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依芳没有幸福的童年,那些原本美丽的时光因为父亲的病而变得支离破碎。父亲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就是衰弱无力的,虽然那目光里对依芳有数不尽的慈祥。父亲的死更是带走了残存的温馨,以前家里还可以看得到母亲的,之后就只有在各处的赌桌上觅得到母亲的影踪。依芳的聪明漂亮大方跟她母亲的烂赌一样有名,甚至有过之。人人都知道烂赌珍有个白莲花一样的女儿。所以被高额赌债逼得走投无路几乎要跳楼的母亲才会在一夜之间春风吹来,城里声名显赫的贺家出面包揽了所有的债务。唯一条件是依芳嫁给他们家的长子----贺景深。
贺家是那些年先富起来的带头人,他们的小城,贺家的生意似乎触及到每个角落,贺家的宅院座落在小城中心,独门独院,自带电梯。贺家对依芳来说是遥不可及的神话,虽然那时的依芳已经是广州大学的校花一朵,在他们那个小城,考上名牌大学的人不多,更何况还是漂亮的女孩子,追求依芳的也是络绎不绝。依芳忙地却是如何顺利完成学业,还可以赚点外快给母亲,尽管那外快对母亲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贺景深没有貌似潘安,但也绝不少胳膊少腿,而且智力正常。依芳妈有地是中了千万巨奖的心情,可以嫁进贺家简直就是荣耀,她诚惶诚恐地接受了这恩赐。若干年后,依芳陪着姨妈在纽约第五大街狂购,姨妈还如当初一般语重心长:阿芳啊,你妈是不怎么生性(广东话,争气的意思),但你也要想想,不是你妈,你怎么可以嫁得这么好?
其实依芳那时早已不再恨她妈,她们之间的恩怨两讫了,她以为大家都这样想,被姨妈这样一说,心底反生出怨气来:我嫁得好吗?不过是金丝笼中的一只鸟!
姨妈眼也不抬继续比较着手里的LV包,漫不经心地:女人不过都是笼中鸟,好命的才可以住金丝笼!
依芳突然明白,钱钟书老爷子的围城论是可以广而范之的,今天的她希望可以飞出金丝笼,哪怕玉石俱焚在所不惜,可若当年她没有进来,必然又是另一幅景象。就像那时的她,见到景深,如同见到了救护天使。不管人们怎样说他们的相遇是早已安排好的,景深和她只不过是出演的道具而已。后面血淋淋惨不忍睹的画面接二连三地涌现她都没有怀疑,他们是真心相爱过。
和景深拍拖时的依芳是幸福的,那幸福被装在一只漏底的杯子里。依芳就是那满心欢喜捧着杯子一路跑的孩子,想向全世界展示她的幸福,却没有意识到跑的途中,沙漏了个精光。而景深一直很配合地把那些场景演得浪漫唯美,只是还没有到后台就开始脱下戏服,那台上台下截然不同的面孔让依芳应接不暇手足无措。
依芳很努力地迎合过,到后面发现,景深想要地是一盘四川回锅肉,而她却是一份广式清蒸鱼,鱼和肉同样是荤菜类,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一样的味道或者可以相互替代。意识到这点后,她开始同情和理解景深,甚至对那盘回锅肉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尤其是见到阿标以后,她知道鱼并不比肉差,只是个人喜好不一样而已。可是喜欢清蒸鱼的阿标最终也不过是放弃。依芳就是餐桌上别人遗忘的鱼,冷了,只有难闻的腥味,再热鲜味全无,腥味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