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梁贞明元年(公元915)七月,后梁大将刘鄩率军偷袭晋阳,但因长期阴雨不能成功,结果退回到莘县,和晋军长期对峙。
八月初,岭南节度使刘岩亲自到楚国去迎娶他的妻子(即楚王女儿),楚王马殷派永顺节度使马存去护送他们。
八月初七(乙未),前蜀帝王建任命兼中书令王宗绾为北路行营都制置使,兼中书令王宗播为招讨使,派他们率军进攻秦州。他还任命兼中书令王宗瑶为东北面招讨使,同平章事王宗翰为副使,派他们率军进攻凤州。
八月二十二(庚戌),南吴主杨隆演任命权臣镇海节度使徐温为管内水陆马步诸军都指挥使、两浙都招讨使、守侍中、齐国公,出镇润州(今江苏镇江),以升、润、常、宣、歙、池六州为属州,照样参决军国事务;并留下他儿子徐如训在广陵(扬州)秉政。
九月初一,梁末帝朱瑱任命代行澶州刺史和检校太保王彦章为汝州防御使,照样兼任行营先锋步军都指挥使。
当初,梁末帝还是均王时,娶了河阳节度使张归霸的女儿为妃。即位后,他想立张妃为后。张妃因为梁末帝尚未举行南郊祭祀大礼,所以一再推辞。九月二十四(壬午),张妃病重,梁末帝册封她为德妃。当晚,德妃就病故了。
康王朱友敬(《旧五代史》作朱友孜)是梁太祖第八子,因眼睛有重瞳子,便自以为应当成为天子,所以阴谋作乱。冬十月二十四(辛亥)夜里,德妃将要出葬时,朱友敬指使几名心腹藏匿在寝殿。梁末帝发觉了,便悄悄打赤脚爬墙出宫,然后召宿卫禁兵搜索皇宫,抓到刺客后亲手杀了他们(《旧五代史》说法有异,说梁末帝在寝殿熟睡,忽然听到御榻上宝剑有声,急忙起身看是怎么回事。而那时朱友孜的党徒已潜入宫中。梁末帝挥剑获免。根据《清异录》,梁末帝夜里在寝殿生擒康王朱友孜派来的刺客,亲自杀了他们。他还让人制作云母匣贮藏所用的宝剑,将剑匣命名为“护圣将军之馆”)。次日,他派人逮捕朱友敬,杀了他。
梁末帝因此疏远和妒忌宗室成员,专门信任租庸使赵岩及德妃兄弟张汉鼎和张汉杰及堂兄弟张汉伦和张汉融,全让他们身居近职,参预谋议,每次出兵总要让他们担任监护。赵岩等人仗势弄权,卖官鬻狱(在刑狱上作买卖),离间梁末帝和旧日将相的关系。宰相敬翔和李振虽然名为执政,他们的建言大多不被采用。李振干脆称病,不再参预政事,尽量躲避赵、张家族。于是后梁的政事日益紊乱,最终导致亡国。
也在十月,有军士自刘鄩那里过来投奔晋军,晋王李存勖善待于他。结果这人是刘鄩暗中派来下鸩毒的。他贿赂负责晋王膳食的厨师,想在晋王的食物里下毒。幸好有人告发,晋王派人搜索,找到他后杀了,连同他的五个党羽。
十一月初三(己未)夜里,蜀宫着火。前蜀帝王建自从占领成都以来得到的珍宝奇货都储藏在百尺楼,这时全被烧成灰烬。诸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王宗侃等人率领卫兵想要入宫救火,但前蜀帝让人关闭宫门,不让他们进来。次日早晨,大火尚未熄灭。前蜀帝从义兴门出来召见群臣,命令有司部门去收集太庙的神主牌位,分别去巡视都城。命令下达后,他又回到皇宫,让人继续关闭宫门。将相们都敬献帷幕和饮食进宫。十一月初六(壬戌),前蜀帝为此宣布大赦。
十一月初九(乙丑),梁末帝宣布将乾化五年改为贞明元年。
十一月十三(己巳),前蜀将王宗翰带兵出了青泥岭,攻克固镇,接着与秦州大将郭守谦在泥阳川交战。蜀兵战败,王宗翰只好退保鹿台山。两天后,前蜀将王宗绾等人在金沙谷打败秦州军队,生擒岐将李彦巢等人,乘胜直趋秦州。前蜀兴州刺史王宗铎也攻克阶州,招降刺史李彦安。十一月十八(甲戌),王宗绾攻克成州,生擒刺史李彦德。前蜀军抵达上梁坊,秦州节度使李继崇让他儿子李彦秀带着牌印迎降前蜀军。王宗绾进入秦州,上表奏请排陈使王宗俦为秦州留后。
岐国大将刘知俊在邠州进攻后梁节度使霍彦威,半年都无法攻克。他得知秦州已经降蜀,自己的妻儿也都被迁徙到成都,急忙解围撤回凤翔。但他害怕终究会因此惹祸,便连夜率领亲兵七十人,杀开关门出逃,并于十一月二十四(庚辰)投奔前蜀军。王宗绾自河池和两当进兵,和王宗瑶会合后进攻凤州,并于十一月二十七(癸未)攻克了凤州。
岐国义胜节度使、鼎耀等州观察使、特进、检校太保、同平章事李彦韬知道岐王李茂贞已经衰老虚弱,便于十二月初带着耀、鼎二州投降后梁。十二月初九(乙未),梁末帝下诏将耀州改为崇州,鼎州改为裕州,义胜军改为静胜军。他还恢复李彦韬的原姓温氏,更名昭图。除了他在岐国的官职不变外,梁末帝还任命他为崇裕等州观察使,进封他为河内郡开国侯。温昭图就是早先华原的贼帅温韬,李茂贞把他当作养子,然后将华原改为耀州,美原改为鼎州,任命他为节度使。
十二月二十一(丁未),前蜀大赦,宣布自明年元日起改元为通正,并在凤州设置武兴军,割让文、兴二州隶属于它,并任命前利州团练使王宗鲁为节度使。
这年,清海和建武(广州)节度使兼中书令刘岩,觉得吴越王已成为国王,而自已还只是南平王,便上表要求封自己为南越王,并加都统的称号。但梁末帝不许。刘岩跟僚属们说:“如今中国纷乱,到底谁是天子!我岂能万里跋涉,老远地去事奉这个伪朝廷!”此后便断绝了对后梁的贡使。
后梁贞明二年(公元916)春正月初五(庚申),梁末帝任命皇伯父宋州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广王朱全昱为守中书令,其余职位不变。也在正月,朱全昱病故,梁末帝追谥他为广德靖王。
梁末帝听说前河南府参军李愚既有学问又有操行,便召他为左拾遗,出任崇政院直学士。衡王朱友谅身份贵重,李振等人见到他时,全都下拜,只有李愚只是长揖而已。梁末帝得知后责备了他,说:“衡王对朕而言,就是兄长,连朕也对他下拜。爱卿只是长揖,能这么做吗?”李愚答道:“陛下以家人的礼仪见衡王,下拜倒也适宜。李振等人是陛下的家臣,下拜也不是不行。但臣和衡王历来没有来往,所以不敢妄自屈尊。”不久,他终于因过于直率而被罢为邓州观察判官。
同时,前蜀帝王建任命李继崇为武泰节度使、兼中书令、陇西王。
后梁右仆射,门下侍郎、平章事、诸道盐铁转运等使杨涉累次上奏,因病请求辞位。二月十一(丙申),梁末帝将他罢相,改任守左仆射。也在二月,他命令许州节度使王檀、河阳节度使谢彦章、汝州防御使王彦章率军自阴地关直抵晋阳,猛攻那里的壁垒,但无法攻克,只好撤回。
二月十六(辛丑)夜里,南吴宿卫将领马谦和李球将南吴主杨隆演劫持到城楼,然后征发库兵出讨在广陵掌权的兵马副使徐知训。徐知训吓得打算出走时,判官严可求说:“军城发生事变,明公自己先弃众逃走,将让众将去依靠什么人!”徐知训这才打消了这念头。众人依然犹疑畏惧,严可求干脆关了窗户跑去睡觉,户外都能听到他的鼾声,军府这才稍稍安宁。次日,马谦等人在天兴门外列阵。诸道副都统朱瑾自润州回到广陵。他见到这个阵势,说:“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回头朝着门外的兵众举手大声高喊,乱兵全都溃散。徐知训于是派人逮捕了马谦和李球,将他们斩首。
梁末帝屡次催促刘鄩出战,但刘鄩照样闭壁不出。晋王李存勖于是留下副总管李存审守卫兵营,亲自到贝州去慰劳晋军,并声言要回归晋阳,想引诱梁军出战。刘鄩得知后,奏请出兵去袭击魏州。梁末帝答复说:“今天朝廷将境内所有兵马都交给将军指挥。社稷的存亡,在此一举。将军勉力而为吧!”刘鄩于是下令,让澶州刺史杨延直带兵万人和他自己在魏州会合。杨延直夜半时抵达城南。城中守军精选了五百壮士潜出城突入杨延直的军营,喊杀声惊天动地。梁军不战自乱,结果士兵全都溃散逃走。次日一早,刘鄩自莘县率领所有部众抵达城东,与杨延直的残余会合。李存审率领营中兵马跟踵其后;晋将李嗣源从邺城中出兵,晋王也自贝州赶了过来,与李嗣源一道率军挡在梁军之前。刘鄩本以为晋王回晋阳了,见到他后吃惊地说:“晋王还在这儿!”急忙带兵退却,晋王率军跟踪。梁军退到故元城西面时,与李存审的军队遭遇。晋王在西北布列方阵,李存审也在东南布列方阵,刘鄩只好在中间布列圆阵,四面受敌。
双方刚交战时,梁军稍稍处于劣势。重新交锋后,鏖战了许久,梁兵大败。刘鄩带着几十名随骑往西南方突围。晋王率领骑军追击。梁兵步卒共有七万,晋兵环绕着他们猛击。梁军步兵和晋军短兵相接,晋军击鼓呐喊,将他们重重包围,尘埃漫天。李嗣源率领一千骑兵突入梁军步兵之间,所向披靡,梁军相互踩踏,尸体堆积如山。败兵纷纷爬上大树逃命,树枝为此折断。晋军四面攻击,梁军丢盔弃甲的声音数十里外都能听到。梁军溃败之后,晋军骑兵将他们赶到河边。梁兵十百成群,跳进河里,大部分都被淹死。梁军七万步兵被歼灭殆尽。刘鄩收拾散卒,自黎阳渡过黄河退保滑州(《旧五代史-后梁末帝纪》说故元城战役发生在三月;此处以通鉴和《旧五代史-后唐庄宗纪》为准)。
这期间,匡国节度使王檀秘密上疏,请求发动关西兵马去奇袭晋阳。梁末帝答应了,于是征发河中、陕州、同华诸镇兵马共三万人(《旧五代史-后唐庄宗纪》作五万),出了阴地关,突然抵达晋阳城下,昼夜猛攻。城中没有防备,只好发动官府诸司的工匠,并驱赶居民上城拒守。城池四次都几乎陷落。留守张承业大为恐惧。代北故将安金全退休后居住在太原。他去见张承业说:“晋阳是我们的根本,一旦失陷,那么大事就完了。我虽然年老多病,但依然为家国担忧。请将兵库的盔甲给我,为张公击退梁兵。”张承业当即就给了他盔甲。安金全率领他的子弟及退休将领们的家人,共有数百人,在夜里出了北门,到羊马城内袭击梁军兵营。梁兵大惊,急忙退却。晋昭义节度使李嗣昭得知晋阳有急,马上派牙将石君立率领五百骑兵去救援(《旧五代史-后唐庄宗纪》说李嗣昭派石嘉才率骑三百赴援)。石君立一早从上党出发,傍晚就到了晋阳。梁兵扼守汾河桥,但被石君立击破。他率军径直来到晋阳城下大声喊到:“昭义侍中(即李嗣昭)的大军到了。”于是进入晋阳城。夜里,他与安金全等人分出诸门攻击梁兵,梁兵死伤了十之二三。第二天一早,王檀带兵在附近大肆抢掠后撤回。晋军还追击他们,直至阴地关才回归。晋王生性矜持自伐,因为这场胜仗不是根据自己策略取得的,所以安金全等人都没得到什么奖赏。
梁军在晋阳城下时,大同节度使贺德伦部下的士兵大多都逃归梁军。张承业担心大同发生事变,便收捕贺德伦,杀了他。
梁末帝得知刘鄩战败,又听说王檀从晋阳撤退,哀叹道:“我的大事完了!”
三月初一(乙卯),晋王分兵攻打后梁的卫州。三月初八(壬戌),卫州刺史米昭降晋。晋军又进攻后梁的惠州,刺史靳绍逃走,但被晋军追上捉获后杀了。晋王又将惠州改回为磁州。同时,晋王回到魏州。
梁末帝屡次召刘鄩入朝,但他始终没来。三月十五(己巳),梁末帝改任刘鄩为宣义(滑州)节度副大使,负责节度事务,让他带兵驻守黎阳,等于承认既成事实。
夏四月初一(乙酉),梁末帝为威武军节度使、守太傅、兼中书令、闽王王审知赐号为忠勤保安兴国功臣,其余如故。
同时,晋军攻拔后梁的洺州。晋王接着任命魏州都巡检使袁建丰为洺州刺史。
刘鄩失败后,河南大为惊恐。刘鄩又不肯应召,因此将士的信心全都动摇。梁末帝派捉生都指挥使李霸率领所部一千人去卫戍杨刘(今山东东阿北,黄河重要渡口)。四月十九(癸卯),李霸带兵出了京师宋门。当晚,他又从水门入城。二鼓时分(晚九点),士兵大声喊叫,还纵火抢掠,甚至攻打建国门。梁末帝亲自登上城楼拒战。当时,龙骧四军都指挥使杜晏球带领五百骑兵驻扎在球场。乱兵把油浇在帐幕上,用长竿揭着想要焚烧城楼,局势非常危急。杜晏球从门隙里窥探,见到乱兵没有甲胄,便率领骑兵出击,奋力死战。很快乱兵就全都溃散逃走。梁末帝见到骑兵击贼,大喊道:“这难道不是我的龙骧士兵吗?谁是作乱的头领?”杜晏球说:“作乱的只是李霸的一都,其余禁军都没动。陛下只管率领控鹤军守卫宫城,天亮时,臣必能破贼。”还没天亮时,杜晏球就带兵镇压了叛乱,李霸连同他整营士兵全被灭族。京师这才安定,杜晏球也因功被提拔为单州刺史。
也在四月,梁末帝任命汝州防御使王彦章为郑州防御使,照样兼任行营先锋步军都指挥使。
五月,晋王率军回太原。也在五月,吴越王钱镠派浙西安抚判官皮光业自建、汀、虔、郴、潭、岳、荆南道到大梁入贡。皮光业是晚唐文豪皮日休的儿子。
六月,晋王派偏师猛攻后梁的邢州,保义节度使阎宝拒守。梁末帝派捉生都指挥使张温带领步骑五百救援。张温到了内黄,却带领部众投降了晋军。
秋七月初一(甲寅),晋王从晋阳来到魏州。
梁末帝嘉奖淮南镇海镇东等军节度使、淮南宣润等道西面行营都统、开府仪同三司、尚父、守尚书令、吴越王钱镠贡献的勤快,于七月初九(壬戌)加他为诸道兵马元帅。多数朝臣认为钱镠的入贡只是为了得到好处,朝廷不应过分用名位授他。翰林学士窦梦征穿戴粗麻孝服哭着进谏,梁末帝因此将他贬为蓬莱尉。窦梦征是棣州人。同时,梁末帝让左仆射杨涉作为太子太傅退休致仕。
七月十一(甲子),南吴润州牙将周郊作乱,带兵进入州府,杀了大将秦帅权等人。大将陈祐等人出讨并杀了周郊。
八月十五(丁酉),梁末帝任命已退休的开府仪同三司和太子少保致仕赵光逢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宏文馆大学士、延资库使,诸道盐铁转运使。
八月二十四(丙午),前蜀帝王建任命王宗绾为东北面都招讨,集王王宗翰、嘉王王宗寿为第一、第二招讨,带兵十万从凤州出发;任命王宗播为西北面都招讨,武信军节度使刘知俊、天雄节度使王宗俦、匡国军使唐文裔为第一、第二、第三招讨,带兵十二万从秦州出发,讨伐岐王李茂贞。
同时,晋王举行大规模阅兵,然后亲自带兵进攻邢州。后梁昭德节度使张筠丢弃相州逃走。晋人重新将相州隶属于天雄军(魏博),并任命李嗣源(《旧五代史-后唐庄宗纪》作袁建丰,疑有误;袁建丰早先已被任命为洺州刺史)为刺史。晋王派人告诉阎宝,说相州已被攻拔,又派张温率领援兵到城下劝谕,阎宝于是在邢州城投降。晋王任命阎宝为东南面(《旧五代史-后唐庄宗纪》作西南面)招讨使,遥领天平节度使和同平章事。晋王接着任命忻州刺史兼蕃汉副总管李存审为安国节度使,出镇邢州。
契丹王耶律阿保机率领诸部兵马三十万,号称百万,自麟、胜二州进攻并攻陷了晋的蔚州,俘虏振武节度使李嗣本。他还派使者带着木制书信向大同防御使李存璋索取财货,但李存璋杀了他的使者。契丹于是进攻云州,李存璋全力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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