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单位领导给大家发了email, 让大家早点下班,享受这夏日的最后一个长周末。
回到家来,儿子正眼巴巴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我们回来,他好用车带同学到大学里参加新生入学前的最后狂欢Party。
把车钥匙给了他,他便兴奋地给同学打着电话急不可耐地开门出去了。
过了这个周末,儿子就该上大学了。虽然不用住校,感觉上比一下子空巢要好很多,但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
和LG两个人吃完饭,出去走了一大圈,路过Tim Horton's,LG说,你每次喝了咖啡都会影响睡眠,要不要来杯Decaf。我想了想,还是抵不住咖啡的诱惑,不加咖啡因的咖啡喝起来总是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晚上11点躺在床上,果然就是睡不着。
给儿子打了电话,问他是不是已经在路上。18岁的孩子,总是对他开车不太放心,每次回来晚点都会胡思乱想。
儿子接了电话在那头笑,说, Mom, Don’t Worry! I am alive and am dropping my friend home!
我也只好摇摇头,挂了电话。
窗外传来知了的叫声。说来也怪,自从上次看见在日本的一个朋友贴了几张知了的照片,我告诉她来了加拿大后还从来没见过这家伙,她说怎么可能,结果第二天在下班常走的路上就躺着一只小小的,翅膀刚长好的知了。从那以后,就总能听到知了的叫声。
我在黑夜里睁开眼睛,开始想明年回家的事,确切地说是一想这件事,就会睡不着觉,而往往又是越到晚上越爱想这件事。
很想家,很想回家,可每次回去总会带着父亲的一堆指责和不解回来,痛苦的感觉,半年都恢复不过来。
常常听到一种说法是父亲和女儿是前世的情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同意这种说法。我怎么觉得我和父亲上辈子肯定是冤家,我不知欠了他多少债,怎么还都还不过来。
学习好,他说你是书呆子;发表不同意见,他说你怎么敢跟大人犟嘴;伤心落泪,他说你是觉得冤枉才哭;出了国,他说你从国外学了太多不好的东西;回去探亲,他说你这些年对家里一点贡献都没有。父亲,我知道如果你看到这段话,又会说,你这个丫头太记仇!
哎,相信那一代人,这样的父亲应该很多。
为了革命工作,我一出生父亲就把我送回老家跟爷爷奶奶住。等到了上学年龄接回来,又开始抱怨我被爷爷奶奶惯坏了,于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打是亲,骂是爱”,“恨铁不成钢”。
致使我到现在,对故乡所在的城市似乎没有太多的眷恋,因为那里除了每天两点一线的上学,就是父亲的责骂和我的哭泣,唯一快乐的记忆也许就是每次考完试张榜公布成绩。爷爷奶奶的小院,小院里的榆树和枣树,夏天夜里爷爷给我讲的那些水浒,三国的故事,生病时奶奶给我做的细细的,飘着鸡蛋絮的挂面汤才是我心中永久的关于故乡的回忆。
楼下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是儿子回来了。
我禁不住起身开门,问他玩得怎么样。
他满脸阳光,说很开心。
我说你跟妈妈学学都具体做了些什么。
他说,Mom,why you always want to know so much!
我笑了笑,说,那好,Good night!
关了房门,这一次倒头便睡着了。
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我习惯性地打开iPad。看到有父亲的来信。常常会收到他转发过来的一些国内的文章,或是养生的帖子,标题都会起的很抓人,往往是不会看,等他问起,便哼哼哈哈。
这一次却惊喜地看到父亲发来一张家里后院五香梅的照片。从记事起,父亲就爱养这种花,从最早住筒子楼,到后来搬了几次家,总能看到它。我对它一直没有什么感觉,小小的,不好看,倒是对它的种子很感兴趣,因为形状长得象小地雷,常常捏在手里玩。父亲说他的俗名叫女儿花,有一次还托人从国内带种子过来让我种在这里的后院,说花开起来很香,而且还很好养。
院子里不缺花。房子以前的女主人很会养花,除了冬天,春夏秋每个季节都会有不同的花绽放。可是不想违背父亲的心意,我还是在后院的墙根把小地雷种下。不知是这里的气候不适合它生长,还是什么原因,种子没有发芽。我也没去多想,就把这件事忘了。
“五香梅俗称女儿花,… …每次它一开放,我就会想起远方的女儿… …”父亲还在照片下附了文字。
第一次看到父亲还会写这么柔软的文字,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模糊了。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父亲抱着我在阳台上看他养的那些花的情景。阳台不大,可是却养了好几种花,有美人蕉,有吊兰,有兰草,有向日葵,当然还有这种五香梅。
从网上查了查关于这种花的介绍,说它也叫夜来香。原来最喜欢的《夜来香》那首歌唱的竟然是它!说老实话,由于它小小的花朵不打眼,而且常常是夜间开放,我完全忽视了它的香气。
下一次回家,想跟父亲要些小地雷种子回来,再试着种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