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二十五：黄巢之乱之十五：讨黄功臣杨复光去世与李克用解除陈州之围

中和三年即公元883年四月初八（甲辰），雁门节度使李克用等率军从光泰门进入京师，黄巢焚毁宫室后逃走。李克用虽然才二十八岁，却居功第一，兵势也最强。黄巢退往东部，于六月和投降他的蔡州守将秦宗权合兵包围陈州，陈州刺史赵犨坚守城池。

六月三十（甲子，通鉴把这事放在七月，但以《旧唐书》为准），监军使左骁卫上将军杨复光在河中病故。他是内常侍杨玄价的养子，幼年时作为阉人进入内侍省供奉。杨复光为人慷慨节义，颇有筹略，担任小黄门时曾监督镇兵出征。乾符中年，黄巢侵犯江西，杨复光作为排阵使，派判官吴彦弘入城宣喻朝旨，黄巢当时就派部将尚君长奉表归附朝廷。招讨使宋威妒忌他的功劳，派兵伏击尚君长，致使黄巢一怒之下重新作乱。朝廷也诛杀了尚君长，因此黄巢对朝廷的怨恨更深。宋威战败后，杨复光总领他的兵权，进攻洪州，生擒了贼将徐唐莒。后来唐僖宗下诏让荆南节度使王铎为招讨使，取代宋威。杨复光成为忠武军监军，进驻邓州，以遏制黄巢北进的要道。

京师失陷后，忠武节度使周岌接受黄巢的任命，和他的使者来往频繁。周岌曾在夜里设宴，紧急召来杨复光。杨复光身边随从劝他说：“周公归降了贼人，必将谋害内侍，还是不去为好。”杨复光说：“事情既然已经如此，道义上我也不打算活命了。”还是去了。酒酣时，周岌谈及本朝的事，杨复光因为伤心落泪。好一阵子后他说：“能让男子感动的只是恩义而已。但不权衡利弊，也不是大丈夫。明公自匹夫到现在享受公侯的尊贵，岂能舍弃十八代天子而去北面向贼人称臣，哪里还有恩义和利害可说的！”说得声泪俱下，周岌也为此流泪。周岌说：“我不能独自抗拒贼人，只好阳奉阴违，再想法对付他，所以召来杨公一同商量。”于是两人洒酒为盟。当夜，杨复光派他的养子杨守亮到驿站旅馆杀了下榻那里的黄巢使者。

当时秦宗权背叛周岌，占据蔡州。杨复光得到忠武的三千兵马进入蔡州，劝说秦宗权，让他和自己同时举义。秦宗权于是派部将王淑率领一万人跟从杨复光收复荆襄。但他们进驻邓州时，王淑逗留不进。杨复光杀了他，兼并他的部众，然后分为八都。鹿晏弘、晋晖、李师泰、王建、韩建等人都是八都的大将。于是他进攻南阳，黄巢部将朱温和何勤来抵御。中和元年（881）五月，杨复光打败他们，进而收复了邓州，并向唐僖宗的行在报捷。杨复光乘胜追击，到了蓝桥，因为母亲病故而丁忧离职。很快朝廷起复（中止服丧）他出任天下兵马都监，监督诸军平定了关中三辅。王重荣任东面招讨使，杨复光带兵和他会合。中和二年七月，他率军抵达河中。朱温那时守卫同州，杨复光派人去劝谕他。九月，朱温带领所部归降朝廷。当时黄巢部将李详（也作李翔）守卫华州，黄巢的势力还很强盛。王重荣十分忧虑，跟杨复光说：“臣服贼人则对不起朝廷，和贼人拒战则兵力过于微弱。今日的成败尚未可知。还是明公拿主意吧。”杨复光说：“雁门李仆射以他的雄武威振北陲，他的家父和我的先人曾共同患难。李雁门作战总是奋不顾身。自从主上颠沛流离以来，他之所以一直没能前来的原因，都是因为太原拦在前头。如果用朝廷圣旨晓谕郑公（即河东节度使郑从谠），那么诏书一到，他必定会率军前来。”王重荣深以为然。王铎于是派使者带着墨诏到太原，太原结果也派兵跟李克用一道前来。在收复京城，三次击败黄巢的过程中，杨复光与他养子杨守亮和杨守宗等人无不身先士卒，功烈居多。这时他突然在河中病故，终年四十二岁。

杨复光虽然是黄门近幸，但慷慨忠义，还有大志，善于安抚士卒。他病故那天，军中将士痛哭了好几天。身后平贼立功的人，大多都是杨复光部下的门人或故将。他的养子杨守亮任兴元节度使；杨守宗任忠武节度使：杨守信任商州防御使；杨守忠任洋州节度使；其余以守为名的还有数十人，都是牧守或将帅。

杨复光死后，他部下忠武八都都头鹿晏弘、晋晖、王建、韩建等人各自带着部众散去。当时杨复光的兄长杨复恭负责内枢密，行在都指挥处置使田令孜因为杨复光建立破贼的大功，对他既害怕又嫉恶，所以黄巢被赶出京师后朝廷对他的奖赏比较菲薄。当田令孜得知杨复光的死讯时，内心非常高兴，很快又将杨复恭摈弃，罢免了他内枢密，改任飞龙使。田令孜专权，没人能跟他抗衡，只有杨复恭多次和他争论得失，所以田令孜厌恶他。杨复恭也因此称病回归蓝田。

宣武节度使（《新唐书》作节度副大使；估计有亲王任名义大使）朱全忠率领所部数百人赴任。秋七月初三（丁卯），他们抵达汴州。当时汴、宋一带连年闹饥荒，官府和民间都穷困枯竭。而城内骄兵难以控制，城外又面临大敌进攻，无日不战，因此众心危惧。然而朱全忠却勇气倍增。唐僖宗李儇下诏，因为黄巢尚未平定，所以加朱全忠为东北面都招讨使。

同时，南诏派布燮（即宰相）杨奇肱来迎接公主。唐僖宗下诏让西川节度使陈敬瑄给他写信，说：“銮舆往西巡幸，婚礼的礼仪和物品均未准备。还是等到回了京邑，然后再出嫁公主。”但杨奇肱不肯，直接前来成都。

再说，李克用自长安带兵回到雁门，很快朝廷任命他为河东节度使的诏书就来了，诏书还召原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前往唐僖宗的行在。李克用于是从东道经过榆次，前往雁门探望他的父亲李国昌。李克用紧接着就在河东地区张贴告示，安慰军民说：“千万不要忧虑过去的事，请民众各自安心自己的家业。”

同时，唐僖宗正式任命成德留后王鎔、魏博留后乐行达、天平留后朱瑄为本道节度使。

司徒、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郑畋，即使在朝廷西迁时仍然谨守法度。田令孜为判官吴圆请求郎官，郑畋不答应；陈敬瑄想位居宰相之上，而郑畋根据惯例，认为带着宰相头衔的节度使品秩虽高，也都在真正的宰相之下，所以一再争辩，反对他这么做。田令孜和陈敬瑄于是指使凤翔节度使李昌言上言说：“军中将士对郑畋颇为猜忌，陛下不能让他扈从御驾经过此地。”郑畋也累次上表辞职，唐僖宗于是将他罢相，改任太子太保，又任命他儿子兵部侍郎郑凝绩为彭州刺史，让他到彭州就地休养。唐僖宗还任命兵部尚书兼判度支裴澈为中书侍郎和同平章事。

也在七月，唐僖宗下制赐给西川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尉、同平章事、成都尹、上柱国、食邑三千户、实封四百户陈敬瑄不死的铁券。

八月十一（甲辰），李克用抵达晋阳。唐僖宗并下诏任命前振武节度使、检校司空、兼单于都护、御史大夫李国昌为检校司徒、代州刺史、雁门以北行营节度、蔚朔等州观察等使，出镇代州。

同时，唐僖宗将湖南升格为钦化军，任命观察使闵勖为节度使。

也在八月，淮南将领韩师德攻陷岳州。

九月，唐僖宗加陈敬瑄为兼中书令，晋升他为颍川郡王。

感化军（即武宁军）节度使时溥在溵水扎营。唐僖宗加授他为东面兵马都统。他还任命荆南留后陈儒为节度使。

这年秋季，晋州发生地震。

昭义节度使孟方立，觉得潞州地方险要，士卒劲勇，还屡次驱逐主帅，便想逐渐削弱地方的势力，因此将治所迁移到邢州，大将们和富人的家室也都迁徙到山东，结果造成潞州人很不高兴。监军祁审诲因为人心不安，便指使武乡镇使安居受暗中用一个蜡丸向李克用求援，请求将军府搬回潞州。冬十月，李克用派部将贺公雅等人赶赴潞州，但被孟方立打败。李克用又派李克修出击。十月十八（辛亥），李克修攻取潞州，杀了刺史李殷锐。此后李克用每年都出兵争夺山东，邢、洺、磁三州的民众一半被俘或被杀，野外也见不到庄稼了。

同时，唐僖宗封宗室女子为安化长公主，嫁给南诏。

再说，渐东观察使刘汉宏率领十多万部众出了西陵，将要出击杭州刺史董昌。十月二十五（戊午），钱镠渡江反击，击溃了他。刘汉宏换了衣服拿着把鱼刀逃走。次日，他收拾残余部众四万人，重新开战。钱镠又打败了他，还杀了他弟弟刘汉容及其部将辛约。

也在十月，全椒的贼首许勍攻陷滁州。

十一月初一（甲子），叛将秦宗权率军包围许州。十二月，唐僖宗下诏，让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救援陈许。

忠武大将鹿晏弘率领所部自河中往南劫掠襄、邓、金、洋一带，一路上烧杀抢掠，声言说要往西奔赴唐僖宗的行在。也在十二月，他抵达兴元（汉中），驱逐节度使牛勖，牛勖逃往龙州西山。鹿晏弘于是占据兴元，自称留后。

武宁节度使时溥因食物中毒，怀疑是判官李凝古下毒而杀了他。李凝古父亲李损任右散骑常侍，人在成都。时溥上奏，指控李凝古和他父亲同谋。田令孜得到时溥的贿赂，便让御史台立案审理李损。侍御使王华为李损喊冤，田令孜于是伪造诏书将李损移交给神策军监狱，但王华拒绝让他过去。宰相萧遘奏称：“李凝古下毒的事本身就很暧昧，他已经被时溥所杀。他父亲李损和他相别多年，音讯不通，怎能诬陷他和儿子同谋！时溥仗恃战功扰乱律法，欺凌蔑视朝廷，还想杀害天子的侍臣。如果让他得以随心所欲，到时灾祸波及到臣等这辈人，朝廷将何以自立！”李损这才得免一死，被放归田里。当时田令孜专权，群臣都不敢迕逆他的意志，甚至不敢正视他；只有萧遘屡次和他争辩，朝廷对他非常依赖。

同时，唐僖宗将浙东军升格为义胜军，任命刘汉宏为节度使。

这期间（《旧唐书》作七月，《新唐书》作八月），通鉴则放在年底），黄巢和秦宗权加紧攻打陈州。陈州刺史赵犨派人走小路向邻道求救，于是徐州节度使时溥、许州节度使周岌、汴州节度使朱全忠都出兵救援。这月，朱全忠与黄巢的党羽在鹿邑开战，打败了他们，斩首二千多级。他接着带兵进入亳州，并占据了它。

这年，天平军将曹存实攻克郓州。石镜镇将董昌驱逐杭州刺史路审中。

中和四年即公元884年春正月，唐僖宗任命鹿晏弘为兴元留后，并为魏博节度使乐行达赐名为乐彦祯。

东川节度使杨师立因为陈敬瑄兄弟得到极大的权力和恩宠，内心很是不平。陈敬瑄派眉州防御使高仁厚讨伐贼帅韩秀升时，跟他说：“成功回来后，我将上奏天子，将东川奖赏给你。”杨师立听说后愤怒地说：“我和他彼此都是藩镇大员，他居然胆敢随便将我的疆土许诺给他人！真是无法无天！”田令孜担心他起兵作乱，不想因为他再出兵遏制，所以内征杨师立为右仆射。

黄巢的兵力这时依然很强，周岌、时溥、朱全忠都支撑不住，只好一道向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求救。也在二月，李克用率领蕃人和汉人的兵马五万出了天井关。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借口说河桥还没修复完好，在泽州的万善驻扎大军防备他。李克用只好改道从陕州和河中渡过黄河东进。

再说，杨师立得到诏书后勃然大怒，不肯接受替代，杀了朝廷的官告使及监军使，以讨伐陈敬瑄为名义举兵造反，还当即杀了胆敢进谏的大将。他接着率军进驻涪城，派部将郝蠲袭击绵州，但无法攻克。二月十五（丙午），唐僖宗任命陈敬瑄为西川、东川、山南西道都指挥、招讨、安抚、处置等使。三月初三（甲子），杨师立移送檄文给唐僖宗的行在百官及诸道将吏和士人平民，历数陈敬瑄的十大罪状，自称已经集合本道将士和八州壮丁共十五万人，长驱直入成都，兴师问罪。唐僖宗下诏削去杨师立所有官爵，任命高仁厚为东川留后，带领兵马五千讨伐他，还任命西川押牙杨茂言为行军副使。

同时，朱全忠带兵攻打并占领了黄巢的瓦子寨。黄巢部将陕州人李唐宾和楚丘人王虔裕都投降了朱全忠。

这期间，婺州人王镇拿下剌史黄碣，投降了杭州兵马使钱镠。刘汉宏派部将娄赉杀了王镇，取而代之。浦阳镇将蒋环召来钱镠的兵马共同进攻婺州，生擒了娄赉后回来。黄碣是闽人（《新唐书》说这是正月和二月的事）。

淮南节度使高骈的侄子左骁卫大将军高澞，上疏揭发在淮南专权的吕用之二十多条罪状，秘密上呈给高骈，还哭着跟他说：“吕用之在内假托神仙的学说蛊惑伯父；在外则盗用节度使的权柄残害百姓。将佐们怕死，都不敢直言。岁月已经长久，他的羽翼即将成熟；如果再不剪除，恐怕高氏累代的功勋，将被一朝扫地出门了！”因为呜咽哭泣，悲不自胜。高骈说：“我看你喝醉了吧！”让人将他扶出。次日，高骈将高澞的状纸拿给吕用之看，吕用之说：“四十郎（即高澞）曾因为手头拮据向我要钱，我没有遵命，所以他对我有些不满。”便拿出高澞亲手写的几幅借条呈上。高骈十分惭愧，便禁止高澞出入节度使府。过了个把月，他任命高澞为知舒州事，派他到那里去了。

刚好贼首陈儒攻打舒州，高澞向庐州求救。庐州刺史杨行愍估计自己的兵力救不了他，便和部将李神福商量。李神福说他能不用刀枪就能将陈儒赶走。于是他带上许多旗帜，走小路进入舒州。不久，他就率领舒州兵马举着庐州军队的旗帜出城，还故意察看地形，装出要布列大阵容的样子。贼兵探到这消息，连夜逃遁。李神福是洺州人。

不久，群盗吴迥和李本又来攻打舒州，高澞无法守住，只好弃城逃走（《新唐书》说吴迥驱逐高战即高澞是二月的事）。高骈派人就地杀了他。杨行愍派部将合肥人陶雅和清流人张训等人带兵出击吴迥和李本，将他们生擒后杀了，然后让陶雅摄理舒州刺史。秦宗权派他弟弟带兵入寇庐州，占据舒城。杨行愍派部将合肥人田頵把他打退了。

前杭州剌史路审中客居在黄州，听说鄂州剌史崔绍病故，便招募三千士兵，也在三月占据了鄂州。武昌牙将杜洪也驱逐了岳州剌史，自己取而代之。

黄巢围攻陈州几近三百日，赵犨兄弟与他们经历了大小数百战，虽然兵员和粮食即将耗尽，而将士守城的决心却更加坚固。李克用也于三月十三（甲戌）从河中南渡黄河，东下洛阳，抵达陈州，在城下和许、汴、徐、兖的官军会合。

四月二十四（甲寅），李克用的沙陀军进驻许州，节度使周岌和监军田从异派兵参加会战。黄巢的大将尚让驻扎在太康，黄思邺（《旧唐书》作黄邺）驻扎在西华，都储藏了不少粮草。四月二十九（己未），李克用分兵攻打太康和西华黄巢军队的兵营。次日，尚让和黄思邺逃走，官军得到了他们的粮草（通鉴说：四月初三癸巳官军攻拔太康和西华）。黄巢得知后非常害怕，只好撤退到故阳里（《旧唐书》作郾城），陈州的包围总算得以解除。

要想知道黄巢和李克用后来情况，请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