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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宋系列四:真宗为政之三十五:名相王旦病逝

(2020-11-10 19:57:19) 下一个

天禧元年(辽开泰六年)即公元1017年七月二十一,宋真宗赵恒在宰相王旦的一再要求下,任命他为太尉,让他罢相。八月初四,宋真宗让枢密使王钦若拜相。

九月初三(戊戌),宋真宗和宰相议论中书省的吏员。宰相向敏中说:“太祖和太宗朝时,阁门祗候不过三五员,只是宣导赞谒而已。如今阁门祗候已超过数百,而朝廷还不断除授,不但俸禄至厚,地位和名望也很优越。这其中不无滥被提升的人。还希望陛下予以裁减。”宋真宗说:“这都是因为相承为例,应当逐渐减省。”

九月初五(庚子),辽圣宗耶律隆绪返回上京(今内蒙巴林左旗)。他因皇子耶律属思的出生而宣布大赦。

九月初八(癸卯),北宋给事中兼参知政事王曾被罢免,改任礼部侍郎。王曾当时将会灵观使让给王钦若时,宋真宗就不很高兴。当王钦若为相时,趁机想排除异己,便多次在宋真宗面前诋毁王曾。刚好王曾又买了贺皇后家原来的宅第,而贺家人没有及时搬走,王曾便让人抬土堆在门外。贺家人因此到禁中哭诉。次日,宋真宗将这事告知王钦若,因此罢免了王曾的参知政事。王曾罢政后,前往拜谒王旦,但王旦病重,推辞没有见他。后来他跟家人说:“王君以后的功业将会很大。前不久他辞去会灵观使,虽然拂逆了圣旨,然而他言词直率,口气缓和,表现得无所畏惧。况且他刚被进用,就已能如此。我自从担任政事以来,几近二十年,而每次进宫应对,稍稍忤逆主上的意思时,就蹙眉缩头,不能自容。所以我知道他的雄伟气度。”

同时,宋真宗任命翰林学士兼右谏议大夫李迪为给事中兼参知政事,照样担任会灵观副使。

先前,李迪曾单独到内东门应对。宋真宗拿出三司(盐铁与度支和户部)使马元方上呈的年度财政出入数字给他看。当时正值旱蝗灾害,宋真宗担心财政不支,便问李迪如何应付。李迪说:“祖宗最初设置内藏库,目的是为了收复西北故土,同时用以防备凶荒。如今边境没有其它花费,陛下可以用这笔钱来帮助国用。那样就可以放宽赋敛,百姓也不至于辛劳了。”宋真宗说:“朕想启用李士衡代替马元方。等他来后,准备拿出内藏库的数百万金银布帛借给三司。”李迪说:“天子对于财产应当没有内外之别。希望陛下下诏赐给三司,以显示朝廷的仁德和恩泽,何必说借?”宋真宗听了很高兴。李迪又说:“陛下东封泰山时,曾敕令经过的地方不用伐木修路,只要把驿舍或州治当作行宫就行了,只是稍微加以粉刷涂漆即可。当临幸汾阴和亳州时,投入的土木工程却比以往增加了百倍。今天的旱蝗之灾,或许是天意以此儆戒陛下。”宋真宗深以为然。

也在这天,宋真宗任命马知节为知枢密院事,任命曹利用、任中正、周起为同知院事。

九月十一(丙午),宋真宗临幸王旦的宅第探视他的疾病。九月十三(戊申),宋真宗因蝗灾取消了秋宴。

次日,太尉兼玉清昭应宫使王旦去世。王旦字子明,是大名莘县人,曾祖父王言曾任黎阳令,祖父王彻曾任左拾遗,父亲王祐曾任尚书兵部侍郎,以文章在后汉和后周之际官位显赫,并在事奉宋太祖和宋太宗时成为名臣。王祐曾劝谕当时投降契丹的大将杜重威不要背叛后汉,还拒绝佞臣卢多逊陷害宰相赵普的阴谋,也以一家百口辨明大将符彦卿无罪。所以世人大多称赞他积累了不少阴德。王祐亲手在庭院里种植了三棵槐树,说:“我的后世,必有成为三公的。这树就是用来明志。”

王旦幼年时沉默寡言,好学有文。王祐很器重他,说:“这孩儿必定官至公卿宰相。”太平兴国五年(980),王旦进士及第后成为大理评事兼平江(苏州)县知县。县衙府廨以前传说有鬼怪作祟,居住在那里的人大多很不安宁。王旦到任的前夕,守吏听到群鬼呼啸说:“相君来了,我应当避去。”此后鬼怪真的就绝迹了。他后来就地改任将作监丞。赵昌言任转运使时,很有威望,属吏都很怕他。他进入王旦管辖的境内时,称赞他的善政,将女儿嫁给了他。王旦接受替代回朝后,宋太宗任命他监潭州银场。何承矩任知州,推荐他入朝担任著作佐郎,并参预编撰《文苑英华》和《诗类》。不久他升迁殿中丞兼通判郑州。王旦上表请求在全国各地修建常平仓,用以杜塞地主豪强兼并农田的现象。不久他改任濠州。淳化初年(900),王禹偁推荐说他的才干胜任转运使,宋太宗于是用驿传将他召至京师,但王旦不乐意担任吏职,因此献上自己的文章。宋太宗召他到中书策试,因此任命他为直史馆。淳化二年,他官拜右正言兼知制诰。

当初,王祐靠宿望长久执掌诏书制命,而王旦不到十年就继任父亲当年的职位,因而得到时论的赞美。钱若水有知人的明鉴,他见到王旦后就说:“这真是宰相的才器。”他和王旦同列,总是说:“王君凌霄耸壑,真是栋梁之材,贵不可言,并非我所能及。”李沆和他同年及第,也推重他为远大之器。翌年,王旦与苏易简一同负责礼部贡举,宋太宗加他为虞部员外郎、同判吏部流内铨、知考课院。赵昌言参知机务时,王旦作为他的女婿,为了避嫌,援引唐朝独孤郁和权德舆的先例辞职。宋太宗嘉许他的深识大体,改任他为礼部郎中兼集贤殿修撰。赵昌言出任凤翔知府后,宋太宗当天就恢复王旦知制诰,仍兼修撰、判院事,还当面赐给他金紫(金鱼袋和紫服),并挑选了条牯犀带给他,表示对王旦的恩宠,又让他成为西阁的首席。至道元年(995),他出任知理检院,并于翌年进位兵部郎中。

宋真宗即位后,拜他为中书舍人。几个月后,他成为翰林学士兼知审官院和通进银台封驳司。宋真宗历来觉得王旦贤惠,曾在他奏事退下时,目送着他说:“为朕带来太平的,必定就是这人。”钱若水被罢免枢务时,被召到苑中应对。宋真宗问他近臣中谁可以重用,钱若水说:“王旦很有德望,堪任大事。”宋真宗说:“朕内心看中的也是他。”咸平三年(1000),王旦再次负责礼部贡举,为此被隔离了十日。接着宋真宗拜他为给事中兼同知枢密院事。一年多后,他以工部侍郎本官参知政事。

契丹侵犯边塞时,王旦扈从御驾临幸澶州。雍王赵元份留守东京,遇到暴病,宋真宗急忙命令王旦赶回去,代理留守事务。王旦说:“希望陛下宣召寇准,臣有所陈述。”寇准到时,王旦奏称:“十日之内如果还没有捷报,那时应当如何?”宋真宗默然了许久,说:“那就得立皇太子。”王旦回到京师后,直接进入禁中,下令严格保密,任何人不许传播消息。当御驾回京时,王旦带着子弟和家人都到郊外迎候。宋真宗在回京路上,忽然听到后头有驾马人的诃斥声,吃惊地回头一看,原来是王旦一家人。景德二年(1005),宋真宗加他为尚书左丞,并于翌年拜他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监修《两朝国史》。

契丹和北宋订立和盟后,寇准觉得是自己的大功,便有自得的神色,而宋真宗也很得意。王钦若忌妒寇准,想要搞倒他,便私下从容地跟宋真宗说:“这不过是《春秋》说的城下之盟而已,诸侯还以此为耻,而陛下却将这当作大功。臣私下为陛下所不取。”宋真宗很不愉快地说:“那么该怎么办?”王钦若估计宋真宗已经厌于用兵,当即胡说道:“陛下如果出兵夺取幽燕,即可洗涤耻辱。”宋真宗说:“河朔一带的生灵刚免于兵革之乱,朕怎能还做这样的事?你可以想想其次的办法。”王钦若说:“那么只有去封禅泰山,才可以镇服四海,夸示外国。然而自古以来封禅的事,应当得到上天希世绝伦的祥瑞,然后才能进行。”后来他又上言说:“上天的祥瑞哪里能说得就得?前代都是靠人力得到的,只是人主深信不疑,以此明示天下。这其实和上天的祥瑞没什么两样。”宋真宗思考了很久,默许了他的暗示,担内心还害怕王旦反对,问道:“王旦会同意这么做吗?”王钦若说:“臣如果将陛下的圣意转告他,应当不会不同意。”于是趁机跟王旦说,王旦也只好勉强同意。宋真宗还有点犹豫,也找不到人商量。当他临幸秘阁时,急忙征求刚好在那值宿的杜镐的意见,问道:“古人所谓黄河出图和洛水出书,果然有那些事吗?”杜镐是年老儒者,不明白宋真宗的用意,漫不经心地回答说:“这是圣人靠神道设教而已。”宋真宗因此下了决心,于是召王旦前来饮宴,十分欢快,然后赐给他一坛尊酒,说:“这酒好极了,带回去和你妻小一道饮用。”王旦回家后把酒坛打开,结果里面全是珠宝。此后凡是天书和封禅等事,王旦不再提出异议。

大中祥符初年(1008),王旦成为天书仪仗使。扈从御驾东封泰山时,他成为大礼使。东封告成后,宋真宗进位他为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他奉诏撰写《封祀坛颂》后,朝廷又加他为兵部尚书。大中祥符四年,宋真宗祭祀汾阴时,又任命他为大礼使。他接着升迁右仆射和昭文馆大学士。朝廷仍然让他撰写《祠坛颂》。宋真宗又准备为他进秩时,他恳切推辞才得免,只是加了功臣名号。很快他兼任门下侍郎和玉清昭应宫使。翌年,他成为玉清奉圣像大礼使。景灵宫修建时,王旦又成为朝修使。大中祥符七年,宋真宗刻印天书,让他兼任刻玉使,并挑选了御厩里三匹骏马赐给他。玉清昭应宫落成后,王旦官拜司空。宋真宗为京师赐酺(民众自由集聚饮宴),王旦因居丧没有赴会。宋真宗还赐诗开导他(传记说《国史》修成后,他升迁司空。但昭应宫落成后他就成为司空)。王旦作为天书使,朝廷每有大礼,他总得奉天书扈从出行,也总是郁郁不乐。他当权共十八年,为相十年。

王旦执政期间,朝廷和契丹修和,西夏也发誓只守故地,所以西北两边都不用兵。宋真宗得以靠无为治理天下。王旦觉得祖宗的律法都在,务必遵从先例,对于变革十分谨慎。宋真宗对他日益信任,言无不从,凡是大臣有所请求时,他总要问说:“王旦觉得如何?”王旦很少与人言笑,经常默坐终日。当奏事时,群臣意见有所异同,最终总是靠王旦慢慢地一言以定。回家后,有时他甚至没有解去冠带,就到静室独坐,家人都不敢去见他。王旦弟弟因此问询赵安仁,赵安仁说:“朝廷刚议完事,相公不想实行,因而犹豫未决。这必定是正担忧朝廷的事情。”

宋真宗曾拿出自己写的二府《喜雨诗》给王旦看。王旦将诗藏在衣袖回到中书省,说:“主上的诗有一字误写,要不要进宫建议他修改?”王钦若说:“这也没有大害。”后来自己密奏给宋真宗。宋真宗有些生气,跟王旦说:“昨日诗有误字,你为何不来上奏?”王旦说:“臣得到诗后没时间再次阅读,所以失去了上陈的机会。”惶恐地两次下拜谢罪,诸臣也都下拜。只有枢密副使马知节没有下拜,而是把这事的本末如实奏报,还说:“王旦简略了这事,也不为自己辨解,真是宰相的才器。”宋真宗望着王旦笑了。当时全国各地都发生严重蝗灾,宋真宗让人到野外捡来死蝗虫出示给大臣。次日,执政大臣袖里藏着死蝗虫,进言说:“蝗虫的确都死了,请出示给朝廷,臣等愿意率领百官称贺。”只有王旦觉得行不通。几天后,王旦正在奏事时,忽然飞蝗蔽天。宋真宗望着王旦说:“如果百官正在庆贺时,蝗虫如此铺天盖地地飞来,岂不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宫禁遭受火灾时,王旦骑马赶进宫来。宋真宗说:“两朝的积累,朕从来不胡乱浪费。如今一朝殆尽,实在可惜。”王旦答道:“陛下富有天下,财富布帛不足为忧,所担心的应是政令和赏罚的不当。臣备位宰府,遇到如此天灾,应当罢免。”因此相继上表待罪。宋真宗于是降诏罪己,并允许朝廷内外官员上呈密封奏事,直言朝政的得失。后来有人说火灾是荣王宫里失火所延及的,并非天灾,请求弹劾处置肇事者。因此事本当被处死的有百余人。王旦独自请求说:“火灾发生不久,陛下已下达罪己诏给天下,臣等也都上表待罪。如今反而将此归咎于人,今后将用什么表示信用?况且火灾虽有踪迹,但谁能保证并非天谴?”因此被判罪的人都获免于难。

有个占卜的日者上书谈论宫禁的秘事,结果被诛杀,朝廷还籍没他的家产。在抄家时,发现朝臣和他来往的及占问吉凶的信件。宋真宗勃然大怒,想把这些人全都交付御史审讯。王旦说:“这是人之常情。况且信件也没涉及到朝廷,不足以论罪。”宋真宗的怒气不解,王旦于是取来自己以前也曾占问凶吉的信件进献,说:“臣年轻贫贱时,也不免做了这事。陛下如果一定要治罪,希望将臣也交付刑狱。”宋真宗说:“这事已被揭发,如何能够得免?”王旦说:“臣身为宰相,秉公执法,岂能自己做的事,幸亏没被揭发而去治罪他人?”宋真宗的怒气这才消解。王旦到中书省后,把抄来的信件全都烧毁。宋真宗后来又反悔了,急忙派人到中书去取,但信件已经全被烧了;因此本会受牵连的朝臣全都得免。宋仁宗还是皇太子时,太子谕德(四品官名)去见王旦,称赞太子学书很有办法。王旦说:“谕德的职责,难道只是教他书法吗?”张士逊也称赞太子的书法,王旦说:“太子又不应举(参加进士考试),选用学士教他不在于学习书法。”

契丹人请求每年再借给他们钱币。王旦说:“东封泰山就在近日,车驾即将远出。对方只是以此打探朝廷的意思而已。”宋真宗问道:“那该如何答复他们?”王旦说:“只能给他们点微不足道的东西,表示我们不在乎。”于是在给他们每年三十万价值的物品之外各再借三万给他们,并告诉他们将从明年的份额内扣除。契丹得到后,非常惭愧。翌年,宋真宗又下诏给有司部门说:“契丹先后所借的六万金币,实属微不足道。今年还是依照常数给他们,不用扣除,但后不为例。”西夏主赵德明上言,说那里发生饥荒,请求朝廷赈济一百万斛谷粟。大臣都说:“赵德明新近发誓归附,现在却胆敢违逆。请陛下下诏责让。”宋真宗征求王旦的意见,王旦请求敕令有司部门准备一百万谷粟在京师,然后下诏让赵德明自己来拿。赵德明得到诏书后,既惭愧又拜服,叹道:“朝廷有人了。”

寇准多次在宋真宗那里讲王旦的短处,而王旦专门称赞寇准。宋真宗跟王旦说:“你虽然总是赞美寇准,而他却专门讲你的坏话。”王旦说:“这也是当然。臣在相位时间已久,政事缺失必定很多。寇准对陛下无所隐瞒,更加可见他的忠直。这正是臣所以推重寇准的原因。”宋真宗因此更加觉得王旦贤惠。中书有事送交枢密院时,寇准在枢密院,发现有违诏格,便马上将此事上闻。王旦结果遭到指责,还入宫拜谒谢罪,中书堂吏也都被处罚。不到一个月,枢密院也有事送交中书,中书也发现有违诏格。堂吏们无不欣然将之送呈王旦,觉得报复的时机到了。但王旦下令将那事交还枢密院,让他们自己改正。寇准因此极为惭愧。他去见王旦,说:“同年,哪里来的如此大度量?”王旦没有回答。寇准被罢免枢密使后,托人私下请求王旦,要出任使相(带平章事头衔的节度使)。王旦吃惊地说:“将相的大任,岂能自己要求!我不接受私请。”寇准因此对他很有意见。后来宋真宗果然任命为寇准为武胜军节度使,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寇准入宫谒见,谢恩道:“要不是陛下了解臣,怎能至此?”宋真宗告诉他这都是王旦推荐的结果。寇准惭愧地叹道,认为自己比不上王旦。寇准在藩镇时,在生辰那天建造山棚举行盛大宴会,在服饰器用上也僣越奢侈,结果被人弹奏。宋真宗非常愤怒,跟王旦说:“寇准事事都要仿效朕,这样能行吗?”王旦慢慢地回答道:“臣的确觉得寇准贤能,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痴騃(愚笨)。”宋真宗的怒火这才消解,说:“真是如此。这人只是痴騃而已。”因此不再追问。

翰林学士陈彭年上呈政府科场的条目规定时,王旦将之抛掷在地,说:“内翰得官才几天,就想隔绝天下的进士吗?”陈彭年惶恐地退下。当时向敏中和王旦一同在中书省。他拿出陈彭年留下的文字,王旦看都不看就拿纸把它给密封了。向敏中请他看看,王旦说:“不过是些兴建符瑞的东西,一心只图进取而已。”后来陈彭年与王曾和张知白一道参预政事。他们跟王旦说:“每次奏事,其中有些没有经过陛下御览,相公就批旨奉行。我们担心人们会议论,说这样不行。”王旦只是谦逊地向他们表示感谢而已。一天奏对后,王旦退下,王曾等人多逗留了些时间。宋真宗吃惊地问道:“有什么事不和王旦一道前来奏报?”他们就将先前的事奏报。宋真宗说:“王旦在朕身边多年,朕观察他毫不徇私。自从东封以后,朕告诉他小事他可以直接奉行。你们谨记住这点。”王曾等人退下后惭愧地向王旦致歉。王旦说:“正赖诸公的规劝裨益。”对此事毫不介意。

宋真宗想让王钦若入相,王旦说:“王钦若遭逢陛下,恩礼已隆。况且让他留在枢密,两府(中书和枢密)也就比较均衡。臣见到祖宗朝时,从未有过南方人当权的。虽然古人称‘立贤无方’,然而也必须贤士才能出任。臣作为宰相,不敢随意压抑他人,但这毕竟是公众的意见。”宋真宗也就算了。王旦病故后,王钦若才开始得到大用。他跟人说:“因为王公,整整让我迟了十年当宰相。”王钦若与陈尧叟和马知节同在枢密府,因奏事产生忿争。宋真宗召王旦前来,王钦若还喧哗不已。马知节流着眼泪说:“臣愿意和王钦若同下御史府。”王旦喝叱王钦若,让他退下。宋真宗非常愤怒,下令将王钦若他们交付御史监狱。王旦私下从容地说:“王钦若他们仗恃陛下的厚待,以致遭到陛下的谴责呵斥,应当处以朝典。但还希望陛下暂且先回禁内,来日臣再来取旨。”次日,宋真宗召王旦前来,王旦问道:“王钦若他们应当被罢黜,但臣不知是因为何罪?”宋真宗说:“因为在内宫忿争无礼。”王旦说:“陛下拥有天下,却指控大臣忿争无礼的罪。如果这事传到外国,臣恐怕陛下无以扬威远方。”宋真宗问道:“那么爱卿意下如何?”王旦说:“臣愿意回到中书省,召王钦若他们前来,宣示陛下宽容的意思,并告戒约束他们。等过一段时间再罢免也不晚。”宋真宗说:“要不是爱卿的话,朕实在难以容忍。”个把月后,王钦若他们都被罢免。

王旦曾和杨亿评品当朝人物,杨亿问:“丁谓长久之后,将会如何?”王旦说:“说才干他的确颇有才干,但谈到正道则未必如此。他日一旦人在上位,让有德行的人辅助他,他也许能得到善终。如果让他独当大权,必定会被自己拖累。”后来丁谓果然像王旦预言的那样。

王旦任兖州景灵宫朝修使时,内臣(太监)周怀政和他偕行。周怀政有时会找机会请见,王旦总要等到随从都来后,才整顿冠带到堂上正式和他相见,事情讲完后就退下,毫无私交。后来周怀政出事了,大家才意识到王旦的深谋远虑。内臣刘承规以忠谨得到宠幸,他病重临死时,请求成为节度使。宋真宗跟王旦说:“刘承规就等着这道任命,非此死不瞑目。”但王旦坚持不肯,说:“如果答应了,将来就有人要求成为枢密使,那时陛下该怎么办?”宋真宗也就算了。此后内臣封官,最多不过留后。

王旦为相,虽然宾客满堂,但他们从不敢以私请托。他总是观察其中能与之交谈,以及平时知名的人,然后在几个月后,召他们前来交谈,询问他们全国各地的利弊,有时鼓励他们上疏进献朝廷。他还观察他们的长处,暗中记下他们的名字。他们再来上门,他也不见。每有任命新官,王旦都会先秘密上疏,推荐三四个人的姓名。启用的人宋真宗用御笔亲点,同列都不知道这事,争着推荐时偶尔也会得到任用,但只有王旦所用的,奏折入宫后无不得到许可。丁谓因此多次诋毁王旦,宋真宗反而更加厚待他。已故参政李穆的儿子李行简,带着将作监丞的头衔在家仙居,颇有贤行。宋真宗升迁他为太子中允。使者不知道他的住宅,宋真宗就让他到中书省去问王旦,人们这时才知道李行简原来是王旦推荐的。凡是王旦推荐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他推荐的。王旦病故后,史官修撰《真宗实录》时,得到禁内收藏的奏章,这才知道朝臣大多都是王旦推荐的。

石普任许州知州时行为不法,朝臣的意见是要就地弹劾他。王旦说:“石普是个武人,不清楚朝廷法典,所以仗恃自己的微小功劳,胡乱生事。如果必须重罚,还请求将他召回朝廷,再谈论刑狱。”于是宋真宗将他下到御史台调查,一天里就结案了。舆论认为王旦不违背国法而保全了武臣,真算是深识国家的大体。薛奎出任江、淮发运使时,向王旦告辞。王旦没说什么,只是提到:“东南的民力已经枯竭了。”薛奎退下后感叹道:“这真是宰相之言。”张士逊出任江西转运使时,也向王旦告辞,并请求赐教。王旦说:“朝廷的榷利(专卖的赢利)已经够多了。”张士逊更迭了该职数次,每次想到王旦的话,所以从未忙着取利。有见识的人都说:“这位转运使深识大体。”张詠任成都知府,朝廷召他回来,让任中正代替他。进言的人都觉得不行。宋真宗征求王旦的意见,他说:“除非任中正,其他人都无法墨守张詠的成规。派其他人前往,他们会胡乱变更。”李迪和贺边有时名,举进士时,李迪因作赋落韵,贺边因在《当仁不让于师论》中将“师”当作“众”,与注疏不同,所以都没有及第。主持文考的人上奏请求收回两人的试卷。王旦说:“李迪虽然犯错,然而是出于大意,他的过失可以忽略。贺边特以建立异说,这样会让后生也跟着穿凿附会。这种风气不能助长。”于是收取了李迪而罢黜了贺边。

王旦任事日久,不免有人诽谤,但他总是自我引咎,不予辨明。至于他人有所过失,即使导致人主盛怒,他也尽力为人辨解,总要先保护他人而后才考虑到自已。王旦历来体弱多病,自从出使东鲁(兖州)回来复命后,连年请求解职。宋真宗总是下优诏褒答,继以当面劝谕,对他绝对信任。天禧初年,他进位太保,成为兖州太极观奉上宝册使,又加太尉兼侍中。宋真宗让他只用每五日一赴内阁问候起居,同时进入中书处理军国重事,亦可不限时日入宫参决政事。王旦更加畏惧而避位,上疏恳切推辞,又托同列奏白。宋真宗不想违背他的意愿,所以仅仅为他增加封邑。  当初,王旦作为宰相兼使。他罢相后,依然领使。朝廷专门置使就是从王旦开始的。很快宋真宗又让人用肩舆(轿子)抬着他进入禁内,让他儿子王雍和直省吏搀扶着他上延和殿。宋真宗问他道:“爱卿如今病重,万一有什么不讳,朕将把天下事托付给谁?”王旦说:“知臣莫若君。只有明主亲自选择。”宋真宗再三追问,王旦还是不答。当时张詠和马亮都是尚书,宋真宗提出他俩的名字问他,王旦也没作声。宋真宗只好说:“爱卿还是说来试试。”王旦勉强举起牙笏说:“以臣的愚见,莫如寇准。”宋真宗说:“寇准性格刚烈褊急,爱卿想想其次。”王旦说:“其他人臣就不知道了。臣病得十分困乏,不能久侍。”因此告辞退下。王旦病逝一年多后,朝廷最终果真启用寇准为相。这是后话。

王旦与杨亿平时关系亲厚。他病危时,将杨亿请进卧内,要他撰写遗表,还说:“我愧为宰辅,不能用临终之言,为宗亲求官;只能叙述平生的遭遇。陛下天天亲理朝政,还希望进用贤士,稍稍减少自己的焦劳。”他还告戒子弟说:“我家盛名清德,务必尽力俭素,保守门风,不得从事骄纵奢侈,千万不用厚葬或把金宝放在棺柩之中。”遗表上呈后,宋真宗极为感叹,于是临幸他的府第,亲手和药,连同薯蓣粥赐给他,还赐给白金五千两。王旦命令家人回献,并口述奏折,自己加了四句话说:“已惧多藏,况无所用,见欲散施,以息咎殃。”意思是已经担心家产太多,何况也没太大用处。现在打算施散给人,以免得遭到祸殃。他命令家人将赏赐的白金抬回到内闼。但宋真宗下诏不许。家人将白金又抬回来时,王旦已经去世,终年六十一岁。宋真宗临丧恸哭,为他取消三日朝会,追赠他为太师、尚书令、魏国公,谥号文正,又另外为他发哀。几天后,枢密副使张旻到河阳赴任,朝廷照例应当为他设宴饯行,但因为王旦去世的缘故,宴席上没有举乐。宋真宗还录用了王旦的儿子、弟弟、侄儿、外孙、门客、常从,他亲属授官的有十多人。他的几个儿子解除丧服后,朝廷又为他们各进一官。宋真宗后来听说王旦在奏稿上自己添了四句,便叫人把原稿拿来看,又感动得落泪。王旦留有文集二十卷。乾兴初年(1022),刚即位的宋仁宗下诏,让王旦在宋真宗的庙廷配享。当为他建碑时,宋仁宗在碑首篆写“全德元老之碑”。

王旦事奉他的寡嫂很有礼节,和弟弟王旭十分友爱,子女婚姻也不求门阀。他生性淡泊寡欲,居住的地方十分简陋。宋真宗想为他修建宅第,但王旦以不想离开先人旧庐为理由而恳切推辞。他家的宅门坏了,管家让人来修新门,暂时在庑下开了个侧门出入。王旦到了侧门,在马上低着头才能过去。新门修好后他还习惯了走侧门,对家事一点都不过问。朝廷每有赐予,他总是让家人站列在庭下,感叹道:“这都是百姓的膏血,我们哪里用得了这许多!”他家的被子和衣服都非常简朴,家人想用丝缯锦罗装饰毡席,他都不肯。家人服饰稍为过头,他马上闭目不看。有个卖玉带的人到他家推销,他的子弟觉得很好看,因此呈上给王旦。王旦让他们系上,然后问道:“还好看吗?”子弟说:“系上了,自己怎么看得见?”王旦说:“自己系个这么重的玉带,而让旁观的人叫好,这不是徒劳吗?马上还给人家。”所以他用的只是朝廷赐的腰带。王旦脾气很好,家人从未见过他发怒。但他饮食很有洁癖,看到稍有点脏,只是不吃而已。家人曾试着将少许埃墨投入他的肉羹中,结果王旦只光口吃饭。家人问他为何不喝肉羹,他说:“我有时不喜欢吃肉。”后来家人又将埃墨放在他的饭里,他则说:“今天我不喜欢吃饭,可以另外做碗粥。”王旦生平不置田宅,说:“子孙应当考虑自立,何必多置田宅,让他们为了争财而变得不义!”他兄长的儿子王睦,颇为好学,曾献书请求参加进士考试。王旦说:“我曾因太盛感到恐惧,你们岂能又和寒士争进?”直到他病故,小儿子王素还没当官。

咸平初年,王旦听到宰相李沆鄙视丁谓的话,还不太深信。后来果然见到王钦若和丁谓等人的所作所为。他想劝谏但那时自己已和他们同列,想辞职又觉得对不起宋真宗对自己的厚遇,因此叹道:“李文靖(即李沆)真是圣人!”大中祥符年间,每有大礼,宋真宗总是让他奉天书出行,王旦为此也总是悒悒不乐。临终时他跟儿子说:“我没有别的过失,只是没有劝谏有关天书这事,是无法赎回的过失。我死之后,你们应当为我削发披缁(即成为僧侣)后敛埋。”他三个儿子王雍、王冲、王素都想遵从遗令,但杨亿觉得不行,这才算了。

要想知道宋真宗后来的事,请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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