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二十五：黄巢之乱之八：黄巢信州大捷与占领东都洛阳

广明元年即公元880年四月十九（壬寅），淮南将领张璘攻克饶州，黄巢逃走。

五月初四（丁巳），唐僖宗李儇任命汝州防御使诸葛爽为振武节度使（《新唐书》作蔚、朔招讨副使）。

这期间，沦为盗匪的原泰宁军将刘汉宏的势力逐渐强盛，开始侵掠宋、兖二州。五月十一（甲子），唐僖宗征发东方诸道的兵马讨伐他。

这年春末，黄巢驻军在信州，遇到瘟疫，士卒死了很多。到这时，张璘率军猛攻，黄巢只好用大量黄金去引诱张璘，并写信向淮南节度使高骈请降，并请求高骈替他保奏。高骈想诱骗他上钩好拿下他（《旧唐书》说高骈信了他，还厚待来使），便许诺为他请求节度使的节钺。当时昭义、感化、义武等军的数万兵马都到了淮南，高骈害怕他们分了他的战功，便上奏说贼兵很快就能平定，不麻烦其他诸道兵马，请朝廷全部将他们遣归。朝廷答应了。黄巢探知到诸道兵马已经北渡淮河回去，便和高骈断绝来往，并且请求交战。高骈怒不可遏，于是下令张璘出击。结果官军在信州兵败，叛军临阵杀了张璘。黄巢的势力因此复振。

五月二十二（乙亥），唐僖宗任命枢密使西门思恭为凤翔监军，并于次日任命宣微使李顺融为枢密使。这两道任命用的都是白麻诏书，都是由内阁门下达，和任命将相完全相同。

新任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历来寒酸低贱，当他出掌西川的消息抵达西蜀时，蜀人全都非常吃惊，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有个青城妖人利用他的声势，率领他的党羽，诈称自己就是陈仆射。他停留在旅店时，还呼唤巡虞候，命令他尽快去给他找一匹白马来。马步使瞿大夫觉得他不像真的节度使，便将他拿下，用狗血灌在他身上。结果这帮人全都服罪，瞿大夫把他们杀了。六月初八（庚寅），陈敬瑄抵达成都。

这期间，黄巢的部将攻陷了陵州和婺州。

宰相卢携患了风痹症，不能行走，因此告假在家。六月十七（己亥），他才开始入宫应对。唐僖宗下敕让他不用下拜，并派两个黄门搀扶着他。卢携在禁内仗恃宦官观军容使田令孜的权力，在朝外倚赖高骈的军势，所以得到唐僖宗非常的宠遇，专制朝政，事情的大小都在他心里。但自从生病以来，他精力不支，事情的可否皆取决于亲信官吏杨温和李修，因此贿赂的现象盛行。宰相豆卢瑑并无他才，只懂得附和卢携。另一位宰相崔沆虽然时不时也有些启奏陈述，但经常被卢携阻扰。

六月十八（庚子），代北行营招讨使李琢上奏，说有两千沙陀人前来投降。李琢当时率领一万士兵驻扎在代州，与卢龙节度使李可举和吐谷浑都督赫连铎共同讨伐在云州的沙陀首领李克用。李克用当时派亲信将领傅文达守卫蔚州，大将高文集守卫朔州，自己率领部众到雄武军去对付李可举。赫连铎趁机派人去劝说高文集归顺朝廷（通鉴说高文集这时拿下傅文达；但《旧唐书》说傅文达后来才被招降；此处以《旧唐书》为准），与沙陀酋长李友金、萨葛都督米海万、安庆都督史敬存（《旧唐书》说他们是沙陀三部落）都投降了李琢。李友金是李克用的族父。

六月二十八（庚戌），黄巢攻打并占领了宜州。同时，刘汉宏往南劫掠申、光二州。

南诏使臣赵宗政从长安回南诏时，西川节度使崔安潜上表，支持礼部侍郎崔澹当时的意见，还说：“南诏只是个蛮人小国，本来只占有云南一郡的地盘。如今朝廷派使者和他们盟和，他们便以为我们中国胆怯，将再次要求娶公主为妻。到那时如何拒绝他们？”唐僖宗命令宰相们商议这事。卢携和豆卢琢都上言说：“大中末年（约860），朝廷的府库充实。自从咸通以来，南蛮两次攻陷安南和邕管，一次进入黔中，四次侵犯西川。朝廷为此征兵运粮，搞得全国疲弊不堪，超过十五个年头，租赋大半因此都到不了京师，三使（度支和户部及盐铁）和内库全都空竭；士兵死于瘴疠，百姓沦为盗贼，以致中原荆棘丛生，这都是蛮人造成的。前年冬季，蛮人之所以没有为寇，是因为赵宗政还没回去。去岁冬季，蛮人之所以没有为寇，是由于徐云虔到他们那里复命，蛮人还留着些希望。如今安南的子城（即内城）还被叛军占据，节度使尚未将它攻下。其余的卫戍士卒，大多都已擅自回归家乡。邕管的客军因此又减少了一半。冬季很快又到了，假如蛮寇前来侵轶，我们将如何对付！不如派使臣前去回复，即使得不到他们称臣的表疏和进贡，也不要让他们的怨恨日益加深。只要他们不会坚决前来侵犯边陲就行了。”唐僖宗于是下诏赐给陈敬瑄，答应和南诏和亲，不用他们向朝廷称臣；并让陈敬瑄抄录诏书的意思，然后用自己的名义送书信给南诏，还增加赐给他们的金银布帛。唐僖宗接着任命嗣曹王李龟年为宗正少卿，出任正使，任命岭南西道摄巡官徐云虔为副使，另外还派了一名内使，共同奉诏前往南诏。

秋七月，黄巢乘胜自采石渡过长江，包围了天长和六合等县，兵势非常强盛（《旧唐书》说黄巢在八月渡江入寇淮南；此处以通鉴为准）。

淮南将领毕师铎向高骈进言说：“朝廷的安危全依赖于明公。如今数十万贼众乘胜长驱，如入无人之境。如果不占据险要的地方出击，一旦让他们越过长江和淮水，那就无法控制了。黄巢必定会成为中原大患。”高骈觉得诸道兵马都已散走，张璘又已战死，自己估计现有的兵力对付不了黄巢，所以畏怯不敢出兵，只是命令诸将严加防备，并决开陈登水，自保而已。他还上表告急，声称：“贼兵六十多万进驻天长，离臣的城池不到五十里。”先前，卢携说：“高骈有文武长才，如果将兵权全部交给他，平定黄巢不在话下。”朝野大臣中虽然也有人觉得高骈未必靠得住，但还是希望他能挺得住。当高骈的表章抵达朝廷时，上下全都失望，人心大为惊骇。唐僖宗下诏书指责高骈早些时候遣散诸道兵马的做法，导致贼兵趁着官军没有防备而渡过长江。高骈上表说：“臣只是上奏请求遣归诸道兵马而已，并非自我专擅。如今臣竭力保卫一方，一定能办得到。只是担心贼兵接连渡过淮水罢了。陛下应当紧急下敕，让东道将士做好防御的准备。”他接着自称患了风痹，不再出战。

唐僖宗于是下诏，让河南诸道派兵进驻溵水，让泰宁（兖州）节度使齐克让进驻汝州，以防备黄巢。由于官军大规模集结，黄巢没能北渡溵水。

七月初九（辛酉），唐僖宗任命淄州刺史曹全晸为天平（郓州）节度使兼东面副都统。

同时，刘汉宏请求投降。七月十六（戊辰），唐僖宗任命他为宿州刺史。

也在七月，李友金等人打开朔州城门迎接官军。李克用得知后，急忙带兵从雄武军赶回赴援，到朔州攻打高文集。李可举派行军司马韩玄绍在药儿岭截击他，击溃沙陀兵，杀死了七千多人，投靠了李克用的原云州沙陀兵马使李尽忠和牙将程怀信全都战死。李可举又在雄武军境内打败李克用，杀了一万人。李琢和赫连铎接着进攻蔚州，招降了傅文达。前振武节度使李国昌也战败，他的沙陀部众全都溃散，自己只好独自和儿子李克用及其兄弟和宗族往北逃到达靼人控制的地区。唐僖宗下诏任命赫连铎为云州刺史兼大同军防御使；吐谷浑酋长白义成为蔚州刺史；萨葛酋长米海万为朔州刺史；加李可举为兼侍中（《旧唐书》作检校司徒和同平章事）。

达靼本来是羯族人的一个部落，居住在阴山。几个月后，赫连铎暗中贿赂达靼人，让他们拿下李国昌父子。李克用知道了这事。当时他正和达靼的豪帅们游猎。他让他们远远地放好马鞭和木叶，甚至将细针悬挂在树枝上；李克用朝它们射击，箭无虚发。豪帅们因此从内心佩服他。他又置酒和豪帅们痛饮。酒酣时，李克用说：“我得罪了大唐天子，想要效忠却不能做到。如今听说黄巢北上，必定成为中原的祸患。一旦天子赦免我的罪过，我将和你们南向共立大功，那不是令人痛快的事吗！人生几何，谁能老死在沙漠！”达靼知道他并无留下的意思，这才打消了害死他的密谋。

八月十三（甲午），唐僖宗改任前西川节度使崔安潜为太子宾客东都分司的闲职（显然因为他对南诏的强硬态度和执政大臣的绥靖政策相抵触）。

八月二十二（癸卯），唐僖宗封荣王李愤为司空。也在八月，荣王就病故。他是唐宪宗最小的儿子，咸通三年（862）封王（《旧唐书》说他这年八月十九日被授予开府仪同三司和守司空，同年十月九日病故，和这里引用的《新唐书》稍有不同）。

九月，东都上奏说：“汝州所招募的军士李光庭等五百人从代州归来，经过东都时，烧毁了安喜门，还焚烧劫掠市肆，然后由长夏门离去。”

再说，黄巢部众号称十五万，曹全晸率领他仅有的部众六千人与他们作战，还颇有杀获。但他终于因为众寡不敌，只好退驻泗上，等候其他诸军的到来，才能并力出击。然而高骈最终没来相救，黄巢于是全力出击曹全晸，打败了他。

徐州派出的三千士兵赶赴溵水时经过许昌。徐州士卒历来是出名的凶狠悖谬。许州节度使薛能以为自己先前作为徐州主帅镇守过彭城，对徐州人有恩信，便让士卒在许昌的球场过夜。日暮时，徐州士卒开始喊叫闹事。薛能登上子城即内城城楼，问他们什么原因，士卒们回答说因为食宿的供应短缺而且太差。薛能慰抚了很久，他们才安定下来。许昌民众大为恐惧。当时忠武（即许州）也派大将周岌前往溵水。他们出去没多远就得知徐州士卒闹事的消息，于是连夜赶了回来。天亮时，忠武军进入许昌城，袭击并将徐州士卒全都杀了。他们还抱怨薛能过于迁就士卒，把他给驱逐了。薛能将要逃往襄阳时，被乱兵追上杀了，他的家人也都遇害。周岌接着占据许昌，自称留后。汝郑把截制置使齐克让担心自己被周岌袭击，只好带兵回到兖州。于是，诸道进驻溵水的兵马全都散了。

黄巢接着毫无阻碍地渡过淮河（《旧唐书》说是十月，比较可信），自称率土大将军。他的部众军资富足，自淮北前进，军纪严密，所过之处不劫不掠，只是招募丁壮增益兵力而已。

早先，朝廷征召振武节度使吴师泰为左金吾大将军，让诸葛爽代替他。吴师泰见到朝廷变故很多，便指使振武军民上表挽留自己。也在十月，唐僖宗重新让吴师泰担任振武节度使，任命诸葛爽为夏绥节度使。

黄巢接着攻陷申州，顺利进入颍、宋、徐、兖境内。他们经过的地方官吏和平民全都溃逃。

这期间，群盗攻陷澧州，杀了刺史李询和判官皇甫镇。皇甫镇参加过二十三次进士考试，但都没有及第，李询聘用了他。贼寇攻陷城池时，皇甫镇逃走。路上他问人说：“使君也逃走了吗？”人们告诉他说：“贼人已经把他捉了。”皇甫镇说：“我得到他的如此知遇，现在还能往哪里去！”于是回到城里，竟然和李询一同去死。

十一月初，河中都虞候王重荣作乱，驱逐了节度使李都（《旧唐书》把这事放在翌年正月，疑有误），并将河中州城（今山西永济）的坊市劫掠一空。

宿州刺史刘汉宏抱怨朝廷对他的赏赐过于菲薄，唐僖宗只好在十一月初四（甲寅）任命刘汉宏为浙东观察使。同时，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将本道兵马交给诸葛爽及代州刺史朱玫，让他们往南去讨伐黄巢。十一月初五（乙卯），唐僖宗任命代北都统李琢为河阳节度使。

当初，黄巢将要渡过淮河时，豆卢瑑请求将天平节度使的节钺授予黄巢，待他到任后再出兵讨伐他。卢携说：“盗贼贪得无厌，即使给了他节钺，也不能阻止他到处抢掠。不如紧急征发诸道兵马扼住泗州，让汴州节度使为都统。那样贼兵要前进就无法入关，必定要回掠淮、浙一带，跑到沿海去苟且偷生而已。”唐僖宗听从了他的建议。后来淮北相继告急，卢携只好称病躲在家里，京师大为惊恐。十一月初十（庚申），东都上奏说黄巢已经进入汝州境内。

次日，唐僖宗任命王重荣为代理河中留后，任命原河中节度使兼同平章事李都为太子少傅。

汝郑把截制置都指挥使齐克让上奏，说黄巢自称天补大将军，并送公函给朝廷诸军说：“你们必须留在各自的营垒，千万不要冒犯我的锋芒！我即将进入东都（洛阳），接着前往京邑（即长安），亲自向朝廷问罪，不关你们众人的事。”唐僖宗召宰相们商议。豆卢瑑和崔沆请求征发关内诸镇及两神策军前往守卫潼关。

十一月十二（壬戌）是冬至，唐僖宗打开延英殿，对着宰相们哭泣流泪。观军容使田令孜上奏说：“臣请求精选左右神策军的弓弩手去守卫潼关，臣将亲自出任都指挥制置把截使。”唐僖宗说：“侍卫将士不熟习征战，恐怕派不上用场。”田令孜说：“当年安禄山篡逆，玄宗临幸蜀地暂避他的锋芒。”崔沆说：“安禄山那时只有五万部众，和如今的黄巢实在无法相比。”豆卢瑑说：“哥舒翰带着十五万部众都守不住潼关。如今黄巢有部众六十万，而潼关又没有哥舒翰当年的兵力。如果田令孜真为社稷着想，那么三川的将帅和大臣都是田令孜的心腹，比较玄宗那时一定准备得更充足。”唐僖宗听了很不高兴，并跟田令孜说：“爱卿暂且还是为朕发兵去守卫潼关。”当天，唐僖宗临幸左神策军，亲自检阅将士。田令孜向他推荐左军马军将军张承范、右军步军将军王师会、左军兵马使赵珂。唐僖宗召见了他们三人，并任命张承范为兵马先锋使兼把截潼关制置使，王师会为制置关塞粮料使，赵珂为勾当寨栅使，田令孜为左右神策军内外八镇及诸道兵马都指挥制置招讨等使，飞龙使兼忠武军监军杨复恭为副使。

次日，齐克让上奏说：“黄巢已经进入东都境内，臣收军退保潼关，在关外设置营寨。将士屡经战役，长久缺乏军资储备，周围的州县残破不全，人烟几乎绝迹，东西南北都见不到官府的人。将士现在饥寒交迫，兵器也又钝又破，人人都想着回归乡闾。臣担心总有一天士兵将溃散而去，所以请求朝廷尽早发运军资和粮草及援军前来。”唐僖宗命令挑选两神策军的弓弩手，结果得到两千八百人，让张承范等人带着去增援齐克让。

十一月十七（丁卯，《旧唐书》作两天后即己巳），黄巢攻陷东都，留守刘允章率领分司百官出迎拜谒。黄巢进入洛阳城，只是慰问安抚百姓而已，闾里一片晏然。刘允章是在朱泚之乱中遇害的兵部侍郎刘乃的曾孙。

同时，田令孜上奏，请求招募长安坊市的数千人补充两神策军。

十一月二十一（辛未），陕州上奏说东都已经失陷。次日，唐僖宗任命田令孜为汝、洛、晋、绛、同、华都统，率领左、右神策军东讨黄巢。当天，黄巢攻陷虢州。

同时，唐僖宗任命神策将罗元杲为河阳节度使；任命周岌为忠武节度使。当初，薛能将牙将上蔡人秦宗权调去守卫蔡州。秦宗权得知许州兵乱，便借口要带兵赴难，擅自招募蔡州士兵，驱逐蔡州刺史，占据了蔡州城。当周岌成为节度使时，当即任命秦宗权为蔡州刺史。

十一月二十五（乙亥），张承范等人率领神策弓弩手离开京师。神策军士都是长安的富家子弟，靠贿赂宦官得以挂名军籍，得到丰厚的军饷和赏赐，整天穿着华丽的衣裳，骑着高头怒马，颐指气使，从未参与过任何战阵。这时听说要出征，父子抱头痛哭，不少人花了很多金银布帛雇用街坊穷人代他们出行，而这些替代士兵往往连兵器都不会使用。当天，唐僖宗登御章信门城楼为他们送别。张承范进言说：“臣听说黄巢拥有数十万部众，击鼓向西迈进；齐克让带着一万吃不饱肚子的士兵驻扎在关外，现在陛下又派臣带着二千多人进驻关上；又从未听说过朝廷作过如何提供军饷的计划。用这样的办法抗拒贼兵，臣私下深感寒心。希望陛下赶紧催促诸道精锐兵甲作为继援。”唐僖宗说：“你们先去吧，大军很快就会跟上！”

十一月二十七（丁丑），张承范他们抵达华州。刚好刺史裴虔馀迁任宣歙观察使，城里的军民都逃进华山，城中一片萧条，州里的府库堆满尘埃和鼠屎，幸亏仓库里还有千余斛大米，于是军士带上三日的粮食后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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