抱。他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他的外甥已经派人来上海,合资筹建集装箱制造公司的工作已经全面启动,希望我尽快去参与筹建工作。我当时确实有绝处逢生的感觉,满口答应他:“我会尽快办理辞职手续,早日来参加公司的筹建工作。”他高兴的紧握着我的手说:“谢谢您!我们等待着您。”说着他向我挥手告别,向停在门外的一辆轿车走去,又回头向我挥了挥手,进了车厢,小轿车尾部的排气管喷出一道淡淡的烟雾,很快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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