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二十五：黄巢之乱之十四：李克用收复长安与赵犨保卫陈州

中和二年即公元882年十二月，雁门节度使李克用带兵四万进驻同州。

中和三年即公元883年春正月初一，李克用部将李存贞率军在沙苑打败黄巢的弟弟黄揆。正月初二（己巳），李克用进驻沙苑。官军统帅王铎于是承制任命李克用为京城东北面行营都统，任命宦官杨复光为东面都统监军使，陈景思为北面都统监军使。

正月初八（乙亥），唐僖宗李儇下制，改任中书令兼诸道行营都统王铎为义成节度使，让他当即到郑滑赴任。王铎当时作为南司宰相出任主帅。神策军帅宦官田令孜想让他的北司夺回兵权，便声称王铎讨伐黄巢长久无功，后来是采用了杨复光的计策，召来沙陀人才打了胜仗。所以朝廷罢免了王铎的兵权，并以此来取悦杨复光（《旧唐书》说王铎罢免行营都统是五月的事，疑有误）。朝廷又改任副都统崔安潜为东都留守，任命都监西门思恭为右神策中尉，出任诸道租庸兼催促诸道进军等使。田令孜认为自己当时建议唐僖宗西幸蜀地，还收集了传国宝和列圣的真容，并散发自己的家财用来犒赏三军，居功甚伟，因此让宰相和藩镇共同请求朝廷为他加赏。于是唐僖宗任命田令孜为十军兼十二卫观军容使。

同时，唐僖宗正式任命天平（郓州）留后朱瑄为节度使。

二月十五（壬子），李克用进军乾坑，与河中、易定、忠武的军队会合。黄巢的大将尚让等带领十五万部众驻扎在梁田陂。次日，双方展开大规模战役，从中午直打到午后三四点晡时，结果尚让的部众大败，官军俘虏和斩首了数万，留下尸体三十里路。唐僖宗因此就地加李克用为检校尚书左仆射、忻代云蔚等州观察处置等使。

同时，黄巢部将王璠和黄揆袭击并占领了华州，华州刺史王遇逃亡。

当初，光州刺史李罕之被蔡州的秦宗权所攻，丢弃光州逃往项城，率领残余部众归附河阳的诸葛爽，诸葛爽于是任命他为怀州刺史。魏博节度使韩简攻打郓州，但半年都无法攻下。诸葛爽这时又重新袭击并占领了被韩简夺去的河阳，守卫郓州的朱瑄趁机向韩简求和。也在二月，韩简舍他而去，带兵回来袭击河阳。诸葛爽派李罕之在武陟和他交战，结果魏博军队大败而还。魏博大将澶州刺史乐行达（《新旧唐书》作乐彦祯）先行回归占据了魏州，于是军中共立乐行达为魏博留后，韩简结果被部下所杀。二月二十二（己未），唐僖宗任命乐行达为魏博留后。

同一天，唐僖宗任命建王李震为太保。

二月二十七（甲子），李克用进围华州，黄思邺和黄揆闭城固守（《旧唐书》说黄巢的刺史黄邺逃到石堤谷时被沙陀兵追上生擒）。李克用分派骑兵进驻渭北。

同时，唐僖宗正使任命已故成德节度使王景崇的儿子王鎔为成德留后。他还任命郑绍业为太了宾客、东都分司；任命陈儒为荆南留后。

峡路招讨指挥使庄梦蝶被贼帅韩秀升和屈行从打败，只好退保忠州。应援使胡弘略也出战失利，所以江、淮一带向朝廷进贡税赋的道路都被贼兵所阻，百官没了俸禄。云安和淯井的道路也不通，民间因此缺乏食盐。陈敬瑄奏请让眉州防御使高仁厚为西川行军司马，率领三千兵马去讨伐贼帅。

同时，唐僖宗加凤翔节度使李昌言为同平章事。

黄巢的兵马多次战败，粮食也都耗尽，不得不暗中制定逃离长安的计划。他发兵三万扼住蓝田道，并于三月初六（壬申）派尚让带兵去救援华州。李克用和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带兵在零口和尚让交战，打败了他（（《旧唐书》说战役发生在成店；赵章和尚让的叛军大败。官军追赶到良天坡，敌兵横尸三十里。王重荣还将叛军的尸体堆成京观；显然把这战役跟二月的梁田坡大捷混起来了。因此以通鉴和《新唐书》为准）。李克用接着进军渭桥，骑兵也早已在渭北。李克用每天夜里都让他的部将薛志勤和康君立潜入长安，烧毁黄巢的积聚，杀死和俘虏了一些黄巢士兵回来。因此黄巢军中非常惊惧。

唐僖宗任命淮南押牙合肥人杨行愍为庐州刺史。杨行愍本是庐州牙将，非常勇敢，屡有战功，所以都将很忌妒他，要求刺史郎幼复派他出去卫戍外镇。杨行愍前去辞行，都将用好言好语取悦于他，并问他需要什么。杨行愍说：“正需要你的头罢了！”于是杀了都将，兼并各营，然后自称八营都知兵马使。郎幼复无法控制，只好将他推荐给淮南节度使高骈，请求让他取代自己。高骈于是任命杨行愍为淮南押牙，负责庐州事务，朝廷也因此任命他为刺史。杨行愍听说州人王勖十分贤能，便召他前来，想重用他，但王勖一再推辞。杨行愍便问他的子弟情况，王勖说：“我儿子王潜十分好学，做事也很慎密，可以把事情交给他。我弟弟的儿子王稔，很有气节，可以为将。”杨行愍于是召来王潜，把他安排在门下做事，任命王稔及定远人季章为骑将。

当初，吕用之通过左骁雄军使俞公楚才得以遇见高骈。吕用之后来变得异常骄横，所以有人因此责怪俞公楚不该推荐他。俞公楚也多次劝戒吕用之，让他自己稍微收敛些，不要连累了他，因此吕用之对他怀恨在心。右骁雄军使姚归礼正直敢言，尤其忌恨吕用之的所作所为，时常当面数落他的罪过，还经常要亲手杀了他。三月十七（癸未）夜里，吕用之和他的党羽在倡优的家里聚会，姚归礼秘密派人进入倡优的屋室，杀了几个长得类似吕用之的人，但吕用之因为当时身穿不同的衣服得免一死。次日一早，他彻底追查这事，捕获昨晚纵火的人，发现都是骁雄军使的部卒。吕用之于是日夜在高骈面前大讲这两名军使的坏话。没多久，高骈派他俩率领骁雄军的士卒三千人到慎县去袭击叛匪，吕用之暗中派人骗杨行愍说：“俞公楚和姚归礼想要袭击庐州。”杨行愍于是出兵突袭，而骁雄二将毫无防备，因此全军覆没。杨行愍将二将谋反的事告知高骈，高骈也不知道这是吕用之的阴谋，还厚赏了杨行愍。

三月二十三（己丑），唐僖宗任命河中行营招讨副使朱全忠为宣武节度使，等待攻克收复长安后，让他到汴州上任。

三月二十七（癸巳），李克用等人攻拔华州，黄揆弃城逃走。

也在三月。浙西的天空发出奇怪的轰鸣。渐东观察使刘汉宏分兵进驻黄岭、岩下、贞女三镇，杭州兵马使钱镠率领八都士兵自富春出击，攻破黄岭，生擒了岩下镇将史弁和贞女镇将杨元宗。刘汉宏率领精兵进驻诸暨，钱镠又击溃了他，刘汉宏只好逃走。

庄梦蝶继续与韩秀升和屈行从交战，又失败了。他的败兵到处逃散，各地官府想慰抚劝谕他们，但无法遏止。散兵在路上遇见高仁厚，高仁厚喝叱他们，他们这才停下。高仁厚杀了一名都虞候，然后重新休整部伍。他又找来地方父老，向他们了解山川蹊径的地形以及贼兵占据的营寨，然后高兴地说：“贼人的精兵全在船上，只是让老弱士兵守寨，军资粮草也都在寨中。这正是所谓的‘重战轻防’，他们必定要失败的！”于是在江上布列阵容，虚张声势，作出要过江的样子。贼兵果然昼夜在江上防御，还派兵挑战。高仁厚不跟他们交战，却暗中派一千勇士，手拿兵器，背负藁草，在夜里走小路攻打贼兵的营寨，把它一把火全烧了。贼兵远远望见，急忙分兵前往救援，但已经来不及了。贼兵的军资粮草荡然无存，军心因此开始动摇。高仁厚又招募了善于游泳的人，凿穿他们的舟船，贼兵的船只相继沉没。贼兵在营寨和河边跑来跑去，非常惶恐困惑，无法相救。高仁厚派兵在要害的隘路上伏击他们，并且招降，于是贼众全都投降。韩秀升和屈行从见到部众溃散，挥剑乱砍，想制止他们。部众更加愤怒，共同拿下他二人去见高仁厚。高仁厚责问他们说：“为何造反？”韩秀升说：“自从大中皇帝（即唐宣宗）晏驾以来，天下再无公道，朝廷的纲纪全都废弛。今天造反的人，何止只有我韩秀升！成是败非，我已是你桌子上的肉了，随便你烹杀吧！”高仁厚感到很凄凉，下令给他们好吃的东西，然后上了枷锁。夏四月初四（庚子），他将韩秀升他们献到唐僖宗的行在，在那里处斩了他们。

再说，李克用与忠武将领庞从和河中将领白志迁等人带兵先进，与黄巢军在渭南交锋，一日三战，三战三捷。四月初四（庚子），义成和义武等诸军相继赶来，于是五路官军直趋长安。黄巢集中全体部众在渭桥抵御，结果大败而还，黄巢的士兵到处奔逃（《新唐书》说四月初八甲辰，黄巢在渭桥又败）。四月初八（甲辰），李克用等人乘胜追击，接着从光泰门进入京师。黄巢率军力战，但无法取胜，只好焚毁了宫室后逃走，他的士兵死伤和投降的很多（《新唐书》说官军在四月初十丙午收复京师；《旧唐书》作庚辰，但四月无庚辰）。官军在长安城里施暴抢掠，无异于叛军，长安的房屋和百姓没剩下多少。

黄巢收拾残余部众自蓝田进入商山（《旧唐书》作己卯，但四月无己卯），一路上抛下许多珍宝。官军将士争着拾取，不再急追，黄巢他们这才得以逃逸而去。

天下行营兵马都监杨复光派使者到成都告捷，捷报说：

“近来妖贼在繁华都市兴起，在乡野祠堂啸聚。而州牧藩侯，却不能谨慎防备盗贼。他们以为大同的皇运，经常可以容许奸佞；以为太平的时日，时常可以纵容邪恶。贼首黄巢，因此得以填满他的窟穴，蔓延他的荆藤；驱遣我的黎民，肆行他的凶逆。他们将鹤嘴锄打造成锋刃，杀了耕牛烧烤成野餐，以致魑魅昼行，虺蜴夜噬。自从南海失守和湖外丧师以来，养虎为患，驯枭成逆。他们无物不害，无恶不作。他们豺狼的恶行成为朝市的忧虑，他们造成的疮痍成为腹心的剧痛。以致毒流万姓，盗污两京，衣冠士族无不带着生灵涂炭的悲哀，州郡城邑无不兴起沦为废墟的哀叹。所以万方共怒，十道齐攻，仗着皇家九庙的威灵，终于殄灭积年的凶丑。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神资壮烈，天赋机谋，誓立功名，志安家国。他屯田待敌，率领士族首当其冲，收留百姓十万多家，招降贼党三万余众。他能够持重执法，所以大功晚成。他长久不用原野的刑法，从未发过雷霆的震怒。他亲自收复同、华二州，进逼京师；让傍晚的烽火高照于国家大门，派游弋的骑兵频临于灞水沿岸。他知道自己西面断绝，无计可施，但依然舍身为义；犹如穷鸟触笼，好似飞蛾扑火。

“雁门节度使李克用神传将略，天付忠贞，机谋与武艺皆优，臣节和本心相称。杀贼无非亲手执刃，入阵总是身先士卒；可算是雄才，得名为飞将。他统领本军南下，与臣并力作为前驱。不管白天黑夜，他总不忘剿灭寇孽。本月八日，衙队将前锋杨守宗、河中骑将白志迁、横野军使满存、蹑云都将丁行存、朝邑镇将康师贞、忠武黄头军使庞从等三十二都将，跟随李克用自光泰门首先进入京师，力摧凶逆。他又派河中将领刘让、王瑰、冀君武、孙珙、忠武大将乔从遇、郑滑将领韩从威、荆南大将申屠忭、沧州大将贾滔、易定大将张仲庆、寿州大将张行方、天德大将顾彦朗、左神策弩手甄君楚和公孙佐、横冲军使杨守亮、蹑云都将高周彝、忠顺都将胡贞、绛州监军毛宣伯和聂弘裕等七十都将继进。贼兵仍然形成坚固阵容，对抗官军。李克用率领并鼓励骁雄，整肃军威皮革，喊杀声惊天动地，喑呜声气吞山河。他形成长排戈矛，麾军夹击贼兵。自清晨卯时直至傍晚申时，凶徒全面溃败。从望春宫开始厮杀，到升阳殿形成合围，兵戈没有滥挥，箭矢从无虚发。贼众当即奔跑逃遁，散入商山。他们徒然苟延残喘，脑壳迟早成为饮水器皿。收复京国，三面官军都建立大功；若说破敌摧锋，那么雁门实居首功。其余将佐，同效驱驰，加上臣所部二万余人，多年栉风沐雨，至今才荡定贼寇。一并记录于此，特意奏闻朝廷。”

捷报到行在时，邕从御驾的百官全都入宫道贺。唐僖宗下诏，留下忠武等军二万人，委托大明宫留守王徽及京畿制置使田从异负责指挥，守卫长安。

五月，他下制任命河中节度使兼检校尚书右仆射王重荣为检校司空和同平章事，其余职位如故；任命雁门以北行营节度、忻代蔚朔等州观察处置等使、检校尚书左仆射、代州刺史、上柱国、食邑七百户李克用为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出任河东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任命义武军节度使兼检校司空王处存为检校司徒和同平章事，其余职位如故；任命检校尚书右仆射、华州刺史、潼关防御等使朱全忠（即黄巢降将朱温）为检校司空，兼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出任宣武节度观察等使（《旧唐书》说这时才赐名朱全忠）。他还为京城西北面行营都统、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邠宁节度使朱玫就地加同平章事，进封吴兴县侯，食邑一千户；为鄜坊节度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东方逵就地加同平章事；为诸道行营兵马都监杨复光就地加开府仪同三司、弘农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出任同华等州管内制置使，并赐号他为“资忠耀武匡国平难功臣”。王铎虽然已被罢免都统大位，但依前出任检校太师、中书令，进封晋国公，加食邑二千户，节度观察使如故。

唐僖宗还将陕州升格为节度编制，任命原陕虢观察使王重盈为节度使。朝廷又在延州建立保塞军，任命保大行军司马延州刺史李孝恭为节度使。李克用那时二十八岁，在诸将中最为年轻，然而在打败黄巢和收复长安方面，却居功第一，兵势也最强，所以诸将全都敬畏他。李克用一只眼睛视力很差，所有有人叫他“独眼龙”。

也在五月，唐僖宗任命郑畋为司徒和东都留守；任命检校司空郑从谠为司空：两人一道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这期间，淮南将张瑰攻陷复州。

唐僖宗还下诏，说崔璆家世尊贵，自身显赫，却甘当黄巢的宰相，首尾长达三载。黄巢败了他既不逃跑也不隐藏，因此下令在他的住地将他处斩。

再说，黄巢派他的骁将孟楷带着一万人作为前锋去攻打蔡州，奉国军节度使秦宗权出战失败。叛军进攻蔡州城，秦宗权只好向黄巢称臣，和他连兵。

当初，黄巢在长安时，陈州刺史宛丘人赵犨跟将佐们说：“黄巢如果没有死在长安，必定会往东逃走，而陈州首当其冲。况且黄巢历来和忠武（即陈许）军为仇，所以我们不能不为之严加防备。”于是修复城堑，完缮兵甲，积储粮草。陈州六十里地之内，凡是有资产和粮食的百姓，赵犨都将他们迁徙入城。他还招募了很多勇士，让自己的弟弟赵昶珝和儿子赵麓林分别率领。孟楷攻下蔡州后，移兵攻打陈州，进驻项城。赵犨先故意向他示弱，然后趁其无备，袭击了孟楷，把叛军几乎全部杀死或俘获。他还生擒了孟楷，将他处斩（《旧唐书》说官军阵斩孟楷）。

黄巢听说他的爱将孟楷死了，既吃惊又深为痛惜，一怒之下便率领全部兵众进驻溵水。六月，他和秦宗权合兵包围陈州，掘了五重壕堑，分百道攻城。陈州人大为恐惧，赵犨劝谕大家说：“忠武军的将士历来以义勇著称，陈州的将士则号称劲兵。何况我家长久食用陈州的俸禄，发誓要和陈州共存亡。大丈夫应当在死里求生，也应当徇国而死。这难道不比向贼人称臣而苟且偷生要好吗！有异议者斩！”他还多次带领精兵开门出击，打败叛军。黄巢更加愤怒，于是在陈州北面五里扎营，还在那里建立宫室和朝廷百司，作为持久的打算。当时连年饥荒，民间没有什么积聚，叛军掠夺民众当食物，把他们活活投进舂米磨粉的碓硙，连骨头也一块吃了，还把为他们提供粮食的地方叫作“舂磨寨”。他们纵兵四处抢掠，自河南直至许、汝、唐、邓、孟、郑、汴、曹、濮、徐、兖等几十州，都深受叛军的荼毒。到处白骨堆积如山，国家丧乱到了极点，无甚于此。

当初，上蔡人刘谦任岭南小校，节度使韦宙对他的才器感到奇异，便将兄长的女儿嫁给他。刘谦出击群盗，屡立战功。六月初七（辛丑），唐僖宗任命刘谦为封州刺史。

同时，唐僖宗加东川节度使杨师立为同平章事。

要想知道黄巢后来的情况，请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