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系列三：澶渊之盟之十六：向敏中罢相与宋真宗礼遇隐士种放

咸平五年（辽统和二十年）即公元1002年秋七月初一（甲午）日食。七月初三（丙申），宋真宗赵恒任命邓州观察使钱若水为并代经略使兼判并州。宋真宗刚开始启用儒将，所以不想让他兼有都部署的名号，然而钱若水的职责实际等同于都部署。

七月初四（丁酉），辽圣宗耶律隆绪任命邢抱朴为南院枢密使。

七月初五（戊戌），宋真宗先后前往启圣院、太平兴国寺、上清宫祈祷。雨停天晴后，他又临幸龙卫营，视察被长期雨水损害的墙壁和房间，并给了将士不同的赏赐和慰劳。

七月初六（己亥），保静节度使王汉忠因西讨时违诏，又无功而返，被贬为左屯卫上将军。一个多月后，宋真宗任命他为襄州知州，并在平常俸禄之外每年增给他二百万钱。但他还没上任就突然得了暴病去世。

王汉忠字希杰，是徐州彭城人。他少年时就豪放，很有膂力，相貌魁岸，善于骑射。荆南节帅高继冲想召他到自己帐下，但王汉忠不去。他因斗殴杀了乡里的少年，因而逃亡在外。而那少年两个夜晚后又复苏过来，他父亲于是派人追他回来，在萧县赶上他。但王汉忠不肯回去，而是西上京师。赵光义（即后来的宋太宗）在藩邸时召见了他，对他的才干和气力感到惊异，因此把他安排在身边。宋太宗即位后，补任他为殿前指挥使。王汉忠经累迁成为内殿直都知。他跟从宋太宗亲征太原，首先登城。流矢射中他的眼睛，但他反而越战越勇。宋太宗为他感到豪壮，所以升迁他为东西班指挥使。北汉主刘继元归降后，王汉忠率领所部安抚太原城中。班师凯旋后，他改任殿前左班指挥使，经三迁官至右班都虞候兼领涿州刺史。雍熙中年，他改任马步军都军头。端拱初年（988），他出任宾州团练使，又历任冀、贝二州部署，接着改任知天雄军。端拱二年，他入朝担任侍卫马军都虞候、领洮州观察使、高阳关副都部署。契丹南侵时，王汉忠联合诸军击败了他们，斩首很多。淳化初年（990），他改任定州。淳化五年，他升迁殿前都虞候。

宋真宗即位后，自中山将他召回，很快又任命他为高阳关都部署，进领威塞军节度使。咸平三年（1000），他又成为泾原和环庆两路都部署兼安抚使，升迁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接着又改任镇、定、高阳关都部署兼三路都排阵使。契丹劫掠中山时，王汉忠率领诸将与他们野战，结果契丹逃遁。他率军追杀，敌兵伤亡严重，宋军还俘获了他们的大将。宋真宗为此加他为殿前副都指挥使，改领保静军节度。咸平五年，朝廷取消西面经略使，改任王汉忠为邠宁和环庆两路都部署。宋真宗还任命李允正和宋沆为钤辖，让他们领兵二万五千人，由王汉忠分道节制。王汉忠后来的事都已细说，就不赘述了。

宋真宗对他的死十分悲悼惋惜，下诏追赠他为太尉，并派中使监护他的丧事，还任命他长子内殿崇班王从吉为阁门祗候，次子王从政和王从益为左右侍禁。

王汉忠有见识和谋略，军政整肃。每次行师，他总要在次日一早行香祝祷说：“但愿军民不要违犯我的军令，违者丝毫不能宽贷。”所以他的部众对百姓秋毫无犯。他生性刚烈果断，不务小节，轻财乐施。他还喜好读书，手不释卷，颇能作诗。他也喜欢儒士，待宾佐有礼，名声很好。他也因此自我矜尚，以致其他将帅对他颇为不满。殿直安守忠和郑怀德都曾经乘坐驿传到边境办事，而王汉忠待他们很一般。所以他俩寻找了些王汉忠的私事奏闻。王汉忠遭到贬黜，最后暴死，跟他俩关系最大。郑怀德和安守忠都是宋真宗还是襄王时他官邸里一心攀附的小人。

王汉忠去世后，他儿子王从吉到宫阙上书为他父亲喊冤，并趁机指控群臣中那些行赂树党的小人，还说他们欺满主上，肆意掩盖边防屯戍非常艰苦的事实。宋真宗命令枢密王继英等人去了解详情，而王从吉只是反复提到状词中的话，其他都说不出来。宋真宗于是将王从吉交付御史，王从吉只好承认状纸都是进士杨逢为他写的。王从吉因此被除名，发配到随州；杨逢被处以杖刑，发配到春州。这些都是后话。

七月二十（癸丑），宋真宗下诏许诺高州蛮人酋帅田彦伊的儿子田承宝等人入朝，并赐给他礼器玉帛和冠带。七月二十二（乙卯），宋真宗下诏招募河北的丁壮。

次日，因右仆射张齐贤再次上表赞美终南山隐士种放的操行，请求朝廷加以旌扬，所以宋真宗派使者持诏到终南山去召种放前来宫阙，并赐给他一百匹绢和十万钱（《宋史》将这是放在七月十二乙巳，还说朝廷下诏派人去疏通丁岗河）。

七月二十九（壬戌），辽国大林寨使王昭敏等人前来归降。同时，戎狄入寇北宋的洪德寨，但被守将击退。

七月三十（癸亥），朝廷增加川峽官员的俸钱。

八月初一，群臣三次上表为宋真宗上尊号，但他不肯接受。

八月十三（丙子），沙州（今甘肃敦煌，附庸北宋）将领曹宗寿杀了节度使曹延禄，自己取而代之，并派人到京师入贡。宋真宗也就顺便任命曹宗寿为归义军节度使。

八月二十二（乙酉），石、隰部署上言，说河西蕃族拽浪南山等四百人前来归降朝廷。

九月初一（癸巳），辽圣宗前往拜谒显陵。

先前，北宋在麟、府二州驻扎重兵，军饷都是由河东（太原）提供。虽然路途很短，但却隔着黄河。当地人又得利于河东人口稀少，因此把粮草价格提得很高。宋真宗曾征求边将的意见，他们说其实黄河狭窄的地方才几十步宽。九月初三（乙未），宋真宗下诏让转运使郑文宝在定羌军和府州附近的河上营造桥梁。人们都因此得到许多便利。

九月十六（戊申），种放头戴幅巾（即用整幅帛巾束首的巾帻）进入崇政殿觐见宋真宗。宋真宗为他赐座，征求他对政事的看法。种放说：“英明的帝王治国，只是爱民而已。只要徐徐教化即可。”当天，宋真宗授他为左司谏兼直昭文馆，赐给他冠带和袍笏，让他在都亭驿下榻，由太官供给膳食。次日，种放上表恳切谢辞恩命。宋真宗又让宰臣去召他询问，这才知道种放曾和同知枢密院陈尧叟有旧，于是让陈尧叟去劝谕他。种放说：“主上如此虚怀若谷地对待士人，我自然不敢因为羁留京师而感到为难。”宰臣以此奏闻，宋真宗于是下诏不许他谦让。几天后即九月二十三（乙卯），宋真宗又召见了他，还赐给他绯衣、象笏、犀带、银鱼及御制五言诗，又赐给他在昭庆坊的一处宅第。

冬十月初一（癸亥），辽圣宗自显陵回到辽国大都。

十月初七（己巳），宋真宗派使者带药去赐给镇戎军将士。十月十六（戊寅），他下诏，将河西地区前来归顺的戎狄民众安排在內地的空闲地带。他又下诏各州长吏和僚佐一同审讯死刑犯人。

十月十九（辛巳），泾原部署上奏请求将属区内多次反叛的蕃族九十一人全都杀了。但宋真宗却下诏赦免了他们的罪行。

十月二十五（丁亥），宰相向敏中被罢免，改任户部侍郎；张齐贤也被贬为太常卿分司西京。

先前，左领军卫将军薛惟吉的妻子柴氏没有儿子，早年就守寡，并想改嫁给张齐贤。薛惟吉前妻的儿子薛安上将这事上告，朝廷于是让御史台调查此事，结果发现张齐贤果然决意要娶柴氏。柴氏为此上书指控向敏中违诏，强行低价购买薛惟吉原来的宅第，又曾要求娶自己，只是柴氏没同意罢了。宋真宗去问向敏中，向敏中承认说确实是买了薛安上的宅第，但因近来丧妻，不再谈论婚姻的事，所以从未向柴氏求婚过。盐铁使王嗣宗平时忌恨向敏中，便利用入宫应对的机会，上言说：“向敏中已决定要娶王承衍的妹妹。”宋真宗气向敏中没有说实话，因次将他罢相。翰林学士宋白曾向向敏中借金子，但他没给。当他起草罢相的制书时，极力诋毁向敏中，其中有这样的话：“对朕食言，为臣自昧。”向敏中读到这里时流了眼泪。

侍御史知杂田锡上言说：“臣在寻访中听说，枢密院和中书省，政策都是出自胥吏之手。吏胥施行的朝政，只看旧例，没有旧例则不肯施行。枢密使和宰相商议朝政时，都没有长远谋略；没有长远谋略则经常失误。在边事方面的失误，去年就导致朝廷失去清远军，今年又失去灵州。在财政方面的失误，就是既不知府库有无钱财，也不知仓廪的虚实。戎夷深入国境，则请求陛下御驾亲征；将帅征战无功，则请求圣慈加以裁断。所以仓廪的空虚，过错不在枢密院；边防的动静，事情不属中书省。因此恶习相承，逐渐成为惯例。圣恩如果暂且任用，他们则不失照享富贵；圣旨如果下令罢免，他们最多也就回归班行。从前汉朝的三公，罢免后都回家务农，诛戮时则赐他们自尽。对他们的任用既然很重，那么罢黜也不会很轻；所以掌握国家权柄的不敢不用心，手持军队兵权的不敢不尽节。如今则不然，臣下得以优先安逸而君上却非常焦虑操劳。所以阴阳不顺，水旱不调，法令滋章，盗贼多起。他们居然还率领京城父老，上表请求为陛下加尊号。幸赖圣君英明睿智，断然拒绝此表。由此可见，宰相用甘言献媚，求得陛下的圣知；而不把国家的大计和军队的大机当作自己的责任。这都是因为官位崇重而责任甚轻所导致的。如今府库的帑藏没有多余的钱财，粮仓的库廪也没有积储的谷粟。宰臣只是急于防备边境的用度，却不去思考经国的谋略。土地越荒芜而黎民就越贫困，事情越繁多而财货就越稀少。官吏忙着挽救过失，如果加以水旱灾害和戎夷祸患，不知在朝堂的大臣有何智略，总领军兵的将帅作何筹谋！还希望陛下听取臣的所奏，赏罚二柄，不必一一问询中书；通变万机，不必一一经由密院。然后就能辨认谗谤，察访忠良，尽快追究危乱之所以萌芽。那样天下人就幸运了！”

十月二十八（庚寅），宋真宗下诏修筑丰州城。

十一月初一（壬辰），宋真宗下诏蠲免麟州（今陕西麟游）百姓一年的租税。次日，他派度支员外郎李士衡和阁门祗候李溥前往陕西各州增加酒榷（专卖）的课税。此后朝廷每年增加了二十五万钱的收入。

十一月初三（甲午），六谷首领潘罗支等人前来进贡良马，朝廷付给他们相应价格的马钱。

十一月初十（辛丑），宋真宗到太庙祭享，并于次日到南郊的圜丘合祭天地，宣布大赦，免除天下拖欠的钱粮。

十一月十六（丁未），朝廷赐给白州一百多岁的平民黄受谷粟和布帛。

十一月十八（己酉），宋真宗封皇子赵玄祐（续通鉴作元祐）为信国公。次日，他为宰相吕蒙正加司空，李沆加右仆射；任命楚王赵元佐为右羽林军上将军，雍王赵元份为守太傅，兗王赵元傑为守太保，曹国公赵元俨为同平章事；他们都是宋真宗的皇弟。

十一月二十二（癸丑），宋真宗任命职方员外郎乐史为直史馆。乐史年七十多，宋真宗赞赏他筋力不衰，并且笃学著书，所以授他以旧职。乐史和他儿子乐黄目都担任直史馆，时人为他们感到荣耀。

十一月二十九（庚申），河阳节度判官清池人张知白上疏说：“臣听说《周礼》规定秋官主持刑法。《月令》则说孟秋（初秋）中气之后，则命令有司部门清理监狱，准备桎梏，判断薄刑，决定小罪。秋分则申严百刑，斩杀必须正当，不要留下有罪的犯人。这都是顺应上天实行肃杀的命令。如今命令使者去决断刑狱，大多都不限制在这一时节，要么在三春，要么在九夏。虽然勤于抚恤刑狱，担心案件或有滞留，但这样做却如何符合四时之令！还希望自今以后，除了盛夏仍旧降诏抚恤刑狱之外，每年自孟秋中气之后和秋分之前，遴选官员四处分道去断决刑狱。如此，则顺天行刑，万务都符合大义。

“臣又听说先王垂下训导，重视德教而轻于刑罚。如今法令的明文，为时人所看重，自朝中及朝外，靠执行刑法而进位的很多；其中虽然也有遵循律法的良吏，但也有不顾气节而专门追逐刑名的。臣的愚见认为刑法是治国的工具，但不可以独任，必须参之以德教，然后才能取得善治。

“臣又听说谨守先王法度的圣人，如要清理教化的本源，关键在于端正儒术。古代的学者，书籍简要而有限，但道理纯粹而有益；今天的学者，书籍浩瀚而无涯，但道理却五花八门。所以学的越多，生性也越乱。如今成为进士的学者，饱览经、史、子、集。有司部门所取的，只是诗、赋、策、论而已。五常六艺（五常为仁、义、礼、智、信.；六艺为礼、乐、射、御、书、数）的深意，没时间去探讨。他们学习的东西泛滥而毫无著述，不但无法专一，而且还有害处。如果朝廷明确实行制令，认真制定程式；每当命题考试时，让举子主要根据经典书籍，再参考正史；至于诸子百家的书，必须只吸取那些辅助经典和符合正道的，除此则应当一并斥而不用。然后先考试策论，后考试诗赋，责成治道的大体，舍弃声病的小疵。这样进士所学的书籍就变得简要，所学的文辞就变得端正，而形成教化的大治就会兴隆。”宋真宗览奏后十分嘉许，当即召张知白赶赴宫阙，在舍人院试用后，任命他为左正言。

十二月二十一（壬午），宋真宗赐给京城百岁老人祝道嵒一级爵位。次日，朝廷将麟州内附朝廷的外族人安置到楼烦。

同时，田锡上言说：“陛下在位五年，但尚未建立储君。臣担心会导致有人觊觎太子的位置。陛下应当思考如何慎重处理此事。”

 

这年，河北、郑、曹、滑等州发生饥荒，宋真宗派人前往赈济。

这年，辽奚王府五帐六节度使进献七金山和土河川的地盘给辽国，辽圣宗赐给他们金银玉帛。也在这年，辽国选拔进士刑祥等六人。

咸平六年（辽统和二十一年）即公元2003年春正月初一，辽圣宗前往鸳鸯泺。

二月十八（戊寅），宋真宗临幸飞山雄武营，观看士兵发射机石和连弩，接着到潜龙园举行宴射。次日，他因为京东和京西及淮南发生水灾，所以派使者前往赈济和抚恤那里的穷人，并去公平判决刑狱案件。同时，宋真宗还临幸北宅，探视堂弟赵德润的疾病。他是宋真宗叔父赵廷美的儿子。

这期间，六谷酋长巴勒结（《宋史》作潘罗支）派蕃官前来进贡，并上表说：“臣感激朝廷的恩信，愤恨李继迁的固执倔强；现已集中骑兵六万，请求和王师会合，一同收复灵州。”宋真宗说：“李继迁每次前来入寇边境时，大军一出他就逃遁。让六谷部族在附近营寨抵御，与官军会合，这对国家也有好处。”于是下诏答应了。二月二十（庚辰），宋真宗任命巴勒结为朔方军节度使兼灵州西面都巡检使。

二月二十四（甲申），宋真宗封贤懿长公主为郑国长公主。同时蕃部叶市族啰埋等人內附朝廷。

二月二十九（己丑），赵德润病故。赵德润字温玉，颇为好学，擅长作诗。淳化元年（990），宋太宗授他为右领军卫将军。他经四迁成为右羽林将军。这时他病故，终年三十九岁。宋真宗追赠他为应州观察使，追封金城侯。

次日，屯田员外郎盛梁因贪赃枉法，被流放到崖州。

三月初一（辛卯），田锡上言说：“去年秋季以来，久雨成灾，京畿附近多处都遭受水灾。朝廷虽然派人检查灾情，其实只是虚名；马上施行赈济借贷，其实也非实事。又有，国家因为缺少士兵防备边境，便在曹、单、宋、亳、陈、蔡、汝、颍一带精选强壮（民兵的一种），得到五七万人。最初任命指挥，只让他们在本城防守。当朝廷得知兵员总数，当即让他们赶赴京师。如此失去信用，下民怎能不抱怨！古代邦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如今国家招募壮丁当兵，已失去邦本；又因为灾害损失粮食，哪里还有民天！让五七万人全都离开农田，一旦在灾害之外，再蜂起寇盗，那么刚好只会足以成为外敌的利诱而已。”

也在这天，钦州上言，说交州八州使黃庆集等人前来归降。石、隰都巡检使也上言，说州里东山蕃部军使拽臼等人內附朝廷。

三月初二（壬辰），辽圣宗耶律隆绪下诏，让修撰日历的史官不用记载细事。

这期间，左司谏兼直昭文馆种放再次上表请求暂时回归终南山。宋真宗答应了。三月十六（丙午），宋真宗特授他为起居舍人。三月十九（己酉），宋真宗为种放饯行，放他回归终南山。宋真宗先在龙图阁设宴，接着又下诏三馆（昭文馆、集贤院、史馆）和祕阁官员一道前来琼林苑，为种放饯行。宋真宗还赐给他七言诗三章，在座的宾客全都赋诗作和。

三月二十五（乙卯），宋真宗临幸皇堂侄赵惟吉的府第探视他的疾病，并在三天后临幸皇弟赵元份的宫殿探视他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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