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系列七：后晋之亡之十四：南唐进攻福州与杜重威出任北伐主帅

开运三年即公元946年五月，朔方的拓跋彦超、石存、也厮褒三个族群起兵攻打灵州。五月二十九，节度使王令温上表告急。六月初七，后晋少帝（史书也作出帝）是石重贵不得不重新任命前朔方（灵州）节度使冯晖为节度使，让他率领关西兵马出击反叛的羌、胡部落。

南唐枢密使陈觉自福州出使回来时，经过剑州（今福建南平）。他为自己无功而返感到羞耻，便伪造诏书让侍卫官顾忠召威武（福州）节度使李弘义（即李仁达）入朝，自称代理福州军府事务，并擅自征发汀、建、抚、信四州兵马及卫戍士卒，命令建州监军使冯延鲁率领，直接赶到福州去迎李弘义到金陵。冯延鲁先写信给李弘义，用祸福利害劝谕他。李弘义回信要求与他开战，并派楼船指挥使杨崇保率领州师抗拒。陈觉任命剑州刺史陈诲为缘江战棹指挥使，并上表说：“福州势孤力危，旦夕即可攻克。”南唐主李璟觉得陈觉专擅朝命，非常愤怒。但多数朝臣都认为：“已经兵临城下，不可半途而废。朝廷应当发兵助他。”

八月十九（丁丑），陈觉和冯延鲁率军在侯官打败杨崇保，接着于次日乘胜进攻福州西关。李弘义率军出击，击溃了他们，还生擒南唐左神威指挥使杨匡邺。

南唐主任命永安节度使王崇文为东南面都招讨使，漳泉安抚使兼谏议大夫魏岑为东面监军使，冯延鲁为南面监军使，会合大军进攻福州，并攻克了外城。李弘义固守第二道城墙。

再说，冯晖带兵过了旱海，来到辉德，但军队已没了粮草。拓跋彦超的部众有数万，分为三阵，扼守要道，并占据水泉，严阵以待。冯晖军中大为恐惧。冯晖用贿赂向拓跋彦超求和，拓跋彦超答应了。自清早到中午，使者往返了四次，但对峙尚未解除。行营马步军都指挥使药元福跟冯晖说：“胡虏知道我军饥渴，只是假装许和，用以困乏我们罢了。一旦等到日暮，我们都将束手就擒。现在胡虏虽然人多，精兵却很少，也就是靠西山列阵的那帮人而已，其余的步卒不足为虑。请明公严陈以待，我率领精骑首先进攻西山的敌兵，一旦获得小胜，我就举起黄旗，明公即可率领大军合势出击，到时必定能打破他们。”于是率领骑兵首先进发，使用短兵器拼死力战。拓跋彦超果然稍稍退却，药元福于是高举黄旗，冯晖率领大军跟上，击溃了拓跋彦超。次日，冯晖进入灵州。

八月二十八（丙戌），冯晖从灵州送来的奏折抵达朝廷，说他与威州刺史药元福在威州土桥西一百里和吐蕃叛军七千多人遭遇，击溃了他们，斩首千余级。

这月，秦州下大雨，连续二十天不停。邺都也雨水不止，平地水深一丈。洛京、郑州、贝州也都发大水；邺都与夏津和临清两县，饿死的百姓共有三千三百人。同时，盗寇进入临濮和费县。

九月初，三万契丹大军入寇河东。九月初五（壬辰），后晋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率军在阳武谷（《旧五代史》作杨武谷）打败了他们，斩首七千级。

也在这天，后晋少帝为郓州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守贞加兼侍中；进封滑州节度使皇甫遇为邠国公；为相州节度使张彦泽加检校太尉。

南汉王刘晟先前豢养的力士刘思潮等人死后，最早引荐他们的指挥使陈道庠内心很不自安。特进邓伸送给他一部《汉纪》，陈道庠问他为何送这书。邓伸说：“你这蠢货！这书里有刘邦诛杀韩信和肉酱彭越的故事，你必须认真读读！”南汉主得知后，将陈道庠和邓伸都给灭族了。

福州的李弘义自称威武留后后，更名为李弘达，并派人奉表向后晋请求正式任命。九月初七（甲午），后晋少帝任命李宏达为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出任福建节度使，知闽国事。

前商州刺史李俊被控和他亲妹通奸，以及用剑砍杀一名女使，又杀了部曲孙汉荣，强奸他的妻子。依法他理应被斩首弃市，但后晋少帝于九月初六（乙未）下诏，只是将他赐死在家。

九月十二（己亥），张彦泽上奏，说他在定州境界以北打败契丹，又追袭了百余里，在泰州再次打败他们，斩首二千级（《旧五代史》作二十余，疑有误；此处以通鉴为准），还生擒蕃将四人，并摘得金耳环二副进呈。

九月十六（癸卯），太原的奏折抵达后晋京都汴梁，说河东官军在阳武谷打败契丹，杀了七千多人。

九月十四（辛丑），福州排阵使马捷引来南唐兵马，自马牧山拔寨而入，进到善化门桥。福州都指挥使丁彦贞带兵百人抗拒。李弘达退保善化门，外城和里层的重门都被南唐兵占据。李弘达只好更名叫李达，派使者奉表向吴越国称臣，请求他们派兵救援。

天策上将军、江南诸道都统、楚王马希范知道后晋少帝喜好奢侈靡丽，屡次献上珍玩给他，请求出任都元帅。九月十七（甲辰），少帝果真加马希范为诸道兵马都元帅。

同一天，少帝下诏给开封府，因为大雨不止，免除所有京城官府和民间房屋的租赁钱一个月。

九月十八（乙巳），少帝下诏，让泰宁节度使安审琦率兵赶赴邺都，滑州节度使皇甫遇赶赴相州。次日，他任命太子少保杨凝式为太子少傅，刑部尚书王延为太子少保，前颍州团练使窦贞固为刑部尚书。

九月二十九（丙辰），黄河在澶州的临黄决口。

这月，河南、河北、关西诸州纷纷上奏，说他们那里发大水，大雨不止，河流沟壑全都泛滥，洪水冲进城郭，并严重损害了秋稼。

也在这月，契丹指使他们的瀛州刺史刘延祚写信给乐寿监军王峦，假装请求举城归顺后晋。还说：“城中契丹士兵不满千人，请求朝廷派轻兵前来袭取，我自己将成为内应。又有，今秋多雨，自瓦桥以北，到处都是积水，一望无际。契丹主已经回归他的牙帐，即使得知关南有变，因为路途遥远，到处都是积水，他也无法赶来救援。”王峦和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杜重威（史书也作杜威，避讳少帝石重贵）屡次上奏，声称可以趁机攻取瀛、莫二州，深州刺史慕容迁也献上《瀛莫图》。宰相冯玉和李崧因此信以为然。去年年中少帝的御驾停留在黄河边上时，曾派边将写信劝降契丹的幽州节度使赵延寿，赵延寿也敷衍了一番。后来朝廷又派人去了几次，但没多久，对方有人告变，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到这时，瀛州守将刘延祚受到契丹的命令，诈输款诚，引诱后晋进军。朝廷于是便有出师的计划，想征发大军去接应赵延寿和刘延祚。

十月初七（甲子），少帝在正殿命令使臣去册封皇太妃安氏，并于次日（乙丑，《旧五代史》误作己丑）任命枢密直学士兼礼部侍郎边光范为翰林学士，给事中边归谠为左散骑常侍，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知制诰张沆为右谏议大夫。

先前，侍卫马步都指挥使兼天平节度使李守贞多次带兵经过广晋（即邺都），杜重威厚待于他，赠送给他的金帛和甲胄，动不动就数以万计。李守贞因此和杜重威关系非常亲善。李守贞入朝时，少帝慰劳他说：“听说爱卿为将，经常拿出私家钱财奖赏战士。”李守贞说：“这都是杜重威尽忠于国，用他的金帛资助臣。臣岂敢掠人之美！”并趁机进言说：“陛下如果他日用兵，臣愿意和杜重威一道努力肃清沙漠。”少帝因此也将他当作贤能的良将。

后晋将要北征时，少帝与冯玉和李崧商议后，决定任命杜重威为元帅，李守贞为副元帅。中书令赵莹私下对冯、李二人说：“杜威是皇帝的亲戚，又是显贵的将相，但他的欲望还没有满足，内心常怀不满之意，怎能再授予他兵权！如果一定要对北方用兵，不如只委任李守贞一个人为好。”冯、李二人没有听从。

十月十四（辛未），少帝正式任命邺都留守杜重威为北面行营都招讨使（通鉴作都指挥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郓州节度使李守贞为兵马都监，泰宁（兖州）节度使安审琦为左右厢都指挥使，武宁（徐州）节度使符彦卿为马军左厢都指挥使，义成（滑州）节度使皇甫遇为马军右厢都指挥使，永清（贝州）节度使梁汉璋为马军都排阵使，前威胜（邓州）节度使宋彦筠为步军左厢都指挥使，奉国左厢都指挥使王饶为步军右厢都指挥使，洺州团练使薛怀让为先锋都指挥使。少帝并下达敕榜说：“朕专门征发大军，前往荡平狡黠的胡虏。首先攻取瀛、莫二州，安定关南；其次收复幽燕，荡平塞北。”又说：“擒获契丹虏主的，将被任命上镇节度使，赏钱一万缗，绢一万匹，银一万两。”当时自六月以来一直下雨，到这时都还没停，因此行军和粮运都非常艰苦。

十月十六（癸酉），少帝册封吴国夫人冯氏为皇后。十月十八（乙亥），他任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彦韬代理侍卫司事。

次日，凤翔节度使秦王李从曮去世，少帝为他取消朝会，追赠他为尚书令。李从曮是唐岐王李茂贞的长子，不到二十岁时朝廷就授他为谘议参军，赐给绯鱼袋。他不久就回到凤翔地区，出任彭州副使和凤翔衙内都指挥使。唐天复中年，他自秦王府行军司马和检校太傅出任泾州两使留后。李茂贞很快就承制加他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兼待中，出任四镇北庭行军和彰义军节度使。当后唐庄宗李存勖平梁后，李茂贞命令李从曮到京师入觐，庄宗下制加李从曮为兼中书令。不久李茂贞病故，他奏请自己代理凤翔军府事务。庄宗下诏起复（中止服丧）他为凤翔节度使和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同光三年（925）九月，后唐魏王李继岌伐蜀，庄宗下诏让李从曮担任供军转运应接使。同光四年正月，前蜀被平定，李继岌命令李从曮押送前蜀主王衍一行东下。到了岐阳（即凤翔），监军使柴重厚不给他符印，催促他赶赴宫阙。李从曮到了华州，得知朝廷发生内难，庄宗遇害，于是回归岐阳镇所。明宗即位后，下诏为他诛杀柴重厚。李从曮觉得军民没发生动乱，是柴重厚努力的结果，并不因他不肯交给自己符印的事记恨在心，反而上表论奏，想救下柴重厚。虽然柴重厚还是被杀，但时议对他非常嘉许。天成元年（926）五月，明宗下制取消起复的名号（虽然起复，但头衔还加起复），加他为检校太师。同年九月，明宗下敕说：“李从曮等人是世代相联的宗属，位居重藩，为政良善，名声卓著，十分忠勤。既然身居藩臣维城之列，就应当刷新定体之文。所以朕特降宠光，以示隆恩，带给他焕然成家之美，赐与他贵从亲子之规。今天应在‘曮’、‘昶’、‘照’前加‘从’字。”李从曮与他弟弟李从昶和李从照本都是单名，这时才改为双名，和明宗的儿子李从荣和李从厚等都属从字辈。长兴元年（930），明宗到南郊举行祭天大礼，李从曮到洛阳入宫觐见。大礼完毕后，他移镇汴州。长兴四年，他再次入觐，明宗改任他为天平军（郓州）节度使。当李从珂在岐下起兵时，将李从曮的家财和器仗全都取走，用以资助军需。李从珂离开岐城时，那里的官吏和平民拦在马前，请求他成功后任命李从曮为岐帅。李从珂答应了。清泰初年（约934），即位成为末帝的李从珂果然让李从曮再次出任凤翔节度使，并进封秦国公。晋高祖登基后，相继封他为秦王和岐王，累加食邑至一万五千户，食实封一千五百户。少帝嗣位后，加他为守太保。这时他在任上病故，终年四十九岁。

李从曮少年时就很敏悟，善于笔札，性格柔和，但没有什么节操。当庄宗刚得到天下时，他趁着入宫觐见的机会，献上宝装针珥给皇后宫里，当时人们都觉得这是谄佞的行为。但是他行止优闲尔雅，也欣慕士大夫的作为。对前来请谒的士人，不论贤与不肖，他都待他们毕恭毕敬。他镇守岐山先后达二十年，每次花繁月朗时，他总要举办盛会和大家一道观赏。他宴请宾客时，有人喝得大醉时，即使酒后大吐或丢失头巾，他也都不以为意。身边侍从有些过失，他也从未鞭笞责罚。他的先人在汧、陇之间有一千顷田亩和一千亩竹林。他担心自己会和百姓争利，便让田亩荒芜在那里，以致岐阳父老再次要求他回来主政，的确是有原因的。他儿子李永吉历任数镇行军司马。《五代史补》还讲了个好玩的故事：说李曮是岐王李茂贞的儿子，在堂兄弟间排行第六，官至中书令，世人曾称他为“六令公”。他性情喜欢开玩笑。当他任凤翔节度使时，因生日宴会，邻道派人持贺礼来庆贺。使者到齐后，魏博使者非常年轻，长得如同美丽少妇；秦凤使者则又矮又丑，而且须髯很多。他二人又相邻而坐，魏使在秦使之下。李曮于是开玩笑说：“他们二使一妍一丑，何不互相嘲弄作为乐事。”魏博使者仗恃年少英俊，先起身说：“今日不幸与水草大王接邻而席。”秦凤使者慢慢起身回答道：“水草大王不敢承命，然而你容貌如此俊秀，又跟我相邻而坐，难道不是水草大王夫人吗？”在座的全都大笑不已。

这期间，南唐漳州将领林赞尧作乱，杀了监军使周承义和剑州刺史陈诲。泉州刺史留从效举兵驱逐了林赞尧，让泉州裨将董思安代理漳州事务。南唐主李璟于是任命董思安为漳州刺史。董思安推辞说他父亲名叫董章，南唐主于是将漳州改名为南州，并命令董思安和留从效带领州兵会合攻打福州。十月二十三（庚辰），他们率军包围了福州。

再说，福州使者到了钱塘，吴越王钱弘佐召诸将商量，大家都说：“道路艰险遥远，难以救援。”惟有内都监使临安人水丘昭券认为应当出兵救援。钱弘佐说：“唇亡齿寒。我作为天下元帅连邻道都无法救援，还要这头衔干嘛！你们诸君难道只管自己快乐和饱身安坐吗！”十月二十五（壬午），他派统军张筠和赵承泰带兵三万，水陆并进，去救福州。

开始招募士兵时，很长时间都没人前来应征。钱弘佐于是下令强行抽征，还说：“被抽到当兵的，粮赏减半。”次日，来应募的人山人海。钱弘佐命令水丘昭券专门掌管用兵事宜。水丘昭券很害怕权臣程昭悦，便将用兵的大权让给他。钱弘佐于是命令程昭悦掌管接应增援以及后勤运输的事，而将军事谋略委托给元德昭。元德昭是已故淮南节度副使危仔倡的儿子。危仔倡从淮南归降吴越后被赐姓元。

钱弘佐提议铸造铁钱，用以增加将士的收入。他弟弟牙内都虞候钱弘亿谏道：“铸铁钱有八大害处：新钱一旦发行，旧钱就将全都流入邻国，这是其一；新钱只能在我国使用而不能在他国流通，这样商贾就不会再来我们这做生意，货物也因此无法流通，这是其二；铜禁目前已非常严格，百姓依然盗铸。改铸铁钱，那么家家都有铁锅铁釜，田里也有铁铧铁犁，因此犯法盗铸的人必定很多，这是其三；闽人因为铸铁钱而导致败亡和动乱，实在不足效法，这是其四；国用幸好还十分充裕，而这样做只会向人显示用度空乏，这是其五；军人的俸禄本有常规，现在无故增加，只会增添他们贪得无厌之心，这是其六；改变法律后一旦产生弊病，就很难恢复，这是其七；‘钱’是国姓，更改会带来不祥，这是其八。”钱弘佐这才打消了改铸铁钱的主意。

十月三十（丁亥），后晋邠州节度使李德珫去世。少帝为他取消朝会，追赠他为太尉。李德珫是应州金城人，他祖父李晟和父亲李宗元都是边将。李德珫少年时就善于骑射，在晋王李克用手下任偏校。他跟从李克用儿子晋王李存勖在潞州、柏乡、德胜渡等地作战时，相继立有军功，经累加官至检校尚书左仆射，遥食郡守的俸禄。天成中年，他升任检校司空，出领蔚州刺史。长兴元年（930），明宗授他为雄武军节度使和秦成阶观察处置等使，加检校司徒。长兴二年六月，他移镇定州，出任北面副招讨使。晋高祖即位后，他改镇泾原，后来接受替代回归宫阙。晋高祖临幸邺都时，授他为东京留守，加同平章事。少帝嗣位后，改任他为广晋尹，并加检校太师。开运中年，他再次接领泾州，这时因病在镇所去世。李德珫幼年时和后来成为明宗的李嗣源都在李克用手下任职，所以后来的诸将大多都把他当成兄长看待，时人称他为“李七哥”。他每到一处，虽然没有特殊政绩，然而也以宽恕待人，家里也没有过分的积储，算是武将中清廉的人。

同时，杜重威和李守贞在广晋会合，然后北上。杜重威老是让他妻子公主入朝奏请为他增兵，说：“如今深入胡虏境内，必须依靠人多力量大。”于是少帝将禁军都转到他的麾下，而宫廷宿卫变得十分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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