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冰：罗大显摆的两栖生活

本文摘自《海外华人短篇小说选编》

由美国南方出版社出版   

 

  罗大摆的两栖生活(节选）

 

清晨，东方刚刚蒙蒙发亮，罗大显摆乘坐的飞机就已经降落在首都机场了。站在祖国首都土地上的罗大显摆，却再次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了。

 

机场里永远演绎着分别与相逢的故事。而这些相逢与别离，在罗大显摆的身上，演绎着的似乎永远只有凄凉。等到行李后，他随着人群走出了机场大厅，那些或相逢的欢乐，或悲凉的离别都被这内与外抛入云霄。罗大显摆回头看看机场，自言自语地说：这破地方，希望我这是最后一次来了。坐了十多个小时飞机的罗大显摆，其实只有在后半夜的时候才迷糊地睡着了。他还居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他是跟老伴高雅菊，儿子罗成林一起坐在一个超级大的飞机上。儿子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笑话，把他和高雅菊一下逗笑了。就在他沉浸在温暖的氛围中的时候，飞机一阵颠簸，响起了空姐的声音，把他给惊醒了。

 

醒来的罗大显摆却并没有因为飞机遇到大气层产生的颠簸而恐惧，他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那个美好的梦中醒来。他看看身边，既没有高雅菊，也没有儿子罗成林，有的只是或睡梦或惊醒的人和一片昏暗的灯光。想起刚才梦中高雅菊那脸上开心的笑容，想到一家三口和谐的情景，罗大显摆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楚。高雅菊早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而儿子却远在澳大利亚。一家三口的生活，如今是天一方，阴阳两隔。罗大显摆知道，梦里的情景是永远都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实现了。罗大显摆明白，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梦，的确是因为这些个镜头在他的头脑里，已经定格很久了。

 

罗大显摆的真名叫罗显庆，但村里人都习惯叫他罗大显摆。一开始，罗大显摆还极力地反对说：“我有名字，叫我名字”。村里人就哈哈笑着说：“这个罗大显摆更适合你。你看你，多能显摆啊”。

 

习惯似乎成了自然，罗显庆也就接受了这个称号。这么一叫，就叫了下来。罗大显摆这绰号的来由很简单，就是他喜欢炫耀。以前，当人们的日子不富裕，能吃好一顿饭就是一件幸福事的时候，他缝人就会问：“吃了吗？我们家今天中午炖肉了，天天炖那玩意，我都吃腻了。”而事实上，他也许喝的是玉米粥。要知道，现在的玉米粥是好东西，但那时的玉米粥代表的是贫困的生活 。又比如，罗大显摆还特别爱显摆他儿子的聪明。他儿子罗成林确实是个难得的聪明孩子。从上小学开始，就年年在班级里拿第一名，上初中后，他儿子的成绩又变成了全年级第一名。有这样的儿子，天生爱显摆的他，当然时刻都会把儿子摆在了显摆的重要日程上来。无论什么样的天气，他都喜欢坐在村子里的大树下，和那些老老少少的人一起说上几句。有人问：“你们家最近有啥好事，给我们也显摆显摆吧”！

 

罗大显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别说有儿子这样争气的孩子，就算是芝麻大的小事，也能够他显摆个三五天的。当别的父母大声地抱怨着自家的孩子不听话，上学也是一耳朵在教室，另一只耳朵在魂魄之外，成绩总排到班级里最后几名，接三差五地得到老师抱怨的时候，他就有了显摆的机会。他总是很有些得意，又很有些不屑地说：“你们这些孩子都完蛋，你看看我们家成林，多爱学啊。回回考试都第一不说，还是全班级第一呢。我儿子，将来肯定要上大学的，轻易就会考上一所好大学……”

 

罗大显摆一说起来，话就没完没了。他一没完没了，就会引起许多乡亲的反感。人家一反感就会随便地应付几句说：“是啊，是啊，你摊上个好儿子，你福气好啊。”

 

“就是，就是，看来你们家祖坟上是冒青烟了，你们祖宗积德了……”

 

说着说着，有的话就变了味道，但罗大显摆只是轻轻地一笑。罗大显摆这时候就会站起来，冲着那些人笑笑说：“先走了。”

 

“对了，就你那孩子真得好好管管，看看我们家成林。不过话说开了，好孩子根本不用管……”

 

罗大显摆一边走，还不忘了一边回头扯上两句。这样，那个受了窝囊气的村民就会使劲瞪上几眼罗大显摆,冲着他的背影唠叨道:“穷显摆啥啊！”

 

罗大显摆也不会太在意，继续抬头挺胸地走。

 

罗大显摆那种张扬的个性，也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比如每当罗大显摆在村子里大谈特谈他的儿子罗成林有多么优秀的时候，他儿子成林看见了，就会万分不高兴。每次，当他看见父亲站在一群人面前，叽里呱啦地夸张地显摆的时候，罗成林就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罗成林总是对父亲说：“爸，您能不能别这样啊？您到处这样吹牛，到时候要是我考不上大学，您可要打自己嘴巴啊！”

 

罗成林很不高兴地嘟囔着。

 

罗大显摆听到这话，无论干什么，都会停下来，走到儿子的身边，非常认真地看着儿子的脸说：“这话，我不想你再提起。记住了，你是我罗显庆的儿子，必须给我争气！必须考上大学！必须！”

 

他儿子罗成林大概是第一次听到父亲有如此严肃的时候，有那么几秒的沉默。但只是几秒之后，就转过身，并刻意地说：“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当你的儿子就必须考大学。其实，我知道，我考上大学不过是成为你显摆的另一个资本而已。”

 

罗成林对父亲罗显庆这一点非常不满。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他爸为什么这么喜欢在别人面前炫耀，不管大事小事，都炫耀个没完。这也成为村里同学胖头在跟他吵架时笑话他的有利的还击证据。他们会说：“你就跟你爸一样爱显摆，有本事你过来跟我拼，看我不整死你。”

 

罗成林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个胖头的对手。胖头是村里有名的小混混，长着一身肥肉不说，听说还在县里的武术学校学了几天功夫，因此村里的孩子们都很怕他。罗成林每当听到别人笑话他爸爱显摆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脸上挂不住。这一挂不住，他就对他爸有了怨气。

 

看到这里，高雅菊赶紧将儿子拉到一边，对儿子使眼色。安顿好了儿子，高雅菊才对着在院子里的罗大显摆说：“我跟你说，你就不能改改你那臭毛病？”

 

罗大显摆对老婆的话不满意，但他是很怕老婆的，他觉得像高雅菊这样的女人能塌实地跟他过日子，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说起这些，罗大显摆就对高雅菊多了几分尊重。当初的高雅菊是一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走在村子里时，总会跟着一大片的目光。当然，村里有儿子的父母们，都在背地里议论说：“这高雅菊长得就跟朵花一样不说，还事事那么能干，谁家要是把她娶过去，那该是多大的福气啊！”

 

 

作者简介

王若冰，原名王馥莉，旅澳作家，澳洲华人作协理事，《澳华文学》总编辑。出版有长篇小说《跳蚤女人》《祈祷一季的爱情》、散文集《我们家族的女人》《纯情倾诉》《对面的少年》以及微型小说集等多部。文学作品时见于海内外报刊，累计发表作品300万字有余。

 

 

美国南方出版社简介：

 

“圆作者一个梦想，助作者美国出书”是美国南方出版社（Dixie W Publishing Corporation,网站http://www.dwpcbooks.com）的出版宗旨。美国南方出版社2006年在美国Alabama州注册成立，多年来为诸多作者出版图书书，销售不断攀升，是美国出版界的后起之秀，现正逐渐为各界熟悉。

 

美国南方出版社所出版的图书通过自己的网站，美国最大连锁书店巴诺书店（Barnes& Noble），以及亚马逊（Amazon）等网上和实体书店在全球范围内发行。美国国会及各大地方图书馆均有收藏，美国南方出版社成功地把很多作者推向了更大更纷繁的世界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