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系列四：真宗为政之十：宋真宗多次得到天书与决定泰山封禅

大中祥符元年（辽统和二十六年）即公元1008年春正月初三（乙丑），宋真宗赵恒召宰臣王旦和知枢密院事王钦若等人到崇政殿的西序应对。他说：“朕寝殿中的帐幕都是用青絁（粗绸）做的，早晚时除非点蜡烛都无法分辨颜色。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快半夜时，朕正准备就寝，忽然整个房间变得格外明朗。朕吃惊地望去，很快就见到一位神人，头戴星冠，身穿绛袍，告诉朕说：‘下月三日，应在正殿建个黄箓道场，持续一个月。我那时将降下天书《大中祥符》三篇。千万不要泄露天机！’朕惊讶地起身准备应对，那神人忽然已不见了。朕急忙命令侍从记下这事。十二月初一朔日，朕当即只食用蔬食，并开始斋戒；还在朝元殿建立道场，构造九级彩坛，又用雕木制作车舆，用金宝加以装饰。然后朕恭敬地伫立在坛下，等待神灵的恩赐；即使一个月过去了，也不敢作罢。适才朕亲览了皇城司的奏折，说在左承天门屋的南角，有人将一个黄帛系在鸱吻之上（《宋史》说守门卒涂荣首先告知此事）。朕暗中派中使前往观看，他回奏说：‘那黄帛长二丈许，里头包了个犹如书卷的东西，用青缕缠上三周，密封处隐隐有些字样。’朕细想了想，这正是神人所说的天降之书。”王旦等人回答道：“陛下用至诚事奉天地，用仁孝事奉祖宗；恭已爱人，日夜求治；以至珠宝丰富的邻邦前来修好，习俗粗犷的荒壤前来请吏；朝廷平息干戈，五谷屡年丰收。这些都是因陛下兢兢业业、日谨一日所致。臣等曾觉得天道不远，必有昭报。如今神告先期来到，灵文果然下降。这的确是上穹保佑陛下仁德的报应。”近臣纷纷两次下拜，高呼万岁。他们又上言说：“启封之际，必须屏退左右。”宋真宗说：“上天如果指责朝政的欠缺，朕固然应当和爱卿等人对神祗表示敬畏改悔；如果上天告诫朕躬，朕也应当侧身自修。岂能隐瞒天书而不使众人知道？”

宋真宗当即步行到承天门，焚香遥拜，然后命令内侍周怀政和皇甫继明爬到屋顶，一块捧着黄帛下来。王旦跪着将黄帛进献，宋真宗两次下拜，接受了神书，然后将它放在车舆上，又和王旦他们徒步走在车舆前头，去掉伞盖，撤去警跸（为御驾警戒开路的禁卫仪仗）。回到道场后，宋真宗让知枢密院陈尧叟启封，上头有文字说：“赵受命，兴于宋，付于冲，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启封黄帛后，宋真宗命令陈尧叟宣读。书卷上有三幅黄字，言词类似《尚书·洪范》和《老子道德经》，开始时说宋真宗能以至孝至道继承大业，接着又劝谕他继续保持清净简俭，最终叙述了如何让皇祚永久持续。陈尧叟读毕，将书卷藏在一个金匮里。王旦等人接着在宫殿的北庑向宋真宗道贺。当晚，宋真宗让王旦在中书省斋戒留宿，晚上再前往道场。王旦赶到那里时宋真宗已先到了。

正月初四（丙寅），群臣到崇政殿庆贺。宋真宗宴请他们，自己和辅臣都只吃蔬食。他接着派吏部尚书张齐贤等人奏告天地、宗庙、社稷，及京城祠庙。

次日，天上出现紫云，如同龙凤覆盖在宫殿上方。朝廷在殿前设置黄麾仗，陈列宫悬（悬挂在架上的钟磬等乐器），并升堂奏歌。文武官员和辽国使者陪同站列，朝廷接着举行设乐供神和进献三清天书的礼仪。礼毕，宋真宗徒步回到内宫，避开黄道。司天监上奏说：“初三日和初五日都有紫云绕护宫殿。臣请求将此事交付史馆。”宋真宗听从了。

正月初六（戊辰），宋真宗宣布大赦，改元为大中祥符；并为文武官员普遍加恩，改左承天门为左承天祥符门。他还下诏在东京（开封）赐酺（让百姓自由集聚饮宴）五日，自二月一日开始。

 

次日，宋真宗下诏，允许黎、雅、维、茂四州官员，因为身处瘴地的缘故，所以每二年替代一次。

正月初十（壬申），边臣上言说：“赵德明截击并扣留了回鹘人的贡物，又派张浦率领数千骑兵侵扰回鹘。今年夏州发生饥馑，这是赵德明衰败的征兆。”宋真宗说：“朕知道那里干旱歉收，已下令榷场（边境和外族人贸易的市场）不要禁止西蕃人前来购买粮食。这是因为抚御夷狄，应当尽量宽容他们；不然的话，要诉诸杀戮讨伐，只会害及生灵。”

夏州羌首赵德明曾因民众饥荒，上表请求朝廷为他们提供数百万石粮食。宋真宗将他的奏折出示给辅臣，大家都非常愤怒地说：“赵德明刚刚纳款，却胆敢违背誓约；现在又狂妄地要求粮食！臣等请求陛下降诏责让他。”王旦请求下敕令给三司（盐铁与度支和户部），在京师积储一百万石谷粟，让赵德明自己派人来取。宋真宗听从了。后来赵德明受诏，遥望宫阙两次下拜，说：“朝廷看来颇有人才！”这才作罢。

正月十二（甲戌），京师下大雪，宋真宗下令暂停汴口和蔡河的工程徭役。正月十六（戊寅），他蠲免京畿內百姓借贷的粮食。正月十七（己卯），宋真宗因天书的缘故，下诏告诫在位的大臣。

这期间，太仆少卿钱惟演献上《祥符颂》。正月二十二（甲申），宋真宗提擢他为司封郎中兼知制诰。

天书降下的次日，翰林学士李宗谔上呈皇帝奉迎酌献的乐章。这时，宋真宗下优诏答复了他。当时学士晁迥负责礼部贡举，而知制诰杨亿生病，所以诏书其实是由参知政事赵安仁起草的。

正月二十三（乙酉），宋真宗下制，为交阯（今越南北部）郡王黎至忠加功臣名号和增加食邑。

这期间，辽圣宗耶律隆绪前往长泺（今内蒙奈曼旗西北的西湖；辽帝春猎捕鹅的地方）。

二月初一（壬辰），宋真宗登御乾元门观看民间大酺（户外饮宴），并赐给京城父老一千五百人衣服和茶彩。二月初六（丁酉），宋真宗分别派遣六名中使到边境去代表他设宴招待边臣。

次日，宋真宗跟辅臣说：“京师的士大夫和平民逐渐变得奢侈，很多人都熔金作为衣服器玩的装饰；炼金为箔的工匠也越来越多，估计每年在这上的花费不下十万两。这逐渐形成风气，实在值得警戒。”二月十五（丙午），他下诏说：“三司使丁谓必须申明旧制，招募告发的人，给以奖赏。自今以后，镀金或绣金的乘舆和服御，都不得使用。”

三月十三（甲戌），兗州父老吕良等一千二百八十七人前来宫阙，请求宋真宗到泰山封禅。宋真宗召他们到崇道殿应对，并让引进使曹利用去宣旨慰劳，并告谕他们说：“封禅是历代罕见实行的事，朝廷估计很难答应你们的请求。”吕良等人进言说：“国家受命五十年，已带来了太平盛世。如今天降祥符，陛下应当到岱岳（即泰山）祭告成功，以回报天地。”宋真宗又说：“这是大事，不能轻率提议。”吕良等人又说：“现在年景丰稔，华夏安泰。希望陛下上答神灵的恩赐，及早举行封禅的盛礼。”宋真宗下诏赐给他们缗钱和布帛，打发他们回去了。兖州知州邵华又率领官属上表请求，但宋真宗还是不肯。

三月十八（己卯），兗州并诸路进士孔谓等八百四十人前来宫阙请求封禅。

三月二十一（壬午），宰相王旦等人率领文武百官、诸军将校、州县官吏、蕃夷、僧道、耆寿（年高德劭者）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人前来东上阁门，请求宋真宗到泰山封禅，但宋真宗没同意。王旦他们接着先后五次上表，继续请求泰山封禅。

夏四月初一（辛卯），天书又降临到大内的功德阁。

四月初四（甲午），宋真宗下诏，定于今年十月到泰山封禅，同时派官员去祭告天地、宗庙、岳渎诸祠。次日，他任命知枢密院事王钦若和参知政事赵安仁并为封禅经度制置使。当初，朝廷尚未最终决定封禅时，宋真宗就经费问题询问代理三司使丁谓。丁谓说：“应当没问题。”宋真宗这才下了决心，当即下诏让丁谓计划前往泰山路上的粮草费用，让引进使曹利用和宣政使李神福负责安排行营的道路，让翰林学士晁迥、李宗谔、杨亿、龙图直学士杜镐、待制陈彭年等人与太常礼院祥定封禅的仪注（礼仪程序）。王旦请求依照南郊祭祀大礼的先例当面任命五大使，宋真宗说：“升中大礼五使的职责，应当在中书省和枢密院中根据班次出任。”四月初六（丙申），宋真宗 任命王旦为大礼使，王钦若为礼仪使，冯拯为仪仗使，陈尧叟为卤簿使，赵安仁为桥道顿递使。封禅的礼仪和桥梁道路的安顿递送等事，都由冯拯和陈尧叟分别掌管。宋真宗还让王饮若和赵安仁一同负责兗州事务，命令他们轮番前往乾封县，禁止民众到泰山砍柴采摘，并不许山下的工程随意调用民工，只能使用兗、郓二州的士兵。行宫除了前后殿外，其余全都使用幄幕。宋真宗还委托三司规划金帛和粮草，并负责购买或转运其它路上用品，而且全都从京师用车马运送，不得动不动就对当地百姓科率（额外征税）。朝廷还命令陕西提供木材，用浮筏由黄河运往郓州，并发给安顿的费用。

同时，宋真宗下诏东封泰山沿途路上严禁采摘和捕猎；修建行宫时也不许侵占民田；随便践踏禾苗庄稼的扈从禁军步骑，将由御史加以纠察。

四月初十（庚子），宋真宗临幸皇弟赵元偁的宫邸探望他的疾病。

四月十二（壬寅），宋真宗登御崇政殿，亲自殿试进士，并让人抄录题解，摹写印刷来出示给考生。朝廷首次在殿廊设置帷幔，摆列坐席，标上考生的姓名，在揭榜后根据成绩的次序，让考生依次就坐。宋真宗任命翰林学士李宗谔等八人为考官。宋真宗遍访帷幄，告谕李宗谔等人务必尽到精细周详，千万不要遗漏了贤俊人才。次日，李宗谔等人上呈所定进士的文卷；宋真宗下诏让宰相覆试，然后在殿前临轩赐进士郑县人姚晔等人不同等级的及第或出身。先前，及第的进士在谢恩后才开始封官，当天宋真宗就特赐他们绿袍、官靴、牙笏，当即命令他们就职。

四月十六（丙午），宋真宗下诏修建昭应宫，用以收藏天书。

当时上呈密封奏事的人说：“两汉时举荐贤良，大多都是因为兵荒马乱和发生灾变，所以朝廷才询访朝政的缺陷。如今国家接受祥瑞，准备封禅，所以不应当重新设置此例。”朝廷于是全部取消了吏部的考试科目。

四月十八（戊申），宋真宗临幸秦国长公主的府第探省她的疾病，接着又临幸晋国（很快改封魯国）长公主的府第，赐给她俩白金一千兩和锦彩二千匹。她们都是宋太祖的女儿。同时，曹、济二州和广济军的二千二百父老前来宫阙，请求宋真宗临幸他们那里。

四月二十六（丙辰），宋真宗下诏说：“太祖和太宗朝时诸路所献的祥禽异兽都还圈养在苑囿。有司部门可上呈它们的数目，待到封禅礼毕后一并放生。”

同时，他派使者乘马飞驰到岳州，采集三十束三脊茅，以备藉神缩酒（将茅草扎成束直立，酒从上淋下，糟留茅中，酒汁渗透下流，如同神饮）。有个叫董皓的老人认得三脊茅，宋真宗于是授他为皓州助教，赐给他束帛（捆为一束的五匹帛）。

四月二十八（戊午），宋真宗下诏东巡，决定取道郓州的临巂路奔赴泰山。封禅礼毕后，御驾将临幸兗州，取道中都路回京。

先前，监察御史阴城人张士逊任贡院监门官时，礼部的贡举最初还使用糊名的办法。张士逊告诉主司，说他有个亲戚也选上进士，明日即当殿试，所以希望自己出外避嫌。主司不同意，张士逊最后还是出去避嫌。宋真宗很赞赏他的做法，将他的名字记在御屏，并下诏说：“自今以后举人与试官有亲戚关系的，都必须到另外地方移试避嫌。”这月，江南转运使空缺，中书进拟候选人，但多次被否决。宋真宗于是亲自提名让张士逊担任。张士逊到政事堂拜谒宰相王旦，自称道：“我骤然出领使职，希望得到相公的指教。”王旦从容地跟他说：“朝廷榷利（从专卖上得到的好处）已经足够了。”张士逊起身表示感谢。他后来改任到广西和河北，每次都想到王旦的话，从不敢随便增加榷利。

五月初一（庚申），辽圣宗耶律隆绪返回上京（今内蒙巴林左旗）。

五月初三（壬戌），王钦若上言，说泰山下出现醴泉（味如薄酒的甘泉），锡山上则出现苍龙。

早先，河北转运使李士衡上奏，请求取消内库拨给河北的资助钱八万缗。这时他又请求运送本路价值四十九万的金帛粮草到京东，帮助祭祀的费用。宋真宗说：“李士衡遇到大事总很有心意和办法。”于是赐给他褒诏，趁机将他留在澶州，掌管东巡封禅的事。

有司部门详定了封禅的仪注，请求在泰山上设置圜坛，直径五丈，坛高九尺；在圜坛东南设置燎坛，高一丈二尺，方圆一丈；在山下修建封祀坛，规模和圜丘一样；也修建社首坛，规模和方丘一样；又在壬地修建瘗塪（即东北方位修建掩埋骸骨的场所）。此外，有司部门还制定了天地玉牒、玉册、石感、金玉匮、受命宝等一系列详细规定。宋真宗下诏，全都听从。

五月初七（丙寅），宋真宗命令王旦、冯拯、赵安仁等人分别撰写玉牒和玉册文。

当初，有司请求依照唐朝的先例，皇帝祭告太庙后出京前往泰山和社首山时，都使用法驾（御驾中大驾、法驾、小驾之一）。宋真宗觉得根据前诏，惟有祭祀的事才必须隆重，其余都得尽量简约，所以在这时决定改用小驾仪仗。很快朝廷将小驾改名为鸾驾。

五月十二（辛未），赵安仁上奏说：“得到太仆寺的奏状，说金玉辂理应首先赶赴泰山。金玉辂高二丈三尺，宽一丈三尺；而经过的州县，有些城门和桥道比较狭隘。臣请求派人拆除重修。”宋真宗说：“如果这样，那将劳民伤财。可在城外经过，并避开坟墓。”

同时，三司请求借用内藏库银十万两。宋真宗同意了。

也在这期间，辽圣宗在怀州停留。

五月十七（丙子），宋真宗下诏掩埋汴、蔡、广济军河上的流尸和暴露在外的骸骨，并为他们致祭。次日，他临幸南宫探视赵惟能的疾病。他是宋太祖的孙子，秦王赵德芳的小儿子。

五月二十三（壬午），宋真宗下诏，东巡沿路行宫的旧屋只要重新维修涂刷即可，千万不要另外修建。次日，他设置天书仪卫正副使、扶侍使都监、夹侍，凡是朝廷举行大礼时立即任命。他还下诏，在御驾离京直至封禅以前，都不演奏雅乐；经过的州县也不许有声伎前来迎迓。五月二十五（甲申），宋真宗放出后宫宫女一百二十人，并用厚资遣送她们回家。五月二十九（戊子），他又下诏说：除了乘輿和行宫帐篷，那些保留在礼制条文中的如旧之外，今后宫禁中内外进奉的物品，都不得用销金和文绣作为装饰。

六月初三（壬辰），朝廷认真决定礼部所上的封禅仪注。宋真宗阅览后，说：“这道仪注已经废置了很久，除非典礼具备，怎能算是尽美？”当即下手札指出其中值得怀疑的十九件事，下令五使参议后改正施行。

同时，宋真宗命令都官员外郎孙奭前往辽国边境，告知他们宋朝将到泰山封禅。

先前，即五月十七（丙子），宋真宗又提到梦见先前的神人，说来月上旬将再次在泰山赐予天书。他把这事密告王钦若。这时，王钦若上奏说：“本月甲午（初五，《宋史》作次日即乙未），木工董祚在醴泉亭北面见到一束系在森林树枝上的黄素书，上头有字，但认不出来。董祚将此事告知皇城使王居正。王居正见到上头有御名，当即派人飞驰来禀告臣等。臣等因此得到了这黄素书，并为此修建道场。明日，臣将把这黄素书跪授中使，让他捧着前往宫阙。”奏折抵达朝廷时，宋真宗急忙召王旦等人前来，告知他们这事，并打算亲自出宫奉迎，当即任命王旦为导卫使，让他安排仪仗去奉迎天书，将要把天书放置在含芳园的正殿。

六月初八（丁酉），宋真宗下诏，皇亲和朝臣的宅第可用五彩装饰，但严禁使用锦罗制作幡旗或用缯帛制作假花。

六月十三（壬寅），宋真宗在含芳园迎接天书，并两次下拜接受泰山天书，还让陈尧叟启封。天书上的文字说：“汝崇孝奉，育民广福。锡尔嘉瑞，黎庶咸知。祕守斯言，善解吾意。国祚廷永，寿历遐岁。”宣读完毕，宋真宗召百官前来，出示给他们看。身边侍从上奏，说苑中出现五色云彩；在宣读天书之后，黄云如同凤凰停留在殿上。宋真宗还赐给文武百官泰山的醴泉水。

六月二十一（庚戌），朝廷赦免兗州流罪以下的在押囚犯。次日，群臣为宋真宗上尊号为崇文广武仪天尊道宝应章感圣明仁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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