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系列九：郭威建周之八：后周太祖亲征兖州与慕容彦超自杀身亡

广顺二年即公元952年春正月初七（甲子），后周太祖郭威派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曹英等人率军讨伐反叛的兖州节度使慕容彦超。

同时，北汉派兵入寇府州。府州防御使折德扆打败他们 ，还杀了二千多北汉兵。二月初四（庚寅），折德扆的捷报抵达后周朝廷。

二月初五（辛卯），出现太白经天（白天见到金星）的天象。二月初七（癸巳），后周太祖封代理高丽国事的王昭为高丽国王。

二月十四（庚子），折德扆上奏，说他攻拔北汉的岢岚军，并派兵卫戍。二月十七（癸卯），后周太祖下诏，发给先前俘获的一百多河东乡军每人一些钱和鞋，将他们放归乡里。

二月十八（甲辰），后周太祖将早先擒获的南唐将领燕敬权等人正式放归南唐，并让他们转告南唐主李璟自己召见他们时说的话，即责备南唐主不该援助叛臣慕容彦超。南唐主非常惭愧，因此将先前捉到的中原人全都礼送回归。后汉末年时北朝（即后汉）曾派三司军将路昌祚到湖南购买茶叶，刚好淮南将领边镐攻陷长沙，路昌祚被南唐军队押送到金陵。当燕敬权自后周回归后，将具体事情报告南唐主李璟。李璟于是召见路昌祚，延请他入座，私下谈了很久。李璟还赞美后周皇帝，说他的圣德广为普及，恩典也波及邻国，深有依附后周的意思。路昌祚退下后，李璟还派宰相宋齐丘在另外的宾馆设宴招待路昌祚，又派人去了解路昌祚在湖南遭变时丢失的茶叶数量，下令依数偿还。李璟还给了他好茶一万八千斤，派人水运到江夏；并给予路昌祚丰厚的行装，遣返他回归后周宫阙。

南唐参政的大臣还继续进献攻取中原的策略。中书舍人韩熙载说：“郭氏有国虽然没多长时间，但他的统治已经牢固。我军如果轻举妄动，必定有害无益。”

南唐自烈祖李昪以来，经常派使者走海路和契丹联系，想和他们共同遏制中原朝廷，还互相馈赠礼物，约为兄弟。然而契丹只是贪图他们的财货，用虚情假意和他们往来，其实并没被南唐人利用。

南唐主喜好文学，所以韩熙载与冯延己、冯延鲁、江文蔚、潘佑、徐铉等文豪都当了美官。潘佑是幽州人。当时南唐的文化和高雅程度在诸国中最为兴盛，然而却从未设有科举，人们大多利用上书言事得以拜官。到这时，南唐主才开始命令翰林学士江文蔚掌管贡举，并让庐陵人王克贞等三人进士及第。南唐主问江文蔚道：“爱卿选拔士人，和前朝相比如何？”江文蔚答道：“前朝公开的贡举、其实私下参谒的有一半。臣专门负责此事，只是做到至公无私而已！”南唐主十分高兴。中书舍人张纬是前朝及第的进士，得知后记恨在心。当时执政大臣都不是科举出身，因此互相诋毁科举，南唐最终还是取消了贡举。

二月二十六（壬子），退休的太子太师致仕安审晖去世。安审晖字明远，是晋高祖时宰相安审琦的兄长。他最初自长直军使转任外衙左厢军使，并跟从晋王李存勖平定幽、蓟，转战山东，征服河南，都立了大功。后唐同光中年，成为庄宗的李存勖授他为蔚州刺史。天成初年，后唐明宗改任他为汝州防御副使；他接着历任凤翔徐州节度副使和河东行军司马。晋高祖即位后，因他是霸府上等僚佐而授他为振武兵马留后，不久升迁他为河阳节度使，不到一个月后又让他移镇鄜州。他在为母亲丁忧服丧期间，被起复（中止服丧）视事。天福五年（940），李金全占据安州反叛，晋高祖下诏任命马全节为都部署，派他带兵讨伐，并任命安审晖为副部署。安州平定后，安审晖移镇邓州，进位为检校太傅。天福六年冬，襄州的安从进反叛，率领汉南部众北攻南阳。南阳历来没有城墙，只能凭着衙城固守。贼军兵临城下，安审晖登上矮墙，召来贼帅，严厉谴责了他。安从进无法攻克襄州，只好撤退。襄州安定后，晋高祖就地加他为检校太尉。后晋少帝嗣位时，加他为检校太师，罢免他的镇将职位，改授他为右羽林统军。一年多后，他出镇上党。刚好契丹入侵，少帝又改授他为邢州节度使。没多久，他的目疾突然发作，不得不上表请求替代，然后回归京师，多年养病。后周太祖即位后，召他到内殿，私下予以顾问，对他的才干钦叹和器重。后周太祖想启用他，但安审晖因年迈推辞，愿意就地颐养天年。后周太祖于是拜他为太子太师，让他在该位置退休致仕，并封他为鲁国公，食邑五千户，实封四百户。这时他病故，终年六十三岁。后周太祖为他取消视朝二日，下诏追赠他为侍中，谥号静。他儿子安守鏻，也在后周任赞善大夫。

三月初四（庚申），后周太祖临幸南庄，并下令扈从的朝臣练习射击。三月十二（戊辰），他任命枢密院直学士兼左谏议大夫王溥为中书舍人，出任翰林学士；任命内客省使兼恩州团练使晋阳人郑仁诲为枢密副使。他还下诏，让宣徽北院使翟光邺代理永兴军府事务。

三月十八（甲戌），回鹘派使者来进贡地方特产。同一天，朝廷将威胜军改名为武胜军。

三月二十四（庚辰），后周太祖下诏说：“西京庄宅司、内侍省、宫苑司、内园等四司管辖的二千五百税户，一并还给西京的府县。广德和升平二宫的诸司全部撤销。一应对各座田庄、园林、亭殿、房舍、什物征收的课利，应当让各司依旧收管。”

同时，南唐主李璟任命太弟太保兼昭义节度使冯延己为左仆射，前镇海节度使徐景运为中书侍郎，与右仆射孙晟一道同平章事。宣制之后，户部尚书常梦锡在众人中大声说道：“白麻（即任命诏书）虽然文笔很好，但赶不上江文蔚的疏奏！”孙晟平时看不起冯延己，跟人说：“金杯玉碗，却用来盛狗屎！”

冯延己向南唐主进言说：“陛下亲自治理朝政，所以宰相不得尽情发挥才能。这就是为何没能取得大治的缘故！”南唐主于是将政事全都委托给他，只是批准奏折而已。后来冯延己不能勤理政事，文书都靠中书省的胥史完成，军旅的事则交给边将处理。没多久，朝政治理得更差，南唐主只好重新亲政。

大理卿萧俨厌恶冯延己的为人，多次上疏攻击他。后来萧俨误判别人死罪，吏部郎中钟谟和尚书员外郎李德明那帮人都要朝廷杀了他。冯延己说：“萧俨误杀一个妇人，诸君便以为他罪当处死。萧俨可是九卿，难道能误杀他吗？”因此独自上言说：“萧俨历来有正直的名声，如今他误判的人已遇到大赦，所以应当对他予以宽宥。”萧俨因此获免。人们也因此称道冯延己。

徐景运很快就被罢相，改为太子少傅。

夏四月初一（丙戌），日食。后周太祖为此避免在正殿视朝，并让百官呆在本司。次日，他下诏撤销蔡州乡军。四月初三（戊子），因京师干旱，他分别命令群臣去各祠堂祈雨。四月初八（癸巳），他下制削去反叛的兖州节度使慕容彦超所有官爵。

四月初九（甲午），高丽国册使兼卫尉卿刘皞去世的消息抵达朝廷。刘皞字克明，是后晋丞相谯国公刘昫的弟弟。刘昫在《晋书》有传。刘皞少年时就离开乡里。唐天祐中年，梁将刘鄩袭击太原，大军抵达乐平。当时刘皞客居在县舍，结果被刘鄩军俘虏。后梁大将谢彦章见了他后，知道他是位儒者，便待之以礼，并跟他的乡人刘去非说：“我为先生找到一位宗人。”当即让刘皞去见他。刘去非了解了他的家世，发现果然是自己的亲族，因此两人对泣了很久。此后刘皞就随着刘去非担任谢彦章门下宾客。谢彦章遇害后，刘去非成为郢州刺史，刘皞也跟随他到郢州。后唐庄宗平定河洛时，刘去非因自己曾跟从刘守奇归附后梁，深怕获罪，便弃郡投奔荆南的高季兴，刘皞也因此成为荆州的摄理官员。后来他兄长刘昫成为后唐明宗朝的学士，派人召他到朝廷。梁汉颙镇守邓州时，聘他为从事。刘皞不久入朝成为监察御史，接着历任水部员外郎和史馆修撰。长兴末年，宰臣赵凤镇守邢台，上表奏请他为节度判官。清泰初年，他又入朝成为起居郎，不久改任驾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接着他移任河南少尹和兵部郎中，又转为太府卿。后汉高祖即位后，启用他为宗正卿。后周初年，他又改任卫尉卿。

广顺元年（951）冬十月，刘皞在东京租房居住，夜里梦见有鬼吓唬他说：“你在我的坟上安床，很不对头。”刘皞问那鬼的姓氏，那鬼说他叫李丕文。刘皞说：“你的话不对，都城内哪有什么坟墓？”那鬼说：“我的坟墓本在野外，张十八郎（指五代名臣后梁齐王张全义）拓展城墙时将我的坟墓圈入城里。”刘皞突然醒了过来。又过了半月，他再次梦见先前那鬼跟他说：“你要不相信，麻烦你去看看我的住处行吗？”当即用手扒开土地，一座华丽的府第豁然出现在刘皞眼前，花木苍翠，房廊雕焕，而刘皞就站立在府第的西庑。不久，他见到一团如电闪的火光，逐渐靠近，原来就是那鬼。他带着刘皞深入府第，并请出他的家室子女，哭着向刘皞下拜，犹如有所请托。刘皞问这个叫李丕文的鬼阴间的事，那鬼说：“冥司各有部属，外人不该知道。”刘皞又问：“那么我将官至何位？”再三询问那鬼也不肯回答。刘皞苦苦追问，那鬼才答道：“齐王判官。”刘皞说：“张令公为齐王，但他已经去世很久了。如今郓州的高令公为齐王，而我已经是列卿了，岂能反而成为宾佐？”那鬼说：“我不知道。”刘皞醒来后，想掘地看看下面有什么东西。后来他又告诉同僚说：“那鬼虽然哭诉，但我租房居住，他也管不了。”不过最终也没去掘地。这年春，朝廷任命刘皞为高丽册使。三月，他抵达郓州，节度使高行周因刘皞嗜酒如命，便将他留下多日，早晚都请他喝酒，直到烂醉为止。三月二十三日，他早上起来梳头时就是一副沉醉的模样。待到男佣去细看时，他已经死了（《太平广记》说他经过郓州时，死在邮亭）。那时他六十一岁。同年八月，郓帅齐王高行周也梦见自己聘请齐王判官，不也很奇怪吗！刘皞从事儒学，喜好积聚书籍；虽然嗜酒毫无节制，然而心无邪念，急于行义，所以士人和朋友以此对他颇为称道。

同时，后周太祖因曹英等人长久无法攻克兖州，便于四月三十（乙卯）下诏亲征，要赴兖州城下慰劳将士。同时，他任命枢密副使郑仁诲为右卫大将军，照兼枢密，并代理大内都巡检；任命中书侍郎、平章事、判三司李穀为代理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事。他又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即郭崇威）为京都巡检。

南唐主李璟征服湖南后，派大将李建期进驻益阳，准备对付朗州，并让掌管全州事务的张峦兼任桂州招讨使，打算对付桂州。然而他们长久都没什么成效。南唐主跟宰相冯延己和孙晟说：“楚人请求我减轻他们的负担，而我尚未安抚他们的疮痍，却过分征用他们的人力。这并非满足他们复苏愿望的做法。我现在打算取消桂林的征役，撤销益阳的卫戍，将节度使的旌节授予刘言。你们觉得如何？”孙晟觉得应当这样。冯延己说：“我们派出偏将一举征服了湖南，让远近震惊。现在一旦丢弃三分之二的地盘，人们将会轻视我们。臣还是请求陛下委托边将观察形势后再说。”南唐主于是派统军使侯训带兵五千自吉州路直趋全州，与张峦合兵攻打桂州。南汉在山谷中埋伏兵马。张峦等人刚到桂林城下，正十分疲乏，而伏兵四起，桂林城中又出兵夹击。因此南唐兵大败，侯训也战死了。张峦只好收拾几百散卒逃归全州。

五月初一（丙辰），后周太祖登御崇元殿接受朝贺，仗卫十分正式。五月初五（庚申），御驾离开京师，并于五月十三（戊辰）抵达兖州城下。次日，后周太祖派人去招谕慕容彦超，但城上守军出语不逊。五月十五（庚午），后周太祖命令诸军攻城。

先前，术士骗慕容彦超说：“镇星（土星）已行至角、亢二宿，而角、亢是兖州的分野，它们对应的地区将会有福。”慕容彦超于是建立镇星祠堂，加以祈祷，并下令百姓都树立黄幡。慕容彦超生性贪婪吝啬，官军紧急攻城时，他还将家里的珍宝都埋藏在地下，因此士兵全无斗志，不少将士相继出降。五月二十（乙亥），官军攻克州城。慕容彦超当时正在镇星祠祈祷，得知后率众力战，但无法取胜。他只好烧毁了镇星祠，和妻子一块跳井自杀。

慕容彦超是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异父弟弟，曾冒姓阎氏。他体黑面麻，所以人们曾叫他为阎昆仑。慕容彦超出镇兖州时，后汉隐帝想杀了郭威（即后来的后周太祖），便派人去召慕容彦超。慕容彦超当时正在吃饭，马上放下筷子就带病上路了。郭威率军入犯京师时，隐帝出来犒劳大军。后汉太后让慕容彦超卫护隐帝，慕容彦超说：“北兵能有什么作为？我将在阵上唱唱，就能坐着让他们回归兵营。”结果慕容彦超战败，逃回兖州，而隐帝遇弑身亡。后周太祖即位后，慕容彦超进呈郓州节度使高行周的来信，信上有高行周诋毁后周太祖和想和慕容彦超连接的意思。太祖阅览那信后，笑道：“这必定是慕容彦超的欺诈。”后来验证，果然如此。信上用的郓州印章有缺，文辞也不相接，而郓州的其他奏折印章则没有缺口。太祖很快就让人带着那信给高行周看，高行周上表谢恩。先前，镇星（即土星）初到角、亢二宿时，占卜的人说：角宿对应郑分，就是兖州，意即慕容彦超有天命。慕容彦超当即率领军府宾佐，步行走出州西门三十里外的开元寺祭祀，并塑像侍奉镇星，称之为“菩萨”，每天前去祈祷，又下令百姓家里竖起黄幡。当州城失陷时，慕容彦超还在镇星院里燃香，然后才急驰离去。

根据《五代史补》：慕容彦超历来都有钩距（即断案能力）。兖州有个盗贼，经常扮作大官的随从。有一天他骑着毛驴在闹市中，购买了人家十余匹锦罗。价钱谈妥后，他带着物主来到一个宅门，将毛驴交给他，说：“我主人是本宅使。你暂且在门口等等，我告诉主人后就给你钱。”物主答应了。后来宅门内悄无声息，物主气他长时间不出来，就敲门大喊，结果发现是座空宅。于是连叫多声“有贼”。巡司来了后，怀疑物主有诈，便将他连同毛驴带到州府。慕容彦超有点可怜他，于是说：“不要担心，我为你拿下这贼。”于是将物主留在府中，又告戒马厩的士卒把毛驴高高栓住，通宵不给他水草。第二天，他秘密召来亲信，让他牵着毛驴放在大街上，并跟那亲信说：“这是那个盗贼的毛驴，自昨天起就不给它水草。它必定饥渴难耐，放了后必定会奔归主人家里。你只要跟踪这毛驴就行了，没有捉不到他的道理。”那亲信照办了，而毛驴果然进入一个小巷，转了数曲，忽然见到有个小孩在门旁游戏。小孩看到毛驴，连声呼道：“毛驴回来了，毛驴回来了。”那盗贼听到后，欣然出来查看，于是当场被捉获。

慕容彦超被围时，登城瞭望，见到后周太祖亲临矢石，势不可当。他退下后十分担忧，于是勉励麾下说：“你们应当为我尽力。我府库中金银堆积如山。如果保全住州城，我将全拿来赏赐，你们别担心不会富贵。”不久，有些士卒私下议论说：“我知道侍中的银子都是铁胎（镀银铁），拿来有何用？”诸军得知后，军心纷纷解体，没多久城池就陷落了。后周太祖入城后，有司部门查核了慕容彦超的库藏，其中果然十有七八都是银铁胎。当初，慕容彦超常令人开设质库，有人用铁胎银作典当借钱。多年后，库吏才发觉，于是将这事告知慕容彦超。他起初非常愤怒，但很快就又跟库吏说：“这事好办。你必须搞个库墙，凡是金银器用及丝缣布帛等，都得尽速藏匿；然后把剩余的当作被贼人践踏的，申报这事。我将收捕这帮人。”库吏照办了，于是慕容彦超下令说：“我作为节度使长期治理百姓，而又不够谨慎，府库遭到贼人的抢劫，过失的确很深。如今我担心百姓怀疑我隐藏了财物。现命令众人在三日内各来投状，讲清楚自己典当的东西特点，我自当赔偿你们。不这样做就有罪过。”百姓都信以为然，于是相继前来投状。第二天铁胎银的主人果然也来了。慕容彦超于是捉住了他，将他安置在深屋中，让他教自己的部曲昼夜打造铁胎银，用以增广府库积蓄。到头来就是这些铁胎银害了他。

慕容彦超死后，他儿子慕容继勋逃走，结果被追获后杀了（《旧五代史》说将他夷族）。官军进城后大肆抢掠，城中死的百姓接近万人。当初，慕容彦超将要反叛时，招募群盗，安置在自己帐下；前来应募的有二千余人，都是山林粗犷骠悍的家伙，但最终并没派上用场。

后周太祖原想将兖州将吏全都杀了，但翰林学士窦仪去见冯道和范质，和他们一道向后周太祖进言说：“他们都是被胁从的而已。”后周太祖于是赦免了他们。五月二十二（丁丑），他任命端明殿学士颜衎代理兖州事务。五月二十七（壬午），他下诏赦免兖州辖内罪人，将五月二十七日以前的罪犯，除了大辟死刑以外，全都赦免了；逃窜潜伏的慕容彦超党徒，只要在一月内前来自首，及城内将吏等，一并予以免罪。自慕容彦超反叛以来，城乡和州内有助他为非的，也一律不予过问；先前已经伏诛的党羽，亲戚全被赦免。朝廷还赐给为皇室作战阵亡的诸军将士丧事的赙礼和追赠，都头以上的予以追赠官职。兖州城内及官军下寨处，和离州城五里内的地方，今年所征夏秋税及沿征钱物一律蠲免；十里内的地方，则只蠲免夏税；一州管辖范围内，今夏的青苗钱蠲免三分之一。房屋遭到拆毁或焚烧的城内百姓，官府赐给木材修复。诸处招募来的民工，如被矢石打死的，各给三匹绢，并蠲免户下三年徭役；等等。

次日，后周太祖下诏将兖州降为防御州，但依然是望州等级。

这期间，退休的前南唐司徒致仕李建勋去世。临死前，他告诫家人说：“时事如此，我这样病死就算很幸运了！你们千万不要封土立碑，随便让他人在我墓地上耕种，免得他日给人留下掘墓的标志。”当江南败亡时，南唐贵人的高大墓地无不被人发掘，惟有李建勋的坟墓，没人知道在哪里。

六月初一（乙酉），后周太祖前往曲阜去拜谒孔子祠。祭奠后，他将要下拜时，身边的人劝道：“孔子是位陪臣，不应接受天子的下拜。”后周太祖说：“文宣王是百世帝王的尊师，岂敢不敬！”当即在祠前拜奠，并将祭奠用的酒器和银炉都留在祠堂里。他又到孔林去拜谒孔子墓，并下敕让兖州修葺孔子的祠堂庙宇，禁止在孔林砍柴或摘果。他还问近臣道：“仲尼和亚圣的后裔，如今还有何人？”近臣答道：“前曲阜令、袭文宣公孔仁玉，是仲尼四十三代孙；乡贡《三礼》颜涉，则是颜渊的后裔。”后周太祖当即召见了他们，并赐给孔仁玉绯色官服，口授他为曲阜令；口授颜涉为主簿，便让他视事（《旧五代史-慕容彦超传》的说法颇为不同：它说后周太祖亲征兖州。城池即将被攻破前，太祖在夜里忽然梦见一人，相貌十分伟异，还穿着帝王的衮服，跟太祖说：“陛下明日当得到州城。”醒来后，天还没亮。太祖私下觉得有如此的征兆，岂能不努力！于是他亲自督领将士，奋力急攻。到中午时州城就陷落了。御驾将要入城时，有司部门请由仪仗鸣鞘（挥动鞭鞘）开路而进。太祖于是走另一个巷子，转了数曲后，见到一处门墙十分高大，盘问后才知道是夫子庙。太祖豁然开通，跟近臣说：“寡人所梦见的难道不就是夫子吗？不然怎么会刚好走这条路。”因此下马观看。刚登堂时他就看到孔子的圣像，就是梦中所见的，于是非常高兴，叩首下拜了两次。有些近臣劝谏，认为天子不应对异世的陪臣下拜。太祖说：“夫子是圣人，百王的准则，而又梦告寡人。没有夫子的暗助寡人能拿下兖州吗？怎能不拜！”并下令庙旁的数十家人为夫子庙洒扫门户，并任命世袭文宣王的长嫡为本县令）

六月初二（丙戌），后周太祖离开兖州。

当初，后周太祖于五月十三日抵达兖州，叛军还在拒守。到了十七日，他白天梦见一个道士进书，卷首说“车驾来月二日还京”。接下的文字很多，他不能全都记住。醒来后，他把梦告诉宰臣，又四天后兖州城被攻拔。后周太祖到了军中，前后只九日慕容彦超的叛乱就被平定，最终果然在六月二日离开兖州城下。近代皇帝御驾亲征得胜，从未如此迅速过。当天下大雨，城下的行宫水深数尺。那天晚上，御驾抵达中都县，后周太祖笑着跟侍臣说：“今日要不是及早离开城下，说不定已被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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