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系列四：真宗为政之十六：辽圣宗耶律隆绪亲征高丽与孙奭上疏反对祭祀汾阴

大中祥符三年（辽统和二十八年）即公元1010年秋七月十九（丙申），户部尚书温仲舒去世。温仲舒字秉阳，是河南人，于太平兴国二年（976）进士及第后成为大理评事，通判吉州。他经两迁升任秘书丞兼汾州知州，但因事被除名。没多久，宋太宗重新起用他为右赞善大夫兼通判睦州。端拱初年（988），他官拜右正言、直史馆、判户部凭由司。端拱三年，他官拜工部郎中和枢密直学士，知三班院。同年秋，彗星出现，宋太宗召他到別殿应对。温仲舒说：“国家自从平定太原以來，燕、代一带，长年派兵驻守，但那里的杀戮和抢掠，照样层出不穷。大河以北，农桑全都荒废，户口减耗十分严重。百姓在如此凋弊情况下，还得极力负担边防：壮丁提供徭役，老弱供应租赋。房屋破落，百姓不是流亡就是饿死。奸邪官吏献媚于上，还说民众乐意交税。加上兵卒代人服役，出行的十分辛苦，留下的也深受离别之苦。还希望陛下推行恩宥，用以绥靖民庶。”宋太宗嘉许地采纳了，因此大赦河北。

淳化二年（991），他官拜右谏议大夫兼枢密副使，不久改任同知枢密院事。淳化四年，他被罢免，改任秦州知州。先前，秦州有许多混杂羌、戎，包括两马家、朵藏、枭波等部落。唐末以來，他们居住在渭河南岸。盛产良木的大洛和小洛门寨都被他们占据了。朝廷每年调用士卒砍伐木材供给京师，都必须向羌户借道。然而羌户却不免抢劫甚至杀掠当地民众，成为百姓的祸患。温仲舒到任后，部署兵马去历查各寨，用威信告谕地方酋长；于是各个部落纷纷献地，內附朝廷。接着他将这些部落全都迁徙到渭北，建立堡垒营寨限制他们的行动。那里的百姓感激他的恩惠，在祠堂悬挂他的画像加以祭祀。刚好有人指责温仲舒在那里无端生事，宋太宗跟近臣说：“温仲舒曾总领枢密的职责，一直在朕的身边，应当会以绥靖怀柔为务。古时候在伊、洛之间，都还有羌人和吐谷浑人混居，更何况这些羌部已经内附朝廷。他们平时居住在渭南，已适应了那里的水土。一旦随便将他们斥逐，或许会导致他们的骚动，又要给朕的关西百姓带来烦扰。”于是命令凤翔知州薛惟吉和温仲舒对换位任。温仲舒接着连知兴元和江陵二府，宋太宗加他为给事中。当內侍蓝继宗出使秦州回来时，谈及得到秦州带来的好处。宋太宗于是召温仲舒回朝，拜他为户部侍郎，很快又任命他为参知政事。大洛和小洛二寨后来成为內地，朝廷每年都获得砍伐大量巨木的好处。

咸平初年（998），温仲舒官拜礼部尚书，被罢免参知政事，出任河阳知州。一年多后，他改任开封府知府。咸平五年，他因为京府事务过于繁忙而请求免职，宋真宗便让他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很快又升任他为刑部尚书，兼知天雄军；不久改任他到河南。景德中年，并州牧守空缺；宋真宗觉得并州是北门重镇，必须由大臣镇抚，非张齐贤或温仲舒不可，于是下令宰相向他们谕旨。但他俩都不愿前往。没多久，温仲舒重新出任知审官院。大中祥符中年，宋真宗为他进秩为户部尚书。这年即大中祥符三年，他出任判昭文馆大学士。但任命刚下达，他就病故了，终年六十七岁。宋真宗追赠他为左仆射，谥号恭肃。

温仲舒处理事务十分机敏。他年轻时和吕蒙正关系亲厚，又同年进士登第。温仲舒有一段时期被废黜多年，而吕蒙正位居中书，所以极力引荐他。但当温仲舒得到任用后，反而攻击责让吕蒙正，因此被士人看轻。他自从出任正言直至成为枢密副使期间，都和大臣寇准同时进位，所以时人称他们为“温寇”。他有四个儿子：温嗣宗、温嗣良、温嗣先、温嗣立。温仲舒死后，宋真宗怜惜他们孤弱，全都录用他们为官。

七月二十二（己亥），宋真宗任命右丞向敏中为工部尚书兼资政殿大学士。同时朝廷设置龙图阁学士，让直学士杜镐担任。宋真宗还下诏说：“南宫和北宅大将军以下文武官员，必须各赴书院宣讲经史。十岁以上的各位皇子全都必须入学，每日授予经书，至午后才能休息。并委托侍教教授和伴读官引诱劝导，不要让他们荒废怠惰。”

七月二十四（辛丑），文武官、将校、耆艾（师长）、道释（道士和僧侣）三万多人前来宫阙，请求宋真宗到汾阴祭祀后土，但宋真宗没答应。他们又接连上了三次表章。八月初一（丁未），宋真宗下诏，定于来年春季到汾阴祭祀后土，并要求州府长吏千万不要因此进贡助祭而骚扰百姓。

次日，宋真宗任命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为祀汾阴经度制置使，翰林学士李宗谔为副使。同时，河北转运使李士衡进献三十万金钱布帛用以帮助祭祀费用。宋真宗下诏褒奖了他。

八月初三（己酉），宋真宗任命宰相王旦为祀汾阴大礼使，王钦若为礼仪使。朝廷同时征发陕西和河东的五千士兵赶赴汾阴，投入修路和建坛工程，并设置急脚递铺，派出宫廷厩马，还将驿传的递铺卒增加到八千多人。

次日，宋真宗命令翰林学士晁迥和杨亿等人与太常礼院一道，详细制定祭祀汾阴的仪注程序。宋真宗还下诏说：“汾阴路严禁游猎，不得侵占民田，就像东封泰山的规定那样。”

八月初五（辛亥），因江南干旱，宋真宗下诏让转运使去判决那里的刑狱案件。次日，他临幸皇弟赵元偁的宫邸探视他的疾病。同时，因昇、洪、润三州屡次遭到火灾，宋真宗派使者到那里安抚，并到境內山川祠堂祈祷。

八月初八（甲寅），宋真宗召近臣到龙图阁观赏图书。宋真宗在阅览《元和国计簿》时，三司（盐铁与度支和户部）使丁谓进言道：“唐朝时，江淮每年都运送四十万石大米到长安。如今有五百多万，因此府库充裕，仓廪丰盈。”宋真宗说：“百姓安康富庶，的确都是依赖天地宗庙降下的福祥。而国家的积储有备，也是财政大臣努力的结果。”丁谓两次下拜谢恩。

八月十一（丁巳），宋真宗下诏说：“宝鼎县不得鞭笞犯人，如果有罪，一并送到州府以供驱遣。”次日，宋真宗赐给占城国主马匹及器甲。

八月十四（庚申），宋真宗临幸天驷监，并赐给扈从官员马匹。同时，解州上言，说那里的池盐不种自生，而且味道特嘉，并取了其中尤其精良的食盐上进。宋真宗下诏，派使者去祭祀那里的池庙。

也在这天，宋真宗赐大理评事苏耆进士及第。苏耆是已故翰林学士苏易简的儿子，宰相王旦的女婿。他起先参加进士考试；当唱名及第时，却把他放在其它诸科。知枢密院陈尧叟跟宋真宗讲了具体情况，宋真宗望着王旦问他是否如此，但王旦却站着没有回答。苏耆说：“臣愿意回到县里继续修学。”出宫后，陈尧叟跟王旦说：“相公只要一句话，苏耆就能及第了。”王旦笑着说：“主上亲自临轩殿试天下士人，用以表示至公无私。我身为宰相，当着满堂士人在皇上面前推荐自己的亲属，能不失礼吗？”陈尧叟愧疚地致歉道：“现在知道宰相果然懂得大体。”这时，苏耆献上自己写的文章，宋真宗召他到学士院面试，因此有了这道恩赐。王旦的大女婿殿中丞雍丘人韩亿，也曾献上自己写的文章。宋真宗急着要召他来面试，但王旦极力推辞。韩亿按例应当到远郡担任牧守，宋真宗特地召见了他，改任他为太常博士兼洋州知州。王旦私下跟大女儿说：“韩郎前往西川，你可以回家来住，所以不用忧虑。我如果有求于皇上，他日如有人指责说韩郎是靠他岳父上奏，才免于到远方任职，那时对他的伤害会很大。”韩亿听说后，高兴地说：“岳父待我真是优厚。”

八月十五（辛酉），朝廷将郓州的牧马草地还给当地百姓。

八月十八（甲子），朝廷取消江、淮一带的和籴（本是以稍高市价的钱购买丰年的粮食以备荒年，但逐渐变为强制性；所以民间并不欢迎），并为各地罪犯递减罪行一等，但对盗窃谷粮的人酌情处理。

八月二十（丙寅），辽圣宗耶律隆绪去拜谒显陵和乾陵。

八月二十一（丁卯），北宋群臣五次上表请求为宋真宗上尊号，但他不同意。次日，宋真宗下诏，让昇、洪、扬、庐四州长吏兼任安抚使。

同时，辽圣宗打算亲自征伐高丽，因此任命皇弟楚王耶律隆祐为京师留守，任命北府宰相驸马都尉萧巴雅尔为都统，任命北面林牙萧僧努为都监。

八月二十五（辛未），宋真宗派客省使曹利用去祭祀汾河。同时，有司部门制定了祭祀后土的仪注程序，确定庙庭的规模，选择坎地（代表细水长流）；祭祀后土使用的玉册、玉匮、石匮、石感、印宝，全都依照祭祀社首山的先例。宋真宗同意了。

八月二十八（甲戌），宋真宗任命澄州团练使朱能为左龙武军大将军。次日，河中府父老一千七百人前来宫阙迎候御驾。宋真宗慰劳了他们，并赐给他们缗钱和布帛。

九月初二（戊寅），宋真宗下诏说：“西路的行营，应当让仪鸾司只用油幕作为房屋，以备宿卫。不必用芦竹覆盖。”

九月初五（辛巳），河东转运使兼兵部郎中陈若拙请求拿出所部价值十万的缗钱和粮草运输到河中，帮助祭祀后土的费用。宋真宗同意了。

九月初七（癸未），陈尧叟上言说：“臣请求根据方丘的规模，在脽上修筑祭坛。并在庙北古双柏旁堆起丘阜，就地加以利用。”也在这天，宋真宗赐给已故前相卢多逊的儿子三十万钱，让他安葬父母（卢多逊死得不光彩，所以没有哀荣）。

九月初九（乙酉），辽圣宗耶律隆绪派使者去册封西平王李德明（即夏州羌首，也叫赵德明）为夏国王。很快他又派枢密直学士高正和引进使韩杞去向高丽王王询宣旨慰问。

九月十一（丁亥），宋真宗听从判宗正赵湘等人的请求，作了《宗室座右铭》及其注解，赐给皇弟宁王赵元偓以下的宗室。同时，华州知州崔端上言，说那里的父老二千多人想前往宫阙，请求宋真宗临幸西岳。宋真宗下诏答复了他。

九月十七（癸巳），宋真宗因内高品宦官江守恩擅自夺取民田的麦穗，并私自役用军士为自己干活，派人到郑州将他处以杖杀。郑州知州俞献卿因上奏想要救下江守恩，而被削去一任。舆论都认为宋真宗执行刑罚毫不徇私，所以朝廷内外莫不既惊悚又欢庆。

当初，有司部门建议说：“在祭祀的楼宇旁难以举行觐见礼仪。臣等希望等回到河中后再举行朝会，宣布大赦。”这时，陈尧叟等人上言说：“可以在宝鼎行宫之前设置祭坛，就像当年东封泰山那样。”宋真宗下诏同意陈尧叟等人的奏请。

九月十九（乙未），宋真宗临幸崇真资圣院，探视吴国长公主的疾病。她是宋真宗的妹妹。

九月二十八（甲辰），宋真宗从内宫拿出绥抚十六条，颁发给江南和淮南安抚使。

冬十月初五（庚戌），陈尧叟上言，说解州父老想前来宫阙奉迎御驾。宋真宗下诏，让陈尧叟去劝谕阻止他们。

十月初六（辛亥），契丹使者耶律宁前来汴京，告知朝廷辽国准备出征高丽。同时，河中上言，说那里的平民获得灵宝真文。

十月十三（戊午），宋真宗命令三司使丁谓赶赴汾阴路，安排祭祀后土路上需要的粮草。两天后，丁谓等人上呈《大中祥符封禅记》五十卷。宋真宗亲自制写序文，然后将书籍藏在秘阁。

这月，女真人向辽国进贡良马一万匹，并请求跟从辽人出征高丽。辽圣宗答应了。高丽王王询派使者奉表前往辽国，乞求他们罢兵，但辽圣宗不肯。

十一月初五（庚辰），宋真宗下令将司天台韩显符所造的铜浑仪搬到龙图阁，并召辅臣前往一同观赏。他还下诏，让韩显符挑选监官或可以教授的子孙，将制作铜浑仪的方法传授给他们。

雄州知州兼河北安抚使李允则将辽人举兵讨伐高丽的事上闻朝廷。宋真宗跟王旦等人说：“契丹讨伐高丽，万一高丽人穷途末路而来归附我们，或者派人来请求援兵，我们该如何处理？”王旦说：“应当顾全大局。契丹人正和我们巩固联盟和好，而高丽对朝廷的贡奉多年来不了一次。”宋真宗说：“有道理。可以派人去告谕登州的侍其旭，如高丽有使者前来乞求援兵，就告诉他们，因对方多年没来纳贡，所以他不敢转达给朝廷。如有前来归附的，则给予抚慰，不须奏闻。”

辽圣宗亲自率领步骑四十万，号称义军，于十一月初十（乙酉）渡过鸭绿江。高丽权臣康肇率军抵御，结果战败，只好退保铜州。辽圣宗在箭上密封了一道诏书，劝谕高丽人说：“朕因先前国王王诵服事朝廷已久，而如今逆臣康肇，弑杀君主，擅立幼君，所以亲自率领精兵，已兵临国境。你们如果能缚送康肇，朕将当即班师回朝。”

次日，康肇分兵三路，隔江布阵，一路在州西扎营，占据三水交会的地方，康肇亲自率领；一路在铜州附近的山上；一路依附州城扎营。康肇用剑车排成阵容，而辽师屡次进攻，却最终总是退却。康肇于是有了轻敌之心，开始和部属弹棋游戏。当天晚些时候，辽先锋耶律敏诺率领详衮耶律达鲁，带兵击破高丽的三水寨，生擒并杀了康肇及其副将李立，追杀数十里，缴获高丽人丢弃的粮饷和铠仗，不可胜数。刚好辽圣宗率领大军前来，又斩首了三万多级。

十一月十三（戊子），高丽的铜、霍、贵、宁等州全都投降。都统萧巴雅尔再次在努古达岭击溃高丽军队。

十一月十六（辛卯），高丽王王询派使者到辽国上表请求上朝觐见。辽圣宗让群臣商议这事，大家都认为应当接纳他。只有积庆宫使耶律瑶珠反对说：“王询刚一战而败，就急着请求纳款，这必定有诈。要纳降臣担心会堕入他的奸计。待他的确势穷力屈时，再接纳他也不晚。”辽圣宗急于成功，最终还是答应王询前来朝见，并严禁军士在高丽抢掠。他还任命政事舍人马保佑为开京（高丽都城，今朝鲜开城）留守，安州团练使昂克巴为副留守，留下太子太师伊兰率领一千骑兵护送马保佑等人赶赴开京。他又派右仆射高正率军前往开京迎迓王询。

先前，王询派中郎将智蔡文率军入援西京，而辽圣宗则命令使者卢顗和刘经进入西京，劝谕那里的守将投降。高丽守将已经缮写了降表，刚好智蔡文率军来到。他焚烧降表，杀了卢顗和刘经。智蔡文还怀疑城中有二心，便带兵出驻城南。刚好东北界都巡检使卓思正率兵抵达，于是他和智蔡文合兵入城坚守。辽圣宗又派韩杞等人前往劝谕，卓思正派骁骑突袭，杀了韩杞他们。卓思正让智蔡文担任先锋出城拒战，结果马保佑和伊兰等人战败退走。高丽兵接着又包围了高正的使馆。高正与麾下壮士突围出走，其余士卒大多战死。辽圣宗无比愤怒，又派伊兰率军出击。智蔡文累战皆败。五天后，辽圣宗进驻城西。开京城中人心惶惶。卓思政假装说带兵出战，结果在夜里开门逃遁，智蔡文也带兵逃回自己的驻地。

高丽诸臣都想投降，只有姜邯宝说：“陛下应当躲避他们的锋芒，然后再慢慢考虑兴复的事。”王询于是连夜携带后宫及吏部侍郎蔡忠顺等人逃去。萧巴雅尔和耶律敏诺等人接着攻破开京，将高丽的宫殿和庙宇及民居焚烧殆尽，并带兵追杀到清江后才回来。

辽圣宗讨伐高丽的事暂时放下。十一月十五（庚寅），宋真宗派內臣带着宣祖和太祖的圣容，将之安放在二陵。十一月二十（乙未），甘州回鶻派人前来入贡。十一月二十四（己亥），宋真宗临幸太一宮。次日，陕州上言，说宝鼎县的黄河水清。十二月初一（丙午），宝鼎县的黄河再次水清。十二月初五（庚戌），集贤校理晏殊为此献上《河清颂》。

十二月初七（壬子），宋真宗在含光殿大宴文武群臣。军营在新城外的军校，宋真宗也都让他们到宴席终了才回去。到了晚上，他派内侍带着钥匙前往诸门，开门让他们出去后，才关门交回钥匙。此后这成为大宴的规定。

次日，宋真宗下诏，允许各地穷人和漁民及砍柴摘果的人，在津口过渡时不用使用筭（批条）。

十二月初十（乙卯），宋真宗遵循当时东封泰山的礼制，奉着天书去祭祀太庙，并下诏要求自今拜谒太庙时必须从东偏门进入。

次日，他任命资政殿大学士向敏中为代理东京留守；三司使丁谓为行在三司使，盐铁副使林特为副使。

十二月十二（丁巳），翰林学士李宗谔等人上呈《新修诸道图经》一千五百六十六卷。宋真宗下诏奖励了他们。

十二月十六（辛酉），宋真宗到玉清昭应宫拜谒。十二月二十一（丙寅），他给流放到沙门岛的人特赐口粮。十二月二十四（己巳），宋真宗著述了《奉天庇民述》出示给宰相，并严禁扈从人员焚烧祭祀后土沿途的草木。十二月二十八（辛未），宋真宗将宋太宗的御书赐给交州的李公蕴。

这期间，知杂御史赵湘请求依照《周礼》设置土训和诵训，并纂录瑜伽所经山川的古迹风俗，以资宋真宗的阅览。宋真宗并下诏，让学者钱易、陈越、刘筠、宋绶掌管此事，每次路上停顿时进献一卷。

龙图阁待制孙奭靠经术进位。他坚守正道，敢于上言，从未阿谀奉承以取悦权贵。宋真宗曾请教他有关天书的事，孙奭答道：“臣虽然愚昧，但听说过‘天何言哉’这话。岂有什么天书！”宋真宗知道孙奭朴实忠厚，所以总是宽容他。这年，他特意命令向敏中去告谕孙奭，让他直陈朝廷的得失。孙奭于是上呈了纳谏、恕直、轻徭、薄赋等四事；宋真宗也颇采纳了他的建言。当宋真宗准备到汾阴祭祀后土，并为此大兴工程时，刚好这年干旱，京师附近郡县的谷价飞涨。孙奭因此上奏说：“‘先王卜征五年，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语出《左传·襄公十三年》）。陛下刚东封泰山不久，现在又商议西幸汾阴。这并非古代的先王卜征五年的慎重做法。这是不可行之一。汾阴的后土，这事不见于经传。从前汉武帝将举行封禅大礼时，想宣扬此事，所以先去封禅中岳，祭祀汾阴，开始巡幸郡县，然后才前往泰山。如今陛下既然已经登封东岳，现在却又要西行。这是不可行之二。根据《周礼》，圜丘和方泽是用以郊祀天地的地方，也就是今天的南北郊。汉初继承秦律，只建立五畤用以祭祀上天，而没有祭祀后土。所以汉武帝在汾阴建立祠堂。自汉元帝和汉成帝以来，朝廷听从公卿的建议，将汾阴后土的祠堂迁徙到北郊，因此之后的帝王大多不到汾阴祭祀。如今陛下却要舍弃北郊而到汾阴祭祀。这是不可行之三。西汉在秦雍建都，离汾阴很近。但今天陛下却得经历重关，跨越险阻，轻易放弃京师的根本。这是不可行之四。河东（太原）是唐朝王业所起之地，唐朝又在秦雍建都，所以唐明皇利用临幸河东的机会，顺便去汾阴祭祀后土。这与陛下圣朝的事情不同，因为如今陛下并无原因要到汾阴祭祀。这是不可行之五。遇到灾难而感到畏惧，这是周宣王中兴的原因。近年以来，水旱相继，陛下本应侧身修德，回答天谴；岂能反而下徇奸回的阿谀，远巡而劳累民众；忘记了社稷的大计，却钦慕箫声和鼓乐的盘游！这是不可行之六。通常二月才开始打雷，到八月结束；时机不对则为异常现象。如今冬季出现震雷，这尤其异常。上天告戒需要安宁，而陛下却尚未醒悟。这是不可行之七。古代的先王首先考虑到民生，然后才致力于祭神。如今国家的土木工程，累年不息；水旱成灾，饥馑居多。在这种情况下再去劳民事神，神哪会觉得是享受！这是不可行之八。陛下想举行这一大礼，不过就像汉武帝和唐明皇那样，要刻石颂功而已。这些都是虚名。陛下钦明睿哲，应当追踪二帝和三王（通常指尧舜与成汤和周文周武）的事，岂能去仅仅仿效这些虚名！这是不可行之九。唐明皇嬖幸宠信，结果危害朝政，导致奸佞当道，自身流离失所，国家也支离破碎，乱兵纠缠在宫廷魏阙。今天议政的人援引开元的往事，作为太平盛世，想以此倡导陛下仿效。这是不可行之十。臣依然担心言不达意，还希望陛下稍稍赐予清问，让臣详细解说。”

宋真宗派内侍皇甫继明去告谕孙奭，让他具体再上条款。于是孙奭又上疏说：“陛下将要临幸汾阴，而京师的民心不宁。江、淮的百姓众困于租赋的调发，按理朝廷必须安抚和体恤他们。况且土木工程一直没有停息，而抢夺民财的盗贼必定会趁机发作。契丹在不远的边境大举用兵，陛下虽已驰遣使者，难道就能保证他们没有野心！从前黄巢因凶年饥荒而出现，陈胜则因徭役卫戍而起兵。隋炀帝因勤于边远巡游（下江南），唐高祖由此才得以开创基业。晋少主（后晋少帝石重贵）忽略边防，耶律德光（即辽太宗）因此得以进入汴京。如今陛下俯身听从奸佞，要远弃京师；不挂念民众的疲惫，不担忧边境的祸患；涉险多年饥荒的地方，修祭长久废弃的祠堂。陛下又怎能知道，饥民之中就没有类似黄巢那样的剧贼？役徒之内就没人存有陈胜那样的大志？肘腋之下就没有英雄在窥伺？燕蓟之间就没有敌人在观衅？如果陛下正在祭祀后土，驻跸（停留）在河中时，敌骑突然撕毁和盟，忽然兵临澶渊城下；陛下就一定有把握魏咸信能坚守河桥？身居中山的周莹能摧锋退敌？又有，如果有些渠魁侠帅，啸聚山林原野，劫掠州县，侵轶近郊京畿；而行宫得到报告，能不感到惊骇？陛下虽然愿意倾听意见，但群臣却想趁机献出奇谋。所以根据臣的预料，恐怕无助于事。又有，臣私下见到今日的奸臣，因先帝畏惧天灾，下诏停止封禅，所以赞成陛下力行东封，觉得那是完成先帝的遗志。先帝也想往北平定幽蓟河朔，往西攻取夏贼李继迁。大功未成，交付陛下，而群臣却从未进献一谋，谋画一策，用以辅佐陛下完成先帝的遗志；而是要朝廷用谦卑言辞和沉重器币，向契丹求和；靠穷尽国力和高官厚爵，去姑息赵保吉（即李继迁）。他们将主辱臣死当作空言，以诬下罔上作为己任。他们捏造祥瑞，假托鬼神，才鼓动陛下东封泰山，马上又建议西幸汾阴；轻易惊劳圣驾，虐害饥民；希望无事而安然往返，便以为大功告成。这等于是将陛下祖宗艰难创下的基业，当作奸佞追求侥幸的资本。这是臣之所以长叹痛哭的原因！”

当时群臣多次上奏祥瑞。孙奭又上疏说：“五载巡狩，是虞书（即《尚书》）常典；观民设教，是羲易（即《周易》，相传伏羲制八卦）明文。何须紫气黄云，才能去封禅东岳；嘉禾异草，然后才能去巡省四方！如今发现什么野雕山鹿，都画图奏闻；甚至连秋旱冬雷，也都相率称贺。将以此欺罔上天，则上天不可欺罔；将以此愚弄下民，则下民不可愚弄；将以此欺骗后世，则后世必不相信。人们只会腹怀非议，暗自窃笑，有见识的人全都心知肚明。但这样上玷陛下的圣明，却并非小事！”疏奏呈上后，宋真宗没答复。

这年，龟茲、占城、交州都来汴京入贡。陕西发生饥荒；江南和淮南发生干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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