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系列二：梁晋相争之三：晋王李存勖征服幽州与前蜀打败南诏入侵

后梁乾化三年（公元913）秋七月初，河东监军张承业与晋伐燕主帅周德威率领一千骑兵来到幽州城西。燕帝刘守光派人持着一只信箭，再次乞求和晋修好。张承业说：“燕帅应当派子弟一人作为人质。”当天，燕将司全爽等十一人带着各自家族来投奔晋军。七月十一（辛亥），周德威进攻幽州各座城门。次日，燕将杨师贵等五十人来降晋军。

七月二十四（甲子），晋五院军使李信攻拔莫州，生擒燕将毕元福。当时，刘守光相继派人向晋军乞降，想拖延时间，暗中又派部将孟修和阮通与沧州节度使刘守奇联系，并向后梁大将杨师厚求援。晋军的游骑擒获了他的使者，献给晋王。八月初五（乙亥），李信攻拔燕的瀛州。

同时，梁末帝朱瑱为荆南节度使高季昌赐爵为勃海王。也在八月（《旧五代史》作七月），晋王李存勖与赵王王镕在天长会面。

楚宁远节度使姚彦章带领水军入侵南吴的鄂州，南吴主杨隆演任命池州团练使吕师造为水陆行营应授使，前往抵御。但吕师造还没抵达鄂州，楚兵就撤走了。

九月初五（甲辰），梁末帝任命光禄大夫、守御史大夫、吴兴郡开国侯姚洎为中书侍郎和同平章事。

同时，燕帝刘守光带兵夜出，重新夺取了顺州。

吴越王钱镠派他儿子钱传瓘和钱传璙及大同节度使钱传瑛攻打南吴的常州，在潘葑扎营。南吴权臣徐温说：“浙人轻率而且胆怯。”于是率领诸将倍道兼行，赶去赴援。到了无锡，黑云都将陈祐跟徐温说：“他们以为我们远道而来，一定十分疲倦，所以不能作战。我请求趁他们毫无防备率领所部出击。”于是率军从其他小路绕到敌军背后，徐温则亲率大军当在吴越军前，前后夹攻。结果吴越军大败，南吴军斩首和俘获了很多敌兵。

高季昌建造战舰五百艘，还治理城堑，修缮器械，制作了很多攻守的器具，并招聚亡命之徒，同时擅自与南吴和前蜀联系。后梁逐渐失去对他的控制。

冬十月初一（己巳），燕帝刘守光率领七百骑兵和五千步兵夜出，即将进入檀州。次日，周德威自涿州率军截击，击溃了燕军。十月初四（壬申），刘守光自檀州南山遁逃。周德威率军追上，再次打败他，还擒获大将李刘和张景绍及将吏八百五十人，马一百五十匹。刘守光只带着百余骑逃入山谷，周德威率军急驰，扼住幽州的城门。刘守光最终只带着亲信部将李小喜等七骑奔入幽州城。十月二十一（己丑），刘守光派牙将刘化修和周遵业等人带着书信和礼物再次去哀求周德威。次日，刘守光登上城墙，告诉晋军他生了重病，又让人敬献自己乘坐的马和玉制马鞍和马勒，跟周德威的坐骑交换。刘守光的将士投降晋军的相继不断。

前蜀内枢密使潘炕屡次请求前蜀帝王建立太子，前蜀帝觉得雅王王宗辂很像自己，而信王王宗杰才干机敏，便想选择其中一人立为太子。郑王王宗衍最年幼，他的母亲徐贤妃十分得宠，想前蜀帝立他为太子，便指使飞龙使唐文扆暗示宰相张格上表请求立王宗衍。张格夜里将他起草的表章出示给功臣王宗侃等人，谎称他受到密旨，要他们都在表章上署名。前蜀帝让会看相的术士观察他的几个儿子，术士也都秉承旨意，说郑王的相貌最为高贵。前蜀帝以为群臣都想立王宗衍，只好答应了，还说：“宗衍幼小懦弱，真的能胜任吗？”十月二十六（甲午），前蜀帝最终立王宗衍为太子。受册完毕，潘炕觉得朝廷没什么大事，便称病要请老退休，但前蜀帝不肯。潘炕哭着一再请求，前蜀帝这才答应。国家每有重大疑难问题时，前蜀帝经常派使者到他府第征求他的意见。

这期间，岭南节度使刘岩向楚王马殷求婚，楚王许诺将女儿嫁给他。

到这时，幽州卢龙的下属州郡全都落入晋军的手里，燕帝刘守光只是独守幽州城而已。他向契丹求援，而契丹人觉得他言而无信，最终并没派兵相救。刘守光屡次向晋人请降，但晋人怀疑他欺诈，终于没有答应。不久，晋将刘光浚又将擒获的刘守光殿直二十五人送到周德威的军门。刘守光只好登上城墙跟周德威说：“等到晋王来到，我就会打开城门，用泥涂在额头上，俯首听命。”周德威派人将这话转告晋王李存勖。

十一月初一（己亥），晋王李存勖下令亲征幽州。十一月初六（甲辰），晋王让监军张承业暂时代理军府事务，然后亲自前往幽州。十一月二十一（己未），他来到范阳。两天后，刘守光派人带着礼品向晋王投诚。晋王于是独自一人骑马到城下邀请和刘守光见面，跟他说：“朱温篡逆，寡人本来和刘公合并河朔五镇的兵马要兴复唐朝。然而刘公的谋略不对，竟然效法朱温的狂妄僭越。镇、定二帅全都俯首事奉刘公，而刘公却从未体恤他们，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战役。大丈夫不论成败，都必须决定何去何从，刘公到底想要怎么办？”刘守光说：“我今日不过是俎上肉罢了，完全听凭大王的裁决。”晋王有点可怜他，便和他折断弓矢发誓，说：“只要出城相见，保证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刘守光推辞说改天再出城。

先前，刘守光的爱将李小喜大多赞成刘守光的恶行，刘守光也对他言听计从，因此李小喜权倾境内。到这时，刘守光将要答应晋王出降时，李小喜制止了他。当晚，李小喜自己爬墙出城，到晋军那里投降，还说城中已经兵力枯竭。十一月二十四（壬戌），晋王督领诸军四面攻城，云梯和冲车并进，军士纷纷登上城墙。晋王登上高坡燕丹冢观战。晋军很快就攻克幽州，并生擒刘守光的父亲刘仁恭及其妻妾，但刘守光带着妻儿逃走。次日，晋王进入幽州，诸将全来向他道贺。

同时，梁末帝任命宁国节度使王景仁为淮南西北行营招讨应接使，带兵万余入侵庐、寿二州。

十二月初一，南吴镇海节度使徐温和平卢节度使朱瑾率领诸将抗拒后梁，双方在赵步相遇。南吴征募的士兵尚未集结，徐温只带着四千多人与王景仁作战，结果无法取胜，只好退却。王景仁带兵乘胜追击，在狭隘的地带眼看就要追上了。南吴的官吏和将士都大惊失色，这时左骁卫大将军宛丘人陈绍挺枪大声喊道：“诱敌前来，已经够深了。我们可以进军了！”于是跃马返回战斗，众人也都随之而上，梁兵这才退却。徐温抚摸着他的背说：“要不是将军的智慧和勇猛，我们几乎要被困在这里了。”于是赐给他金帛，陈绍则全都分给自己的麾下。吴兵集结之后，再次和梁兵在霍丘开战，击溃了他们。王景仁带着少数几个骑兵殿后，吴军不敢紧逼。梁军渡过淮河南下时，标记了可以涉水过河的地方。霍丘守将朱景派人将这些标记放在木桩上，转移到水很深的地方。当梁兵败退回来时，专找这些有标记的地方涉水，结果淹死了大半。吴军将梁兵的尸体在霍丘堆积成一座京观（为炫耀武功而聚集敌尸并封土而成的高堆）。

十二月初三（庚午），晋王用墨制授任周德威为卢龙幽州节度使兼侍中，任命李嗣本为振武节度使。

刘守光打算跑到沧州去投靠他弟弟刘守奇。因为天寒，他脚肿得很大，又迷失了方向，结果流落到燕乐县境内。他们一行人白天藏匿在坑谷，好几天没东西吃，刘守光只好让他妻子祝氏到一个叫张师造的农夫家里讨食。张师造看到这妇人奇怪的模样，结果探知了刘守光的所在，喊了一帮人将刘守光及其三个儿子（《旧五代史》作他与妻子李氏和祝氏的儿子刘继祚）给捉获了。十二月初六（癸酉），晋王正在饮宴，将吏刚好将刘守光押送前来。晋王跟他说：“主人为何如此躲避来客！”然后将他和刘仁恭安置在馆舍里，赐给他们器服和膳饮。晋王命令掌书记王缄起草露布（不封口的捷报），而王缄不知道露布是什么意思，便把捷报书写在布帛上，让人拉开，以为这就是露布捷报。

十二月十二（己卯），晋王下令班师，经云、代一带凯旋而归。当时镇州的王镕和定州的王处直都派使者请他经过中山和真定，由井陉西返，晋王答应了。次日，晋王离开幽州，带着刘仁恭父子偕行。出发前，刘仁恭父子都戴着枷锁站在露布之下。刘守光父母将唾沫吐在他脸上，骂道：“逆贼，你把我家败坏到如此地步！”刘守光只是低头不语而已。

也在十二月十三（庚午），梁末帝任命前郓州节度、检校司徒、食邑二千户、福王朱友璋为许州节度使和检校太保。

十二月十七（甲申），晋王抵达定州，在关城下榻。两天后（《旧五代史》作次日），他抵达曲阳，并与王处直一道去拜谒北岳庙。当天，晋王抵达行唐（《旧五代史》作衡唐），赵王王镕在路旁迎候拜谒。

乾化四年（公元914）春正月初一（戊戍），赵王王镕趁着元旦履新的日子，与他儿子王昭祚和王昭诲到晋王的行帐奉觞上寿，还设置宴席招待晋王。王镕想见识刘太师的脸面，说：“燕主刘太师不久前还是邻国，如今我想一睹他的风仪，行吗？”晋王便命令官吏脱下刘仁恭及刘守光的枷锁，请他们同席赴宴。王镕还对他们下拜答礼，又馈赠他们衣服和鞍马及酒馔。次日，晋王离开镇州，顺便和王镕在行唐城西狩猎。接着王镕送他到境上，和他告别。

正月初五（壬寅），梁末帝任命青州节度使张万进为兖州节度使和检校太尉。

正月初九（丙午，通鉴误作丙子），前蜀帝王建命令太子掌管六军，并为他开设崇勋府，安置僚属，后来又将崇勋府改名为天策府。

正月十五（壬子），晋王让人用白练绑着刘仁恭父子，凯歌进入晋阳（《旧五代史》说当天杀了刘守光）。正月十九（丙辰），晋王在太庙举行献俘仪式，并亲临处斩刘守光的现场。刘守光大喊道：“我死而无恨，然而教我不要投降的是李小喜。”晋王召来李小喜对证，李小喜怒目叱责刘守光道：“你乱伦的禽兽行为难道也是我教的！”晋王很气李小喜对上傲慢无礼，下令先将他处斩。刘守光说：“我善于骑射。大王想成就霸业，为何不留下我驱使，为大王效命！”他两个妻子李氏和祝氏责备他说：“皇帝，事已至此，苟且偷生有何好处！”当即自己伸颈就戮。刘守光至死都号泣哀求不巳。晋王命令节度副使卢汝弼等人（《旧五代史》作大将李存霸）将刘仁恭戴上枷锁押送到代州，刺出他心脏的鲜血祭祀先王李克用的陵园，然后将他处斩。

当初，王镕向后梁称藩，梁太祖于是任命王镕为尚书令。这时镇、定二镇觉得晋王南破梁军，北定幽蓟，因此共同推奉他。有人趁机劝王镕说：“大王所称的尚书令，是梁的官职。大王既然与梁为仇，就不应当再称他们封的官爵。而且自太宗即位来，没人敢担当这一官名。如今晋王成为盟主，却功高位卑。大王不如将尚书令让给他。”王镕说：“好主意！”于是和王处直各自派使者去推举晋王为尚书令。晋王推让了三次，然后接受，于是挑选吉日受册，开设霸府，建立行台，就像当年武德年间唐太宗还是太子时那样。

这期间，荆南节度使高季昌觉得前蜀的夔、万、忠、涪四州原来隶属荆南，于是兴兵想要攻取，并先派水军攻打夔州。当时镇江节度使兼侍中嘉王王宗寿镇守忠州，夔州刺史王成先向他请求派给甲兵，但王宗寿只是给了他穿白布袍的士兵，王成先只好率领他们出战。高季昌放纵火船焚烧蜀军的浮桥，招讨副使张武架起铁索拦在江面，火船前进不了。刚好风向调转，荆南的战舰被大火烧着，烧死和淹死的士兵很多。高季昌乘坐的战舰是用牛革包着，但被飞石击中，折断了船尾。高季昌只好换乘小船逃跑。荆南兵全面溃败，蜀军俘虏和斩首五千多人。王成先秘密派人上奏，指责王宗寿不给甲兵的事实，但使者被王宗寿擒获。王宗寿于是召王成先到忠州，居然把他杀了。

梁末帝因为岐人多次为寇，便于二月初七（甲戌）任命感化军节度使、华商等州观察使、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太原郡开国公康怀英为大安尹，出任永平军节度使，大安金棣等州观察处置使，出镇长安。康怀英即康怀贞，为避讳而改名（梁末帝原名朱友贞）。

夏四月初十（丙子），前蜀帝王建将镇江军的治所迁移到夔州。

四月十一（丁丑），后梁司空兼门下侍郎和同平章事于兢因为挟私升迁和补任军校，被罢相，改任工部侍郎，很快又再贬为莱州司马。当天，梁末帝任命行营左先锋马军使兼濮州刺史王彦章为澶州刺史和行营先锋步军都指挥使，还加他为光禄大夫、检校太保，封开国伯。梁末帝并任命永平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刘鄩为开封尹，遥领镇南军节度使。

南吴袁州刺史刘崇景反叛，归附于楚。刘崇景是镇南节度使刘威的儿子。南吴都指挥使柴再用和米志诚率领诸将讨伐他，楚将许贞带兵一万前来救援刘崇景。

楚岳州刺史许德勋率领水军巡逻边境。半夜时，突然南风骤起。都指挥使王环乘着南风率军直趋黄州，用绳梯登上城墙，然后径直冲进州署，生擒了南吴刺史马邺，接着大肆抢掠后凯旋而归。许德勋说：“鄂州可能会袭击我们，应当严加防备。”王环说：“我军进入黄州时，鄂人毫不知觉。这次是突然进入州城，对方自救都顾不上来，还怎敢袭击我们！”于是扬旗击鼓，大摇大摆地穿过敌境，鄂人不敢逼迫。

五月初，后梁朔方节度使兼中书令颍川王韩逊病故，军中推举他儿子韩洙为留后。五月十七（癸丑），梁末帝下诏，起复朔方军留后和检校司徒韩洙为朔方军节度使和检校太保。

同时，吴将柴再用等人与刘崇景和许贞在万胜冈交战，吴军击溃了刘崇景和楚兵。刘崇景和许贞丢弃袁州逃去。

晋王征服了幽州后，便打算入寇后梁。秋七月，他率军自黄泽岭（史书也作黄沙岭）东下，打算入寇邢、洺二州。他和赵王王镕及周德威在赵州会面，然后南寇邢州，晋将李嗣昭也带领昭义兵马和他会合。后梁魏博节度使杨师厚带兵救援邢州，在漳水东面扎营。晋军进抵张公桥，晋裨将曹进金跑去投奔后梁。晋军只好撤退，其他诸镇兵马也都回归本镇。八月，晋王率军返回晋阳。

前蜀武泰节度使王宗训镇守黔州。他贪暴不法，还擅自回到成都。八月十六（庚辰），他晋见前蜀帝，提出很多要求，言辞还十分狂妄悖谬。前蜀帝勃然大怒，命令卫士当场将他殴打致死。八月二十四（戊子），前蜀帝任命内枢密使潘峭为武泰节度使和同平章事；任命翰林学士承旨毛文锡为礼部尚书兼判枢密院。

三峡上有座堤堰。有人劝前蜀帝利用夏秋季节江水上涨时，决开堤堰，让大水灌进江陵城。毛文锡谏道：“高季昌不肯臣服，然而他的百姓有何罪过！陛下正靠仁德感怀天下，岂能忍心让邻国的民众去喂鱼鳖！”前蜀帝这才打消了这一念头。

同时，梁末帝任命福王朱友璋为武宁（即徐州）节度使。前节度使王殷是被废黜的郢王朱友珪任命的，因此十分畏惧，不肯接受替代，叛附于南吴。九月，梁末帝下诏削夺王殷的在身官爵，并下令他恢复本姓蒋，让朱友璋及淮南西北面招讨应接使兼天平军节度使牛存节和开封尹刘鄩等进军攻讨。蒋殷只好向淮南（即南吴）求救。

冬十月，牛存节等任进驻宿州。南吴平卢节度使朱瑾等人带兵来救徐州，牛存节等人出击打败了吴军，吴军只好撤回去。

十一月十三（乙巳），南诏国入寇黎州。前蜀帝任命夔王王宗范、兼中书令王宗播、嘉王王宗寿为三招讨使，带兵出击。十一月二十四（丙辰），蜀军在潘仓嶂打败南诏，杀了他们的酋长赵嵯政等人。十一月三十（壬戌），蜀军又在山口城打败南诏。十二月十三（乙亥），蜀军攻破南诏的武侯岭十三寨，并于六天后在大渡河再次打败他们，俘虏和斩首数万人。蛮人争着过河，结果桥被压断，淹死了数万人。王宗范等人准备建造浮桥，要跨过大渡河继续进攻，但前蜀帝召他们撤回。

十二月二十一（癸未），前蜀兴州刺史兼北路制置指挥使王宗铎攻打岐王李茂贞的阶州及固镇，攻破细砂等十一寨，斩首四千级。次日，指挥使王宗俨也率军攻破岐的长城关第四寨，斩首二千级。

这期间，岐王李茂贞的静难节度使李继徽被他儿子李彦鲁下毒害死，李彦鲁自称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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