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系列四：真宗为政之十二：丁谓出任三司使与宋真宗兴建昭应宫

大中祥符二年（辽统和二十七年）即公元1009年春正月初一（丁巳），宋真宗赵恒召辅臣到内殿来朝拜天书。此后年年都习以为常。

正月初七（癸亥），因泰山封禅庆典的成功，宋真宗赐给宗室和辅臣袭衣（一套官服）、金带、器币（礼器玉帛）。正月初九（乙丑），朝廷设置內殿承制。

正月十二（戊辰），宋真宗下诏说：“诱骗别人子弟，害人倾家荡产；或暗中收取高贷利息；或破坏人家坟墓领地的；现下令各地官府将他们捉捕流配。”

御史中丞王嗣宗上言说：“翰林学士杨亿、知制诰钱惟演、秘阁校理刘筠在一道唱和《宣曲》诗，叙述前代掖庭的风流韵事，词句涉嫌轻浮靡逸。”宋真宗说：“词臣是学者的宗师，怎能不警惕这一风气的流传！” 正月十四（庚午），宋真宗为此下诏警戒并用风尚激励学者，说：“自今以后，如有读非圣贤之书，及作词轻浮靡逸、不遵守典式的，都应当严加谴责。其中已交付刻印文集的，必须由转运司挑选属内官员详细审核，通过的才能录奏朝廷。”

宋真宗自东封泰山回来后，群臣纷纷献贺，高谈他的圆满功德，举国若狂；惟有进士孙籍献书上言说：“封禅是帝王的盛事，然而臣还希望陛下慎重看待帝业的圆满，不能因此而自鸣得意。”宋真宗赞赏他的建议，当即召他到中书试用。也在正月十四这天，宋真宗赐他同进士出身。当时知制诰周起也上言说：“天下的事经常更令人担心的是，恬于安逸而忽于兢畏。希望陛下千万不要以帝业圆满为恃。”宋真宗深为采纳。

去年冬季，宋真宗曾下诏让汴京大酺（允许开封百姓户外集聚饮宴庆贺）五日，从二月五日开始。到这时天气久旱，右仆射张齐贤上言说：“宴乐是阳春的事。现在刚经历上元（春节），又要大酺饮宴，恐怕并非答复天意的做法。臣请求等到雨水稍微充足时，再依照诏旨施行。”宋真宗听从了。

同时，宋真宗任命殿中丞孔勖为曲阜知县兼检校先圣庙，赐给他绯服和鱼袋。孔勖请求在先圣庙就地创立学舍，并在斋厅开讲儒说。宋真宗全都许可。

正月二十九（乙酉），因陝西民众饥荒，宋真宗派使者前往巡抚。同一天，他下令让户部尚书温仲舒和右丞向敏中与吏部流内铨（官名，负责流品官员的铨选）注拟候选官员。先前，宋真宗曾跟辅臣说：“吏部铨负责引荐群吏入宫应对。但有时十来天都没见人入宫。是何原因？”知枢密院陈尧叟答道：“候选官员众多，听说拖延迟滞的现象严重。”因此谈及以前曾有过锁铨（即关锁官厅考试现任官员）的制度。宋真宗问道：“如今候选官员很多，但空缺却很少。四季计选还担心会造成壅塞，更何况锁铨！”陈尧叟又请求从原中书省官员中，找些人来安排为六曹官。这样全国一百个州里就能安排六百个官员。宰相王旦说：“如今集中在宫阙等待任命的候选官有二千多人。即使增加个二三百官员，也无济于事。”宋真宗这才下诏让温仲舒等人一同掌管选官事务，处理这事。

这月，宋真宗封美人刘氏为修仪，才人杨氏为婕妤。

也在这月，辽圣宗耶律隆绪到瑞鹿原游猎。

二月初一，宋真宗让陕西开放仓库官廪低价卖给遭受旱灾的饥民，赈济他们。

二月初四（己丑），朝廷改定入內內侍省的內侍官名和职务。二月初七（壬辰），宋真宗下诏，在曲阜县的孔子庙建立学舍。二月初十（乙未），他赐给抚州高年任黃泰谷粟和布帛。

二月十六（辛丑），宋真宗分派使臣拿出常平仓的谷粟和麦子，在京城四面开设八个卖场，减价卖给百姓，以此拉平物价。

二月十九（甲辰），宋真宗蠲免同、华二州民众的租税。次日，他临幸大相国等寺和上清宫祈雨。二月二十三（戊申），他又派使者去祭祀太以（上古天庭的主宰东皇太一）和玄冥（即水神）。次日，汴京果然下雨。宋真宗为此下诏赐酺，定于三月十六日开始。

二月二十五（庚戌），布衣平民林虎击打登闻鼓，上言说：“国家派遣官员到处祈雨，陛下的御驾也遍及宫寺。虽然下了两场雨，但依然不足。还希望陛下去掉尸位素餐的奸佞之臣，彰明赏罚黜陟的朝令。那样上天自然就会下雨。”宋真宗说：“所说尸位素餐的奸佞之臣，应当直指其名；至于赏罚黜陟，也必须具体说出全部事实。朕岂会舍不得提拔或贬黜！然而姓林名虎的这人，有点奇怪。”当即命令中书将他召来问询，结果林虎无言以对。宋真宗将他打发回去了。

同时，朝廷将前朝奸臣卢多逊的儿子复州司士参军卢察交付吏部，让他们铨注他为主簿或县尉。卢察曾于景德二年（1005）参与进士考试，礼部奏名他在高等。但有人上言，说卢多逊的儿子不应参与科举，所以朝廷特别任命他为州掾，这时才授他为亲民的地方官。翌年，卢察带着卢多逊的丧柩归葬襄阳，宋真宗又下诏，让本州赐给卢察三十万钱帮他改葬父亲。这是后话。

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平民曹诚，用自己的资金招募民工，在戚同文（宋初著名教育家）的旧居建造一百五十间房屋，收集了一千多卷书籍，广为招收学生，举行大规模讲习。应天府将这事奏闻朝廷，宋真宗下诏，赐给他一道匾额，称应天府书院；并命令奉礼郎戚舜宾主持这事，还下令应天府幕职官员负责，又署任曹诚为应天府助教。戚舜宾是戚同文的孙子，右正言戚纶的儿子。

二月二十八（癸丑），太常博士兼温州知州李邈上言说：“根据诏旨，禁止使用金银箔绸之类装饰服用物品。臣见到两浙僧侣请求用金银珠玉打磨后拌和泥土，用以塑造塔像；有的居然高达数丈。毁碎珍宝在那里逐渐成为习俗。还希望朝廷严行禁绝，对违犯的人判以重罪。”宋真宗准奏。

同时，宋真宗封太常博士陈从易的祖母詹氏为河间县太君。陈从易扈从御驾东封泰山，照例朝廷应当封他的母亲或妻子。陈从易请求将妻子的封诰转给他的祖母，所以宋真宗才有了这封诰。

次日，宋真宗任命代理三司（盐铁与度支和户部）使丁谓为正式三司使。

三月初一（丙辰），日食；但因为汴京天气阴晦，所以没见到日食。三月十六（辛未），宋真宗登御乾元楼观看大酺，此后连续五日都前来乾元楼。三月二十四（己卯），左屯卫将军赵允言因借口生病不来上朝，宋真宗将他降为太子左卫率。赵允言是宋真宗兄长赵元佐的儿子。

夏四月初一（丙戌），辽圣宗前往中京（今内蒙宁城），开始营建宫室。他从燕蓟一带挑选优良工匠，掌管该工程。营建持续了两年，建成的郛郭（外城）、宫掖、楼阁、府库、市肆、廛庑（街面），全都模拟京师的规模。建成后，辽人还在那里设置祖庙，以及辽景宗（即辽圣宗父亲耶律贤）和太后的御容殿。宫中还有辽圣宗本身居住的武功殿，及皇后居住的文化殿。中京城池潮湿，辽圣宗令人穿凿了很多水井减轻湿气，给当地居民带来极大方便。辽圣宗又设置大同驿用以接待宋使；设置朝天馆用以待新罗使，设置来宾馆用以待夏使。这是后话。

四月初三（戊子），昇州（金陵，即今南京）发生大火；宋真宗为此派御史到那里访问民间的疾苦，蠲免遭受火灾民众的屋税。

武胜节度使驸马都尉吴元扆，为人纯正，恭谨谦逊；在籓镇时，还有忧民之心，以礼对待宾佐，处理政事也都十分敬畏，每到一处都能检束部下，从未逾越规矩。他还奉身简素，几乎没有声色犬马的爱好，并将自己所得的俸禄和赏赐都分给亲族中孤寡贫穷的人。这时他受诏出任徐州知州，为此请求入宫应对，并趁机上言说：“臣的族人亲属很多，其中胜任出仕得到俸禄的臣都已奏荐，不胜任的也都用自己的俸禄赡养他们。公主有位乳媪，以前得以进入宫禁参谒。臣担心自己离京后，她还会托人请求入宫。希望陛下不要接纳。”宋真宗深叹吴元扆的贤惠。吴元扆娶了宋太宗的四女，但公主很早就去世了。

同时，朝廷分别制定天书及大驾的仪仗规格，另外装饰了一辆玉辂车，用以运载天书，并在车上题榜为“天书玉辂”

四月初七（壬辰），江淮发运使李溥上言说：“粮纲卒（运送大批粮食的士卒）随身带有少许货物，但在经历州县时，都被收取税务。希望朝廷予以蠲免。”宋真宗准奏。

给事中兼判集贤院隐士种放，请求告归终南山。当天（《宋史》作四月初四己丑）宋真宗召见了他，并在龙图阁为 他饯行。宋真宗作诗赐给种放，还命令群臣全都作赋，并制序。龙图直学士杜镐推辞，说自己平时不怎么写文章。宋真宗下诏让他引用名臣归隐山林的往事，杜镐于是朗诵了《北山移文》，意在讥讽种放。

四月初十（乙未），因河北干旱，宋真宗派使者去祭祀北岳。

次日，入内供奉官郑志诚自茅山出使归来，上言说：“臣到了昇州，见到大群黄雀飞在上空，遮天敝日，还经常从空坠下；而又听到空中似乎有水声。”宋真宗说：“这都是些异常现象，而州里却从不上言此事。这是为何？”因而拿出占卜书籍给王旦等人看，说：“这些都是导致百姓烦扰的预兆。如果地方守臣了解民间的疾苦，能防患于未然，那么就能免祸。如今张詠在那里，朕因此没有忧虑。”先前，昇州城中经常出现火灾。知州张詠访查后，发现是个歹徒暗中肆意纵火，于是砍断他的双足后将他处斩。火灾的事从此绝迹。

四月十四（己亥），宋真宗任命三司使丁谓为修昭应宫使。最初商议修建昭应宫时，宋真宗曾让丁谓筹划。丁谓想极尽国家的财力，所以设计的规模宏大，而大多近臣都上言说行不通。殿前都虞侯张旻，也上言说土木工程如此奢侈，不适合应承天意。宋真宗召来丁谓问询，丁谓说：“陛下富有天下，修建一座宫殿崇奉上帝，有何不可？况且如今还没有皇嗣，在宫城的乾地修建这宫殿，正好可以祈福。群臣不知陛下此番用意，所以有人妄加阻止。还希望陛下以此跟他们解释解释。”后来宰相王旦又秘密上疏劝谏，宋真宗便用丁谓那番话跟他解释，王旦因此不敢再说什么。宋真宗这时便特意设置修昭应宫使名称，让丁谓专门负责此事。

同时，宋真宗下诏说：“自今以后，诸路转运使、副使、提点刑狱（负责刑狱的官名）所举荐的官员，如在进位或改任后，五年内没有过错并有政绩的，朝廷将对他们，连同举荐的人，一同特加酬奖。”先前，宋真宗跟宰臣说：“被举荐的官员如果贪赃，举主将被连坐；而举荐得人的却没有得到赏赐。这并非鼓励举荐贤良的办法。”所以有了这道诏书。

四月十七（壬寅，续通鉴作四月二十九甲寅），宋真宗下诏，严禁朝廷内外群臣在休暇之外的时间里因聚饮而荒废职事。他也下诏，让医官院开处方和药品，赐给到河北躲避瘟疫的边民。

四月二十一（丙午），宋真宗殿试服勤词学、经明行修的国监生。次日，他派人去陝西赈济那里的饥民。

四月二十五（庚戌），辽国废置霸州处置使。

五月初一（乙卯），宋真宗下诏追封孔子弟子兗公颜回为国公，费侯闵损等九人为郡公，成伯曾参等六十二人为列侯或冥相（阴间相国）；并让群官分别为他们撰写赞文。

韶州通常进献频婆果，也在这期间，宋真宗因道远而免除了这一做法。

五月初八（壬戌），宋真宗听从并州知州刘综的请求，下诏让兗州长吏每年在天书降临泰山的纪念日，在天贶殿建立道场设醮（祈福消灾），并把那天定为天贶节。他还让其他诸州也都在那天设醮。

五月十二（丙寅），宋真宗召宰相来到龙图阁观看道像，又到崇和殿观看安放在那里的瑞物，共四百多种。宰相王旦等人都为此称贺。当天，因昭应宫奠基动工，宋真宗宴请丁谓以下的负责官员，并赐给从役士卒缗钱。

也在这天，祠部员外郎兼直集贤院钱塘人杨侃，请求朝廷下令诸州属县派出所有胥吏下乡追事。宋真宗听从了。

次日，宋真宗派使者到陝西判决刑狱案件，将流罪以下减罪一等，并允许情有可原的死刑犯上诉请求宽赦。五月二十六（庚辰），因陝西干旱，宋真宗派使者到太平宫、后土、西岳、河渎等名祠去为民众祈祷。也在这月，代州发生地震。

六月初一（乙酉），朝廷颁布诸道幕职和州县官招抚流失户口的赏赐条款。六月初七（辛卯），保州增加屯田务兵三百人。

六月初十（甲午），宋真宗临幸昭应宫，并赐给修宫使器币（礼器玉帛）。六月十三（丁酉），宋真宗下诏说：“修建昭应宫的民工，在三伏天挖土运土，十分炎热辛苦。因此全都暂时停工。”当时丁谓想要尽快完工，请求即使在三伏天也不予休工。王旦上言说应当顺应时令，所以宋真宗下降了该诏。

先前，祥瑞的事物纷至沓来，知制诰王曾曾上奏说：“这诚然是国家承平带来的。然而臣希望陛下不要因此居功自傲。异日或许会出现灾难，那么就能免于舆论的非议。”当宋真宗接受符命，大规模兴建玉清昭应宫时，王曾又上疏说：“国家接受特殊祥瑞，承受道教秘箓，在严城的北隅，兴建列位真人的秘宇。开始动工以来，拓宽街道如此宽广，工程延续如此弥年，费用将近巨万。国家尊奉神灵秘文的用意，不能不算丰厚。然而臣觉得如今的兴建，有五个不便的地方：创建的宫殿，规模宏大；使用的木材，全都是贵重的楩木楠木；搬运到兴建宫殿的工地，尤其耗费人力；虽说雇佣的只是军匠，难道真能避免烦扰平民吗？况且军人也算是黎庶。这是不便的地方之一。朝廷刚刚举行封禅，现在又如此兴建；内库倾动累代积蓄的珍藏，百物极尽多方民众的膏血；散出去自然容易，征敛却十分艰难。这是不便的地方之二。祸患起于隐微，危亡生于安逸。如今朝廷双阙之下，聚集了千万民众；从役的诸杂兵士，很多都是不逞小民；如果其中有人到郊外为盗，在都市偷窃；只要有一人这么干了，就足以导致陛下的圣忧。这是不便的地方之三。王者的一举一动，都必须遵从时令；臣谨根据章典，初夏不应动用大众，不应大兴土木，不应砍伐大树。如今奠基卜地，冒着如此炎热，不惜惊动乾坤，实在有违前贤的训导。何况现在又遇到干旱，稼穑卒痒（意即伤害庄稼；语出《诗·大雅·桑柔》：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家家遭灾；这难道不是失去顺应天地的明证吗！这是不便的地方之四。臣私下聆听了符命，其中也谈到清净育民的事。现在极尽精雕的功夫，广务细琢的巧妙，屡次耗尽物力，却未能协调天心。这是不便的地方之五。还希望陛下思念祖宗的大谋，体察圣贤的深戒；只求朴素，不取瑰奇；使天下人知道陛下爱惜民力的用意，岂不是很美的事！如今疆场刚刚安定，民俗也正在完善；关中三辅之地，流亡的人平时就多；近畿的百姓，农桑的收获颇令人失望。陛下虽然派有司前往安慰，也恐怕无法恢复田产庐舍；秋冬之间，还担忧饥荒和歉收。希望陛下留心听政，不要忽视臣的进言。那么天下人就幸运了！”

六月十四（戊戌），麟府上言，说社庆族依赖唐龙镇为援，多次侵扰其他部落，因此请求出兵袭击他们。宋真宗说：“他们都是朕的臣民。”因而没答应。

宋真宗自景德四年（1007）以来，不再出猎。六月十八（壬寅），他下诏说：“五坊的鹰鹘可以酌量留下十来只，以备诸王在季节时令伸展礼仪。其余全都放生。”同时，宋真宗取消邕、宜二州每年进贡药箭的做法。

六月二十六（庚戌），宋真宗登御崇政殿亲自殿试进士和诸科，赐给进士梁固等人及第和不同的出身。梁固是已故翰林学士梁颢的儿子，最初因梁颢的遗廕朝廷赐他进士出身。解除丧服后，他到宫阙击打登闻鼓，辞让先前的封命，表示愿意参赴乡举。宋真宗答应了，而这时他正式及第（《宋史》说宋真宗御试东封路上服勤词学、经明行修的举人梁固等九十二人）。

最初占卜昭应宫的宫址时，只是选用了内殿的直班院。丁谓等人又请求增扩，但那里大多是黑土，土质疏松恶劣。于是后来改用东京城北的好地方，圈的土地自三尺至一丈分为六等，每日投入民工数万。宋真宗因路途稍远，可怜民众挑土的辛劳，因此于六月二十八（壬子，续通鉴作壬戌，疑有误）下诏，让三司用空船给昭应宫工地运土，并为此疏通治理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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