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二十五：黄巢之乱之七：曹全晸荆门大捷与郑从谠主政河东

乾符六年即公元879年五月，黄巢进围广州，并要求出任广州节度使，但唐僖宗李儇没有答应，只任命他为率府率。

河东节度使李侃因为军府多次发生动乱，便上表称病，请求寻找医治。唐僖宗下敕任命代州刺史康传圭为河东行军司马，征李侃回京师。秋八月初七（甲子），李侃离开晋阳。唐僖宗很快就任命特进、检校司空、东都留守李蔚为检校司徒、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观察，兼代北行营招讨供军等使，取代李侃。

镇海节度使高骈奏称：“臣请求让代理舒州刺史郎幼复担任留后，守卫浙西；派都知兵马使张璘带兵五千到郴州守卫险要；派兵马留后王重任带兵八千到循、潮二州拦截。臣准备亲自率领一万人自大庾岭直趋广州出击黄巢。黄巢得知臣将要前往，必定逃遁。还请求朝廷下敕，让王铎带领所部兵马三万人前往梧、昭、桂、永四州守卫险要。”但唐僖宗下诏不许。

九月，黄巢得到率府率的任命告身。他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朝廷执政大臣，然后加紧猛攻并在当天就攻陷了广州，还生擒节度使李迢。他转而劫掠岭南州县。黄巢让李迢起草表疏，阐述他的感怀。李迢说：“我世代深受国恩，亲戚满朝，手腕可断，表不可草。”黄巢于是杀了他（《新唐书》说十一月初六辛酉，黄巢攻陷江陵，杀了李迢。虽然李迢是在广州被俘，但也可能后来才遇害）。

冬十月，唐僖宗任命镇海军节度兼浙江西道观察处置等使高骈为检校司徒、同平章事、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出任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江淮盐铁转运、江南行营招讨等使，进封燕国公，食邑三千户。先前，高骈在浙西，派大将张璘和梁绩等人在浙东击溃了黄巢，迫使黄巢转而进寇福建，越过岭表。所以朝廷让他移镇扬州。唐僖宗还任命神策大将军周宝为检校尚书左仆射，兼润州刺史、镇海军节度、浙江西道观察等使（《旧唐书》说周宝的任命在十一月）；任命山南东道行军司马刘巨容为节度使。周宝是平州人。

唐僖宗还任命礼部侍郎张读暂时负责左丞事务。

黄巢在岭南时，部下士卒身患瘴疫而死的有什之三四，所以他的党徒都劝他回到北边以图大事，黄巢也听从了。于是他派人在桂州编造了几千个大木筏（通鉴作几十个，疑有误；《旧唐书》说数千还比较可信），利用洪水，沿着湘江而下，经历衡、永二州，频繁攻陷湖南和江西下属郡县。十月二十七（癸未），他率军抵达潭州（长沙）城下。当时南面行营招讨都统王铎的前锋都将李系守卫潭州，有部众五万，连同地方团结军号称十万。但他闭城不敢出战。黄巢率军猛攻，一天就攻陷了潭州，李系只好逃往朗州，仅仅逃得性命。黄巢将卫戍的五万官兵全都杀了，尸体盖满了江面，顺流而下。黄巢的部将尚让乘胜进逼江陵，兵众号称五十万。当时诸道兵马尚未集结，江陵守军不满万人。王铎得知李系兵败，留下大将刘汉宏守卫江陵，自己率众赶往襄阳，说要去和刘巨容的部队会合。王铎离去后，刘汉宏纵兵大肆抢掠江陵，并将整座城烧毁殆尽，军民都逃窜到山谷避难；又遇上大雪，冻僵的尸体满山满野。江陵被烧毁殆尽，也被抢掠一空。十多天后，黄巢大军才到。刘汉宏是兖州人。他带着部众北归，在路上沦落为江北的群盗（《旧唐书》把这事放在翌年二月，显然有误）。

闰十月初一（丁亥），河东节度使李蔚生了重病，让供军副使李邵代理观察留后，监军李奉皋代理兵马留后。两天后李蔚就死了。都虞侯张锴和郭昢署名上奏，罢黜了李邵，让太原少尹丁球代理观察留后。

同时，黄巢攻陷澧州等湖南州县，澧州刺史李绚死难。

十一月初一（丙辰），天上同时出现两日，还有相撞的样子。

十一月初三（戊午），唐僖宗让定州以东制置内闲厩宫苑等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刑部尚书、上柱国、太原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王处存带着检校户部尚书的头衔出任定州刺史兼义武军节度、易定观察处置、北平军等使。王处存是万年人。唐僖宗还让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河东行军司马、雁门代北制置等使、石岭镇北兵马、代北军等使、上柱国康传圭带着检校工部尚书的头衔出任太原尹兼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新唐书》说，任命河东节度使康传圭为代北行营招讨使）。

再说，黄巢带兵北上，直趋襄阳。襄阳节度使刘巨容与江西招讨使兼淄州刺史曹全晸合兵，进驻荆门抗拒他们。十一月二十二（丁丑），黄巢的一万军队驻扎在团林驿。曹全晸命令刘巨容率领全部精甲埋伏在林中，自己则率领轻骑出战，假装战败后退走。叛军追赶他们，但快到荆门时，叛军的队伍就乱了，不成军列。结果伏兵冲出，击溃了叛军，曹全晸的铁骑接着乘胜追杀。当到了江陵时，官军已经杀死或俘虏了叛军什之七八。黄巢和尚让收拾残余部众渡过长江，往东逃走。有人劝刘巨容要追杀穷寇，贼兵可以被全歼。刘巨容说：“朝廷喜欢辜负将帅。有急事时则抚存将士，也不惜封官和重赏。没事了则弃置一边，有时甚至还要问罪。不如留下贼兵作为今后得到富贵的资本。”部将们这才停止追击。曹全晸渡过长江追击黄巢，刚好这时朝廷让泰宁都将段彦谟取代他出任招讨使（《旧唐书》说任命段彦谟为江西节度使），曹全晸也只好作罢。于是黄巢得到喘息的机会，军势复振。他接着进攻鄂州，还攻陷了外城。当曹全晸的救兵赶来时，黄巢转而去劫掠江西的饶、信、池、宣、歙、杭等十五州（《新唐书》说他还攻陷鄂、宣、歙、池四州），部众又恢复到二十万（《旧唐书》把这事说成是翌年三月，显然有误）。

再说，康传圭这时已率军在代州，得到诏令后当即奔赴晋阳上任。十一月二十五（庚辰），他抵达乌城驿。张锴和郭朏出迎，康传圭派人用乱刀把他俩砍死，然后又派人到节度使府，把他俩的一家人都杀了。河东全军为此震悚。

十二月初七（壬辰），官军收复江陵。同时，唐僖宗改任王铎为太子宾客东都分司的闲职，显然当时惩处他当时放弃江陵的行动。

当初，兵部尚书卢携曾推荐高骈，说他胜任都统的要职。到这时，高骈部将张璘等人屡次打败黄巢，唐僖宗便再次让卢携出任兵部尚书兼门下侍郎和平章事；唐僖宗还让前宰相郑畋带着检校左仆射的头衔出任凤翔尹兼凤翔节度使；并将王铎和郑畋奏请任命的大多数关东节度使都更换了。此前卢携和郑畋被王铎排挤，已被改任太子宾客东都分司的闲职。

也在十二月，唐僖宗下制任命河东马步军都虞候朱玫为代州刺史。

这年，淄州刺史曹全晸收复郓州，杀了叛将崔君裕。朗州贼首周岳攻陷衡州，驱逐刺史徐颢。荆南叛将雷满攻陷朗州，刺史崔翥死难。石门蛮人向瑰攻陷澧州，代理州事吕自牧死难。桂阳贼首陈彦谦攻陷郴州，杀了刺史董岳。

广明元年即公元880年春正月初一（乙卯），唐僖宗登御宣政殿，下制说：

“朕登临宝位，嗣守宗庙，日夜操心，勤劳为政，至今八载，实在一心想要让黎元趋于仁寿，致使华夏达到升平。然而国步犹艰，群生困弊，灾难迭起，寇孽猖獗。他们窃弄干戈，连攻郡邑，虽然也上呈归降的款诚，却从未停息疯狂的奸谋。江东和海南，满目疮痍；湖湘和荆汉，耕织屡空。念及百姓的疲惫赢弱，朕深感恻隐。朕的心愿不得满足，天道又能如何。幸赖近来朝廷严敕将士，多少得到许多捷报。这都是明圣的暗中保祐，哪里是朕菲薄仁德的功劳。正值节变三阳，日当首岁，朕于是登御正殿，下令改元，遍及苍生，应宜宽宥。自古以来继业守文的君主，握图御宇的帝王，必定要从正月吉辰开始，发号施令。垂下千年的典范，固守万代的洪基，无不因为这一大道。现改乾符七年为广明元年。

“近来东南地区的州府，频繁上奏，说那里的草贼连结闹事。本是平民，迫于饥馑，沦为盗贼，情不自愿。现委托地方长吏细心加以晓谕，如能自首归降，只要不是诈伪，便必须安抚接纳，不要详细追问。如果未能倒戈，必须立即加以剪灭。东南地区州府遭遇盗贼的地方，农桑失业，耕种不时。其中广州、荆南、湖南，贼兵留驻，造成民户逃亡，伤夷最为严重。广明以前那里的各色税赋，都必须十分减四。河中府和太原府遭到贼寇劫掠的地方，也按照同样的办法处置。

“吏部选官中出现的些小错误以及驳回的，除了名实不符或欠缺考试之外，因为近来官员的残阙都应当予以收录叙用。入仕的途径，兵部最滥，全无根本，颇坏纪纲。近来武官大多转为文官，依照资历任命。必须惩戒僣越和侥幸，好辨别品流。自今以后武官不得转为文官选改，希望官员各自适合自己的位置，秩序也必须区分。但禁内各司不在此限。”

正月下旬，淮南将领张璘与黄巢在大云仓交战，打败了他。

二月初二（丙戌），李国昌率领沙陀部落越过雁门关，入寇忻、代二州。

河东节度使康传圭专门靠威刑为政，经常报复自己的仇人冤家，还强取富人的钱财。他派前遮虏军使苏弘轸（《旧唐书》说还有大将伊钊和张彦球）到太谷去出击沙陀人。苏弘珍到了秦城驿，遇到沙陀人，出战不利就退回来了。康传圭勃然大怒，当时就杀了苏弘轸。那时沙陀已回到代北，康传圭便派都教练使张彦球带兵三千追赶他们。二月十四（戊戌，通鉴作壬戌为误，此处依《新唐书》为准），军队到了百井发生哗变，返回晋阳。康传圭闭城抗拒，但乱兵自西明门进城，杀了康传圭。监军周从寓亲自出来慰抚劝谕，乱兵才安定下来。周从寓让张彦球任府城都虞候。朝廷得知这事后，派使者去宣慰道：“杀节度使的事是出于一时的愤慨。大家应当各自安心，千万不要再有忧虑和畏惧。”

二月二十六（庚戌），沙陀二万多人逼近晋阳，并于次日攻陷太谷。唐僖宗任命汝州防御使博昌人诸葛爽为北面行营副招讨，派他率领东都防御兵马赶赴代州去救河东（《旧唐书》把这事说成在三月）。

左拾遗侯昌业因为盗贼布满关东，而唐僖宗不亲理政事，专门从事游乐嬉戏，并赏赐无度；还有，神策中尉田令孜专权霸道，目无主上；加上天象变异，社稷将危；所以他上疏极力进谏。唐僖宗勃然大怒，召侯昌业到内侍省，赐他自尽。

唐僖宗喜好骑射、剑槊、法算；至于音律和蒱博他更是无不精妙。他还喜好蹴鞠（类似马球）和斗鸡，与诸王赌鹅时，一头鹅的赌注有五十缗。他尤其善于击球，曾跟优伶石野猪说：“朕如果去击球科的进士应举，一定会是状元。”石野猪说：“如果遇到尧、舜任礼部侍郎，恐怕陛下不免被他们驳回。”唐僖宗只是笑笑而已。

度支部门因为朝廷的费用不足，便上奏要借富户及胡商的钱财货物。唐僖宗下敕借用他们财产的一半。盐铁转运使高骈上言说：“天下盗贼蜂起，都是因为饥寒交迫。只有富户和胡商尚未造反而已。”唐僖宗这才打消了这一念头。高骈奏请将杨子院改为发运使。

三月十七（庚午），唐僖宗任命左金吾大将军陈敬瑄为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是许州人，是田令孜的兄长。

当初崔安潜镇守许昌时，田令孜向他请求让陈敬瑄出任兵马使，但崔安潜不肯。陈敬瑄因为田令孜的缘故得以在左神策军任职，几年后经过累迁官至大将军。田令孜见关东群盗日益猖獗，暗中做好让唐僖宗临幸蜀地的准备，便奏请让陈敬瑄及其心腹左神策大将军杨师立、牛勖、罗元杲镇守三川。唐僖宗让他们四人击球赌输赢，胜者得到三川。陈敬瑄得了头筹，唐僖宗当即就任命他为西川节度使，取代崔安潜。

三月十八（辛未，《旧唐书》作二月，《新唐书》也说是二月二十八壬子），唐僖宗接着下制任命开府仪同三司、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充太清宫使、弘文馆大学士、延资库使、上柱国、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郑从谠为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出任河东节度、管内观察处置兼行营招讨供军等使。康传圭死后，河东士兵日益骄横，所以朝廷让宰相前往镇守，并让他自己挑选参佐。郑从谠奏请让长安令王调为节度副使，前后部员外郎兼史馆修撰刘崇龟为节度判官，前司勋员外郎兼史馆修撰赵崇为观察判官，前进士刘崇鲁为推官。当时人们把这称作小朝廷，意思这些都是当时的名士。刘崇龟和刘崇鲁都是唐太宗时功臣渝襄公刘政会的七世孙。那时晋阳在新近的动乱之后，每天都有杀人抢掠的事发生。郑从谠外貌温文尔雅，其实内气刚劲，而且多谋善断。想要为恶的将士，郑从谠总会预先察觉，并加以诛杀，因此奸猾的家伙有所警惕收敛。为善的人他全都安抚善待，毫无猜疑。他知道张彦球有谋略，百井的士兵哗变，不是他的本意。于是郑从谠只是将为首作乱的人杀了，然后召来张彦球，加以慰抚劝谕，并将兵权托付给他，军中于是安定下来。张彦球为郑从谠拼尽死力，最终发挥了很大作用。

也在三月十八这天，唐僖宗因为干旱，避免在正殿上朝，并减少御膳。

淮南节度使高骈派部将张璘等人出击黄巢，屡次告捷。卢携于是奏请让高骈出任诸道行营兵马都统（《旧唐书》把这任命放在去年十月，说黄巢的大军又越过大庾岭，朝廷便加授高骈为诸道行营兵马都统。但也许指后来，因此以通鉴为准）。高骈于是传送檄文广为招募全国的兵众，因此得到地方和外来的士兵共七万人，威望大振。朝廷对他深为依赖。

黄巢军中又发生瘟疫，他的部将李罕之带着一支部队投降了淮南的官军，因此黄巢的势力开始衰退。

这期间，安南军队发生动乱，节度使曾衮出城避难，诸道派往卫戍邕管的士兵往往擅自回归本道。

四月初一（甲申），京师、东都、汝州都下大冰雹，大风还将两京街上的十二三株树木连根拔起。东都长夏门内的十株古槐树被连根拔掉了七八株，宫殿房顶的鸱尾也都被刮落。

四月十四（丁酉），唐僖宗任命检校吏部尚书、前太常卿（通鉴作太仆卿）、上柱国、陇西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李琢为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御史大夫，出任蔚朔等州诸道行营都招讨使。东北面行营的李孝昌、李元礼、诸葛爽、王重盈、朱玫等人的兵马及忻、代州的地方团练全都由李琢指挥。唐僖宗还任命常侍张存礼出任都粮料使，判官崔鋋出任制置副使。李琢是唐武宗时河中节度使李听的儿子。

同时，张璘渡过长江出击贼帅王重霸，并招降了他。张璘屡次打败黄巢军队，黄巢只好退保饶州，他的部将常宏带着数万部众投降了张璘。四月十九（壬寅），张璘攻克饶州，黄巢逃走。当时江、淮诸军屡次上奏打败贼兵，但基本都不属实。宰相以下的朝臣都上表庆贺，朝廷也靠这些虚假的捷报自我安慰。

唐僖宗又任命李琢为蔚朔节度使，出任都统；还任命杨师立为东川节度使，牛勖为山南西道节度使，诸葛爽为北面行营副招讨使。

当初，刘巨容回到襄阳后，荆南监军杨复光让忠武都将宋浩代理州府事务，泰宁都将段彦谟带兵守卫襄阳城。此时唐僖宗下诏任命宋浩为荆南安抚使，而段彦谟以位居其下感到耻辱。宋浩禁止军士砍伐街上的槐树和柳树，段彦谟的一个部卒犯令，宋浩杖责了他的背脊。段彦谟怒不可遏，居然拔刀驰入安抚使府，杀了宋浩，连同他的两个儿子。杨复光上奏，指责宋浩为人残酷，所以被部众杀了。唐僖宗于是下诏任命段彦谟为朗州刺史，任命工部侍郎郑绍业为荆南节度使（《新唐书》说：二月二十四戊寅，荆南监军杨复光和泰宁军将段彦谟杀了守将宋浩，推举常滋为节度留后。通鉴没讲具体日期，所以《新唐书》也许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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