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十一：安史之乱之十七：鲁炅愧惧自杀与史思明自称大燕皇帝

乾元二年即公元759年正月二十八（丙申），怀州北庭行营节度使李嗣业在攻打邺城时被流矢射中，因伤势过重死在相州的行营。三月初六（壬申），郭子仪等节度使率领的官军步骑六十万在安阳河北面和史思明率领的精兵五万大战，结果官军溃败。史思明接着在邺城城下诱杀了安庆绪，成为叛军的唯一领袖。

三月十八（甲申），回纥的骨啜特勒和帝德等十五人从相州回到西京。唐肃宗李亨在紫宸殿宴请他们，给他们不同的赏赐。

三月二十一（丁亥），唐肃宗因为干旱将死刑犯降罪一等，流放以下的囚犯全都原宥了；还给回家的流民免税三年。

三月二十四（庚寅），骨啜特勒等人告辞返回行营。次日，唐肃宗任命卫尉卿荔非元礼为怀州刺史，暂时代理镇西和北庭行营节度使。荔非元礼重新让段秀实担任他的节度判官。唐肃宗还任命滑州刺史许叔冀出任滑、汴、曹、宋等州节度使；任命郓州刺史尚衡为徐州刺史，出任亳、颍等州节度使。

三月二十八（甲午），唐肃宗任命兵部侍郎吕諲为同平章事，太子宾客薛景仙为凤翔尹兼本府防御使；并于次日任命中书侍郎兼同平章事苗晋卿为太子太傅，王玙为刑部尚书；两人都罢免了参知政事。他还任命京兆尹李岘代理吏部尚书，中书舍人兼礼部侍郎李揆为中书侍郎，和户部侍郎第五琦一道担任同平章事。唐肃宗对李岘的恩遇尤其优厚，李岘也以经国济邦为己任，所以大多军国大事都只取决于李岘。当时京师盗贼很多，李辅国请求挑选羽林骑士五百人以备巡逻。李揆上疏说：“从前西汉以南北军相互制约，所以周勃利用南军控制北军，以此安定了刘氏。皇朝也设置南、北牙，并区分文武官员，好互相督察。现在如果用羽林取代金吾巡夜，一旦忽然发生非同寻常的变故，将靠什么来控制局面！”唐肃宗这才作罢。

三月三十（丙申），唐肃宗任命郭子仪为东畿、山东、河东诸道元帅，暂时负责东京留守和尚书省事务。他还任命河西节度副使来瑱暂行陕州刺史，出任陕、虢、华州节度使，和潼关防御团练等使。

夏四月初四（庚子，《旧唐书》作三天前的丁酉朔），泽潞节度使王思礼在潞城东面的直千岭打败史思明部将杨旻带领的一万多叛军。

四月初六（壬寅），唐肃宗下诏说，因为寇盗尚未平定，务必心怀节俭。还说：“自今以后，朕平常的膳食和服御等物品，都要节减。各作坊造坊，除非为了赏赐蕃客以及军事和祭祀必须的以外，全部取消。”

太子詹事李辅国，自从唐肃宗在灵武以来，一直负责元帅行军司马的事务，并总在唐肃宗的帷幄侍值，宣诏或传达制命。全国各地的文奏，宝印符契，早晚的秘密军事号令，唐肃宗也全交给他处理。回到京师后，他专权掌管禁兵，经常身居内宅。朝廷的制敕必须经过李辅国的签押署名，然后才能施行，宰相和朝廷各部有急事奏报时，都得通过李辅国转奏和承旨。他常在银台门城楼决定天下大事，事情不论大小，李辅国都要亲口下达制敕，书写后交付外头施行，事情办完后再奏闻给他。他又设置几十名察事，让他们秘密到民间访察，发现任何细小的可疑事情，马上就立案审理。他要追究的人和事，各部门都不敢反对。御史台和大理寺关押的重罪囚犯，有时尚未结案，李辅国到银台时，经常一下就把他们都放了。三司府县审理案件时，总要先到李辅国那里咨询或禀告，判罪的轻重全凭他的意思，然后声称按照皇上的制敕实行，没人敢于违抗。宦官不敢称呼他的官名，都昵称他为五郎。李揆是山东的望族，见到李辅国时用的都是子弟的礼数，称他为五父。

当李岘为相时，他在唐肃宗面前叩头，提议朝廷制敕都应该由中书省颁布，详细陈述了李辅国专权乱政的现状。唐肃宗醒悟过来，赞赏他的正直。李岘于是改变了很多李辅国办事的方法，取消他任用的察事。李辅国于是辞让行军司马的职位，请求回归本官，但唐肃宗没答应。也在四月初六这天，他下制说：“近来因为军国事务繁多，所以有些只是口头宣敕处理。各种任意提取和处理囚犯的做法，自今以后全部停止。除非正式宣旨，一律不予执行。朝廷内外的各种事务，各归有关部门处理。英武军虞候以及六军诸使和诸司等，近来或许因为有争议或竞争，各自进行办案。自今以后，一切都必须经过御史台和府县。如果觉得他们处理不公，允许详细具状奏闻朝廷。各项律令中，除了十恶、杀人、奸盗、造伪之外，其他烦琐冗长的惩罚一切予以删除。这事仍然委托中书和门下省与法官详细制定修改方案，奏闻朝廷。文武五品以上正官必须各自举荐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一人，任自封进。两省官员必须每十天上一道密封奏事。御史台想要弹劾奏事，不须上呈，仍然戴獬豸冠（执法官员戴的冠）。残余妖魔尚未殄灭，国步依然艰难，大家必须共体至公，以康庶政。朕推诚置信，与群臣共勉；心里放着苍生，尽力完美王道。现宣示朝廷内外，让大家知道朕的心意。”这道制令等于剥夺了李辅国的特权，他因此非常忌恨李岘。

四月初八（甲辰），朝廷任命徐州刺史尚衡为青州刺史，出任青、淄、密、登、莱、沂、海等七州节度使；任命以商州刺史兼兴平军节度使的李奂兼任豫、许、汝三州节度使。节度使也在各自境内负责守捉使和防御使的职责。朝廷还设置陈、郑、颍、亳节度使，让邓州刺史鲁炅出任，却不知道鲁炅已经死了。

九节度使大军在相州溃败时，鲁炅所部的士兵最为混乱，对百姓的劫掠尤为严重。五天后（三月十一）到了新郑县，他得知郭子仪退驻河上，李光弼回到太原时，非常惭惭和恐惧，结果喝毒药自杀。鲁炅是范阳人，身高七尺多（照唐尺2米2左右），涉猎书史。天宝六载（748），陇右节度使哥舒翰聘他为别驾。颜真卿任监察御史时，曾出使陇右。哥舒翰设宴招待他，颜真卿问他：“中丞从郎将授任将军，现在成了节度使。后生可畏，属下难道没有类似的人才？”鲁炅当时站在阶下，哥舒翰指着他说：“此人今后就能成为节度使。”后来因为在陇右打败吐蕃，鲁炅作为跳荡将领，经累授出任右领军大将军同正员，朝廷还赐给他紫金鱼袋。

安禄山叛乱时，朝廷选任将帅，于天宝十五载正月拜鲁炅为上洛太守，但尚未赴任时，又升迁南阳太守和本郡守捉，还担任防御使。不久他又兼任御史大夫和南阳节度使，带领岭南、黔中、山南东道的子弟兵五万人进驻叶县北面和滍水南岸。他在那里修筑栅寨，四面掘壕，用以自固。同年五月，安禄山部将武令珣和毕思琛等人来进攻，众将都想出战，但鲁炅不许。叛军在他军营西面顺风烧烟，他营内将士坐立不得，踏着倒下的门扇和木栅争着出逃。叛军的箭矢密集如雨，鲁炅和宦官薛道等人率先逃跑，其余部众全军覆没。当时，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襄阳太守徐浩都还没到，鲁炅的裨将多半是岭南、黔中、荆襄的官宦子弟，身上都带了很多金银作为军资，溃败后军资器械全都抛弃在路上，堆积如山。到这时，叛军像发财了一般。鲁炅收合残余部卒，退保南阳郡，又被叛军包围。不久潼关失守，叛军派哥舒翰去招降鲁炅，但鲁炅没答应。安禄山又派部将豫州刺史武令珣等人攻打南阳，但多月无法攻克。武令珣死后，叛军又派田承嗣继续进攻。颍川太守来瑱和襄阳太守魏仲犀合兵来救南阳。魏仲犀派他弟弟魏孟驯为将，领兵来到明府桥。然而魏孟驯望见贼兵就逃，部众因此大败。鲁炅城中粮食耗尽，煮牛皮和牛筋甚至牛角来吃，城里米一斗贵达四五十千钱，还有价无米；一只老鼠也要四百文，饿死的人到处都是。唐肃宗派中官将军曹日昇前来宣旨慰劳，道路断绝进不了城。曹日昇请求单骑进城复命，魏仲犀说：“不行。贼兵如果擒获了我们的敕使，我用什么向朝廷交代！”颜真卿刚好从河北进驻襄阳。他跟魏仲犀说：“曹大使既然下了决心，不辞万死，你怎能阻止他！即使被贼兵擒获，也就死了一名使者。如果他嫩够进城，那将坚定了一万人坚守的决心。你有什么舍不得的？”中官冯廷环说：“曹将军一定能进得去。我请求带领两名骑兵护送他。”曹日昇自己也带了几名随骑，魏仲犀又派了几名骑兵，共十人同行。叛军望见，知道他们骁勇精锐，也不敢紧逼。曹日昇总算进了城。鲁炅的部众起初十分绝望，忽然看到有使者来宣读诏命，无不踊跃，士气大增。曹日昇又带着这十人到襄阳运送军粮，叛军虽然派人追赶，但也不敢进击。曹日昇于是率领一千人抄小路运粮进城，叛军也无法拦住。鲁炅因此又得以坚持了几个月。

鲁炅被围困在南阳达一年之久。救兵不至，他率军昼夜苦战，最后发生了人吃人的事件。至德二年（757）五月十五日，他率众持拉满的弓矢突围而出，投奔襄阳。田承嗣带兵追赶。鲁炅率军苦战了两天，杀死很多叛军。叛军知道他们下了必死的决心，因此不敢紧逼。朝廷为此拜他为御史大夫和襄阳节度使。当时叛军想南侵江、汉一带，幸赖鲁炅舍命坚守南阳，扼住了南进的要冲，南夏得以保全。同年十月，王师收复两京，田承嗣和武令珣（前面说他已死了）等人逃到河北。南阳遭到大乱之后，从那里直到邓州的二百里地上，人烟断绝，尸体堆积在墙堑之间。十二月，朝廷论功行赏，下诏说：“特进、太仆卿、南阳郡守、兼御史大夫、权知襄阳节度事、上柱国、金乡县公鲁炅，蕴酿用兵韬略，不愧节度大任，竭节保卫藩邦，悉心攻陷敌军。今天要用旗帜表彰，以田地奖赏。现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兼御史大夫，封岐国公，实封二百户食邑，并兼任京兆尹。”

乾元元年（758），他兼任郑州刺史，还担任郑、陈、颍、亳等州节度使。不久（《旧唐书》作上元二年为误，那时鲁炅已死），朝廷又任命他为淮西襄阳节度使和邓州刺史。十月，鲁炅与朔方节度使司徒郭子仪、河东节度使太尉李光弼等九节度使共同将安庆绪包围在相州（即邺城）。鲁炅率领淮西和襄阳节度行营的步卒一万人、马军三百，参与会战，以李抱玉为兵马使。鲁炅负责的是东面的北部。乾元二年三月六日（《旧唐书》作六月六日为误），史思明自范阳来救，和官军在安阳河北决战，结果王师失利，鲁炅中了流矢，部众也全面溃退。当时各节度使因为回纥人也战败，纷纷退散，全都抛弃了军粮器械，一路上还大肆劫掠。鲁炅的士兵尤其严重，因而造成民众惊扰怨恨。这时，鲁炅因忧惧和内疚而自杀。

四月初九（乙巳），唐肃宗让第五琦依旧担任度支和租庸等使，并将季广琛贬为宣州刺史。唐肃宗还任命崔光远为太子少保。

同时，史思明自称大燕皇帝（《旧唐书》说史思明在魏州僣号，但通鉴说他回到范阳），改元顺天，立他妻子辛氏为皇后，儿子史朝义为怀王，任命周挚为相，李归仁为将，改范阳为燕京，改诸州为郡。

四月十二（戊申），唐肃宗得知鲁炅去世的消息后，任命鸿胪卿李抱玉取代他为郑、陈、颍、亳节度使。李抱玉是安兴贵的后代，任李光弼的裨将，屡有战功。他自己说耻与安禄山同姓，所以唐肃宗赐他姓李氏（《旧唐书》说任命右羽林将军李抱玉为四州节度使是在九月二十四）。

四月二十七（癸亥），唐肃宗因为久旱，在长安徙市（庶人不外出求觅财利以示忧戚，将市场移到巷中以供急需），并举行雩礼祈雨。

这期间，回纥的毗伽阙可汗去世，他长子叶护早先遇刺身亡，国人立他小儿子为登里可汗。回纥想让宁国公主为可汗殉葬，公主说：“回纥仰慕中国的风俗，所以娶了中国的女人为妻。如果想追循本来的习俗，何必要不远万里到中国去求婚！”然而还是为可汗的去世划破自己的脸而哭。

凤翔的马坊押官因为抢劫，被天兴尉谢夷捉捕后杀了。他的妻子喊冤。李辅国从前是飞龙厩出身，便让朝廷下敕派监察御史孙蓥前去审理此案。孙蓥发现没有冤枉。李辅国又派御史中丞崔伯阳、刑部侍郎李晔、大理卿权献前去调查，结论和孙蓥的相同。押官的妻子还不服。李辅国又派侍御史太平人毛若虚去调查。毛若虚是个倾巧谄媚的人，他秉承李辅国的意旨，判谢夷甫有罪。崔伯阳非常愤怒，召毛若虚责问，想要上奏弹劾奏他。毛若虚自己先跑到唐肃宗那里，唐肃宗将他藏在帘下。崔伯阳不久也进宫来，指控毛若虚投靠宦官，审案非常不公平。唐肃宗很生气，，叱喝他出去。于是崔伯阳被贬为高要尉，权献被贬为桂阳尉，李晔和凤翔尹严向都被贬为岭下尉，孙蓥被除名，长久流放到播州。吏部尚书兼同平章事李岘上奏，认为崔伯阳等人无罪，责罚得太重。唐肃宗觉得他和崔伯阳等人朋党，于是在五月十六（辛巳）将李岘贬为蜀州刺史。右散骑常侍韩择木入宫应对，唐肃宗跟他说：“李岘想要专擅大权。今天将他贬到蜀州，朕自己感觉用法太宽。”韩择木说：“李岘说话直率，并非专权。陛下宽恕他，只会更显示陛下的圣德而已。”毛若虚不久就升任御史中丞，威振朝廷。

五月十七（壬午），唐肃宗任命滑、濮节度使许叔冀为汴州刺史，出任滑、汴等七州节度使。

五月二十二（丁亥），唐肃宗登上宣政殿，策试文经邦国等四科举人；同时任命汝州刺史刘展为滑州刺史（通鉴说试汝州刺史刘展的任命是在五月十七）；任命平卢军节度都知兵马使董秦为濮州刺史。

六月初一（乙未），唐肃宗任命右仆射裴冕为御史大夫和成都尹，持节出任剑南节度副大使和本道观察使；任命邠州刺史房琯为太子宾客；任命饶州刺史颜真卿为升州刺史，出任浙江西道节度使。六月十一（乙巳，《旧唐书》作己巳为误），唐肃宗任命明州刺史吕延之为越州刺史，出任浙江东道节度使；任命右羽林大将军彭元曜为郑州刺史，出任陈、郑、申、光、寿等州节度使。

六月二十三（丁巳），朝廷将朔方部分地区分出设置邠、宁等九州节度使。

要想知道唐肃宗和史思明后来的情况，请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