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系列二：梁晋相争之八：张延徽辅佐阿保机与契丹人包围幽州

后梁贞明二年（公元916）十一月，南吴主杨隆演任命行军副使徐知训为淮北行营都招讨使，和大将朱瑾等人带兵直趋宋、亳二州，与晋军相应。南吴军渡过淮河后，移送檄文给那里的州县，接着进围颖州。

十二月二十七（戊申），前蜀再次大赦，并决定自明年元日起改元为天汉，国号大汉。

本来向后梁称臣的楚王马殷得知晋王李存勖平定了河北，便派使者和他们通好。晋王也派使者回报。

这年，庆州重新叛附岐国，岐将李继陟带兵占据了它。梁末帝朱瑱下诏任命左龙虎统军贺瑰为西面行营马步都指挥使，带兵出讨。贺瑰打败岐军，攻下宁、衍二州。

河东监军张承业官位显贵，并当权用事，所以他的侄儿张瓘等五人自同州前往依附于他。晋王因为张承业的缘故，全都提擢任用了他们。张承业治家很严，有个侄儿沦落为盗，杀了个贩牛的商人，张承业立即将他处斩。晋王得知后急忙派人相救，但没来得及。晋王任命张瓘为麟州刺史，张承业跟他说：“你本来只是车度一个平民，与刘开道一道沦为贼寇，一惯行为不法。今天再不悛改，将来何时死了都不知道！”从此张瓘在所到之处再不敢贪暴。

吴越牙内先锋都指挥使钱传珦到闽国迎娶妻子，从此闽与吴越互通友好。这期间，闽国铸造铅钱，与铜钱并行使用。

当初，燕人吃尽了燕帝刘守光的残忍暴虐，军士大多归降于契丹。当刘守光被围困在幽州时，他北边的士人和平民大多被契丹掠走，契丹因此日益强大。契丹主耶律阿保机（史书也作安巴坚）自称皇帝，国人称他为天皇王。他封妻子述律氏为皇后，设置百官。到这时，他改元为神册。

述律后勇敢果决，懂得权术和机变。阿保机用兵和御众时，述律后经常参与他的谋划。阿保机曾率军越过沙漠出击党项，留述律后守卫牙帐。黄头和臭泊两个室韦部落趁虚合兵前来抢掠。述律后知道后，率军严阵以待。室韦人来时，她带兵奋击，击溃了他们，因此名震诸夷。述律后还在床榻前接受母亲和婆婆的敬拜。她说：“我只拜天，从不拜人。”晋王李存勖当时正经营河北，想连结契丹作为外援，所以常以叔父的礼仪事奉阿保机，以叔母的礼仪事奉述律后。

刘守光末年衰弱困窘时，曾派参军韩延徽向契丹求援。契丹主因为韩延徽不肯对他下拜，非常恼怒，便让他在野外牧马。张延徽是幽州人，颇有智略，也能写文章。述律后跟契丹主说：“张延徽能守护臣节，不肯屈服，是当今的贤人。你为何让他去牧马侮辱他！应当礼遇而重用他。”契丹主于是召张延徽来，和他交谈后很满意，便聘请他为谋主，很多重大事情都要征求他的意见。张延徽于是开始教契丹人建牙开府，修筑城郭；并建立集市闾里，让汉人在那里居住，使他们各有配偶，然后开垦荒地。于是汉人在契丹地盘安居乐业，逃亡的人日益减少。契丹威服北边诸国期间，张延徽起了很大作用。

不久，张延徽逃到晋阳。晋王将他安排在幕府。掌书记王缄十分嫉妒他，因此张延徽很不自安，便请求到东部去探望母亲。经过真定时，他在同乡人王德明家停留。王德明问他要到哪里去，张延徽说：“如今河北全被晋王占有，我还是打算回到契丹去。”王德明说：“你叛逃后再回去，难道不会自取死亡吗？”张延徽说：“他们自从我离开后，犹如丧失了双手和眼睛。如今我要回去，他们等于双手和眼睛又完好无缺，怎肯害我！”探望母亲后，他果真又回到契丹。契丹主得知他回来了，喜出望外，好似他自天而下。他摸着张延徽的背脊问道：“先生近来到哪里去了？”张延徽说：“因为思念母亲，想告假回归，但担心大王不肯，所以私自回去了一趟而已。”契丹主待他更为优厚。当契丹主称帝时，任命张延徽为相。他经累迁官至中书令。

晋王派使者到契丹时，张延徽托使者带信给晋王，叙述他之所以北去的原因，还说：“我并非不恋英主，也并非不思念故乡。之所以不敢留下的原因，只是害怕王缄的谗言而已。”并将老母托付给晋王照料，还说：“只要我还在这里，契丹人必定不会到南边放牧。”所以晋王称帝后的同光时期，契丹从不深入为寇。这都是因为张延徽的努力。这是后话。

贞明三年（公元917）春正月，梁末帝下诏派宣武节度使袁象先带兵去救颖州。袁象先到颍州时，南吴军退走了。

正月初八（戊午），梁末帝任命前淄州刺史高允奇为右羽林统军。正月十三（癸亥），他任命前天平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兼检校太保朱勍为怀州刺史。正月二十三（癸酉），他任命右天武军使石钊为密州刺史。正月二十八（戊寅），他任命前怀州刺史李建为安州刺史，并赐他名为李知节。次日，他任命宣义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北面行营副招讨等使、特进、检校太傅霍彦威为天平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

二月初五（甲申），晋王得知后梁大将刘鄩收拾残兵后退保黎阳，便率军进攻那里。刘鄩带兵抵御。几天后，晋军无法攻克，只好撤离而去。

二月初六（乙酉），梁末帝任命前蔡州刺史董璋代理宣义军军州事务，并于两天后任命前右羽林军统军梁继业为左卫上将军。二月十三（壬辰），他任命租庸判官兼检校司徒张绍圭为光禄卿，照样担任租庸判官。次日，他任命代理平卢军军州事务、客省使、知银台事元湘为检校司空。第二天他任命飞龙使娄继英为左武卫大将军。

晋王弟弟威塞军防御使李存矩在新州，骄横怠惰，不治州政，还让侍婢干预政事。晋王让他去招募山北部落骁勇的民众及刘守光的散亡士卒，用以增益南讨大军。李存矩又要求他的属民拿出马匹，有的百姓得用十头牛才能交换到一匹战马。限期又很急促，因此导致边境百姓无不嗟怨。李存矩终于得到五百骑，自己带兵护送，并任命寿州刺史卢文进为裨将。派出的士兵都害怕远役，李存矩也毫不体恤他们。二月十五（甲午），他们到了祁沟关，小校宫彦璋与士卒们商议道：“听说晋王与梁人死拼，骑兵死伤了不少。我们远离父母妻儿，为他人当客兵作战，千里跑去送死，而长官对我们毫无体恤。我们该怎么办？”大家都说：“杀了长官，然后拥戴卢将军回到新州，占据州城自守。他能拿我们怎么办！”大家于是手执兵器大声叫喊，直趋驿站馆舍。第二天一早，李存矩还没起床，就被乱兵杀了，卢文进也无法制止。他只好捶打着自己的胸脯，对着李存矩的尸体痛哭，说：“你们这帮人既然杀害了郎君，使我有什么脸面再去见晋王！”只好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新州。守将杨全章拒绝他们进城。乱兵又去进攻武州，雁门以北都知防御兵马使李嗣肱将他们击败。卢龙节度使周德威也派兵追讨，卢文进只好率领部众投奔契丹。晋王得知李存矩因为治理不善而导致动乱，便下令杀了他的好几名侍婢及幕僚。

当初，幽州北面七百里有座渝关，下有渝水通往大湖。自渝关东北沿着大湖有条通道，最狭隘的地方才数尺宽，两旁都是乱山，高峻不可逾越。从那里直到进牛口，朝廷以前才设置八支防御军，招募土兵守卫。那里征收的田租都用来供应军粮，不交到蓟城（幽州州治）。幽州每年还提供缯纩为那里的战士制作军衣。那一带收获季节较早，守军往往坚壁清野，用以等待契丹的入侵。契丹人到时，幽州士兵总是闭壁不战。等到他们离去时，守军才挑选骁勇的将士占据隘处袭击他们，因此契丹人经常失利败走。那里的土兵都自己种植田园，力战有功的则赐勋加赏，因此契丹不敢轻易入寇。当周德威成为卢龙节度使后，仗恃自己的勇猛，不注重边境的防备，因此失去了渝关的天险。契丹于是总在营、平二州之间放牧。周德威又忌妒幽州较有名望的旧将，往往杀了他们。

这期间，南吴主派使者送给契丹主所谓的“猛火油”，说：“攻城时，可用用这猛火油点火焚烧城楼和长橹（瞭望台）。敌兵如想用水浇灭，火势则会更加猛烈。”契丹主非常高兴，当即挑选骑兵三万，想进攻幽州，述律后哂笑他说：“岂有为了试油的效果而去进攻一个国家的道理！”于是指着帐前的树跟契丹主说：“这树没有树皮，能活吗？”契丹主说：“当然不能。”述律后说：“幽州城犹如这树。我们只要派三千骑兵在城池旁边，掠夺它的四野，使城中没有粮食，那么不过数年，幽州就自己困危了，何必要如此躁动轻举！万一不能战胜，反而被中国讥笑，我们的部落也就解体了。”契丹主这才作罢。

三月，卢文进引来契丹兵进攻新州。晋王觉得契丹主阿保机曾与他父亲李克用屡次在云中结盟，后来又约为兄弟，许诺在急难时互相救援，这时却收容叛将，违背盟约，侵犯边塞，便派人飞书责让他。但契丹人不理会，继续猛攻新州。晋刺史安金全不能守卫，只好弃城逃走。契丹人让卢文进部将刘殷出任刺史，让他守卫新州。晋王派周德威会合河东、镇、定的三万兵马进攻新州，在城东扎营，但十天半月也无法攻克。不久，契丹主率众三十万救援，周德威众寡不敌，被契丹击溃，只好逃归幽州。因为契丹人跟踪追击，周德威损失了很多将士。

同时，楚王马殷派他弟弟马存攻打南吴的上高，俘获了不少南吴兵后归来。

三月十一（庚申），梁末帝任命前平戎军使兼检校司徒郭绍宾为禧州刺史，并于次日任命前天平军节度副使裴彦为随州刺史。三月二十九（戊寅），梁末帝根据吴越王钱镠的请求，为他的儿子湖州刺史钱传璟、苏州刺史钱传蒨、镇海军节度副使钱传瓘、温州刺史钱传璲、睦州刺史钱传琇、宝州刺史钱传璖、明州刺史钱传球、义州刺史钱传璾、峰州刺史钱传珦、峦州刺史钱传琰、镇海军都知兵马使钱传璛等十一人，一道加官晋爵。

契丹乘胜进围幽州，声言有百万部众。当时人们谈到契丹时，有人说他们有五十万，也有人说一百万。渔阳以北的山谷之间到处都是毛毡车辆和毳皮帐幕，羊马漫山遍野。卢文进又招诱幽州的亡命之徒，教会契丹人制作攻城器具，飞梯和冲车之类全都陈列在幽州城下，昼夜四面同时进攻。契丹人还挖掘地道，城中守军在地道里点燃膏油，放火阻止他们。契丹又修筑土山直临城墙，城中守军熔化铜水浇灌，每天杀死敌兵数以千计，然而契丹攻城不止。半个月之间，契丹人机变百端。城中守军也随机应变，然而仅仅得以保全，军民无不困弊，上下全都恐惧。

周德威派使者走小路向晋王告急。晋王正与梁军相持在黄河边上，得知后忧形于色；想分兵救援则兵员太少，想不救又怕失去幽州。他和诸将商量，只有李嗣源、李存审、阎宝劝晋王派兵救援。李存审说：“我们如果继续犹豫，没能及时出兵，只怕城中会出事！”李嗣源说：“希望给臣突骑五千，必定打破契丹。”阎宝说：“只要精选锐兵，控制山险，再派强弓劲弩团队，设伏等待他们。”晋王高兴地说：“以前唐太宗得到一个李靖还能生擒颉利可汗，如今我有猛将三人，还有什么担忧！”李存审和阎宝都觉得胡虏没有辎重，势必不能持久；待到野外再抢掠不到东西时，粮食没了他们自然就会回去，那时大军跟踵追击，必定取胜。李嗣源说：“周德威是社稷重臣。如今幽州朝夕不保，臣担心他内部会发生事变，哪有时间等待胡虏因缺粮而衰弱！臣请求亲自担任前锋，前往赴援。”晋王说：“李公说的是。”当天他就命令准备援兵。

夏四月，晋王命令李嗣源带兵先进，驻扎在涞水；又派阎宝率领镇、定的兵马继后。阎宝率军在夜里过了祁沟，擒拿了不少敌兵。周德威派人告知李嗣源说：“契丹有三十万大军，马牛不可胜数。近日来他们吃掉了过半的羊马。阿保机开始责让卢文进，深为后悔这趟出征。契丹的精兵散布四处射猎，阿保机帐前不满万人。应当趁夜派出奇兵，出其不备地掩杀他。”李嗣源将这事具体奏闻晋王。

也在四月初一（庚辰），梁末帝任命前行左武卫大将军蔡敬思为右武卫上将军，并于次日任命前安州刺史刘玘代理晋州军州事务，任命前密州刺史张实为颍州刺史，出任本州团练使。四月初四，他又任命六军押衙兼左天武军使刘彦圭为澶州刺史。四月十二（辛卯），他任命右千牛卫大将军刘璩出任契丹宣谕使，并下诏让诸道兵马元帅开设幕府，任命属吏，完全遵照当年天策上将府的先例事。四月二十二（辛丑），他任命清海军元从都押衙兼陇州刺史吴锷为检校司空，并于两天后任命两浙衙内先锋指挥使兼守峰州刺史钱传珦为泗州刺史。

南吴升州刺史徐知诰把州城的集市和府舍搞得十分盛大豪华。五月，他父亲镇海节度使徐温巡行来到升州，喜爱那里的繁荣富庶。润州司马陈彦谦劝徐温将镇海军的治所搬迁到升州，徐温同意了，并改任徐知诰为润州团练使。徐知诰要求得到宣州，但徐温没答应，徐知诰因此很不乐意。他的亲信推官宋齐丘暗中跟徐知诰说：“三郎骄恣放纵，他的失败就在旦夕。润州离广陵只是一水之隔，这是上天授予的时机。”徐知诰听了才转忧为喜，当即赴任。三郎指的是徐温长子徐知训。徐温接着任命常州人陈彦谦为镇海节度判官。徐温自己只抓大纲，具体细务全都交给陈彦谦，江、淮一带得到很好的治理。

这期间，荆南节度使高季昌与山南东道节度使孔勍修复友好关系， 又重新给后梁进贡纳献。

六月初二（庚辰），梁末帝任命前东京马步都指挥使兼左天武军使雷景从为汝州刺史，出任本州防御使。六月十三（辛卯），他任命租庸判官、光禄大夫、检校司徒、行光禄卿张绍圭为申州刺史，并于次日任命代理晋州建宁军军州事务的前安州刺史刘玘为建宁军节度观察留后。

秋七月初三（庚戌），前蜀帝王建任命桑弘志为西北面第一招讨，王宗宏为东北面第二招讨。七月十二（己未），他任命兼中书令王宗侃为东北面都招讨，武信节度使刘知俊为西北面都招讨。

秋七月初十（丁巳），梁末帝任命淄州刺史陈洪为棣州刺史。七月十八（乙丑），他任命刑部员外郎封翘为翰林学士，并于次日任命汝州刺史杨延直为左卫大将军，还起复（终止服丧）前左卫上将军刘重霸为云麾将军和右骁卫上将军。七月二十三（庚午），他起复六军诸卫副使、云麾将军、检校太保张业为淄州刺史。

晋王觉得李嗣源和阎宝兵马太少，不足以和契丹匹敌，便于七月二十四（辛未）让李存审带兵增援他们。李存审率军与李嗣源在易州会合，共有步骑七万。于是三将一同谋划，决定衔枚束甲，沿着溪涧山谷前行，直抵幽州。

八月初四（辛巳），梁末帝任命左神武军统军周武为宁州刺史，任命左崇安指挥使前申州刺史刘仁铎为衍州刺史。八月十一（戊子），他为泰宁军节度使张万进赐名为张守进。

前蜀飞龙使唐文扆在禁中专权用事，张格依附于他，与司徒兼判枢密院事毛文锡争权。毛文锡准备把女儿嫁给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和同平章事庾传素的儿子，在枢密院和亲人聚会，并演奏音乐，但没有事先上表奏闻。前蜀帝听到乐声，感到奇怪。唐文扆趁机大讲毛文锡的坏话。八月十三（庚寅），毛文锡因此被贬为茂州司马，他儿子司封员外郎毛询则被流放到维州；前蜀帝还籍没了他的家室；并将毛文锡弟弟翰林学士毛文晏贬为荣经尉；庾传素也因此罢相，改任工部尚书。前蜀帝接着任命翰林学士承旨庾凝绩暂且负责内枢密院事务。庾凝积是庾传素的隔代堂弟。

这期间，清海和建武节度使刘岩在番禺即皇帝位，国号大越（即史上的南汉），宣布大赦，改元为乾亨。他任命后梁派来的使臣赵光裔为兵部尚书，节度副使杨洞潜为兵部侍郎，节度判官李殷衡为礼部侍郎，并同平章事。刘岩还修建三庙，追尊祖父刘安仁为太祖文皇帝，父亲刘谦为代祖圣武皇帝，兄长刘隐为烈宗襄皇帝；将广州当作兴王府。

再说，契丹人包围幽州长达二百日，城中情景十分危急。这期间，李嗣源、阎宝、李存审分别率领的七万步骑在易州会合，商量军事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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