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十一：安史之乱之九：安禄山之死

至德二载即公元757年春正月初五（甲寅），太上皇李隆基下诰任命宪部尚书李麟为同平章事，总领朝廷百司，并派平章事崔圆带着诰命赶赴彭原。这期间，唐肃宗李亨听信张良娣和李辅国的谗言，竟然赐儿子建宁王李倓自杀。唐肃宗马上感到后悔，但已经太迟了。

安禄山自从起兵以来，眼睛逐渐昏花，到这时已看不清东西了。他又生了疽，性情日益暴躁，身边的侍从稍不如意，他就捶打鞭笞，有时甚至杀了他们。称帝后，他深居禁中，属下大将难得见他一面，都只能通过严庄转告。严庄虽然尊贵，专权用事，却也不免遭到他捶打鞭挞。帐下李猪儿本是投降过来的小兵，幼年时就开始事奉安禄山，非常恭谨。安禄山让他成为阉宦，对他更加亲信。安禄山腹大垂膝，每次更衣时，总要身边的人将他举起，李猪儿为他结带或松带。即使到华清池赐浴时，安禄山也要李猪儿跟在身边。安禄山被病痛折磨变得格外暴躁后，李猪儿被鞭挞尤其多次，安禄山身边的人都无法自保。安禄山嬖幸的宠妾段氏，生了儿子安庆恩，想让他取代安庆绪为后嗣。安庆绪经常担心被害，不知该怎么办。严庄跟安庆绪说：“事情到不得已时，千万不能错失机会。”安庆绪说：“严兄有所作为，我怎敢不敬从。”又跟李猪儿说：“你前后被鞭挞的次数，能算得过来吗！不举行大事，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李猪儿也答应听他的。

正月初的一天夜里，严庄和安庆绪手持兵器站立在安禄山的帐外，李猪儿拿着刀直接进入帐内，对着安禄山的腹部就砍。安禄山身边的侍从都很害怕，不敢乱动。安禄山想去拿枕旁的刀，但没拿到。他撼动了撑着帐篷的竹竿，挣扎着说：“这必定是家贼。”这时他的肠子已流出数斗，讲完这话就断气了。

安禄山是营州柳城的杂种胡人，本无姓氏，名轧荦山。他母亲阿史德氏是突厥巫婆，以占卜为业。她到轧荦山（突厥所谓的战斗之神）祈祷得子，后来果然怀孕。当安禄山出生时，有光照亮穹庐，野兽也全都鸣叫，懂得巫术的人都说这是瑞兆。范阳节度使张仁愿派人搜索庐帐，想把那里的人都杀了。他母亲带着他藏匿起来，才得免一死。母亲觉得他是神赐，便把他叫作轧荦山。他少年就成了孤儿，跟随母亲在突厥人中，将军安波至的兄长安延偃娶了他母亲。唐玄宗开元初年，他和将军安道买的男孩一道逃出突厥。安道买的次子安贞节担任岚州别驾，收留了他们。安延偃也带着他妻子归降大唐。轧荦山那年十来岁，很感激两个安家，便和安家的儿子安思顺等人结为兄弟，因此冒姓安，改名叫禄山。当他年长时，嫉妒残忍，但颇有智谋，善于猜测他人的心思，并精通六种蕃语，还因此出任互市郎。

开元二十年（732），张守珪任幽州节度使，安禄山盗羊的事情发觉，张守珪令人将他的衣服剥下，准备用大棒杀了他。安禄山高喊道：“大夫不想灭了两蕃吗（指契丹和奚人）？为何要打杀我安禄山！”张守珪见他长得又肥又白，但为他的豪言壮语感到惊奇，因而释放了他，让他和乡人史思明一同担任捉生。安禄山熟知那一带的山川水泉，曾带着五个骑兵捉拿了几十个契丹人。张守珪感到惊异，便增加了他手下的士兵。他们每次出去总会捉到些蕃人回来，因此安禄山又被提拔为偏将。张守珪嫌他肥胖。因为张守珪威望历来很高，安禄山很怕他，所以不敢饱食。他以骁勇闻名，最终成为张守珪的养子。

开元二十八年，安禄山成为平卢兵马使。他生性灵巧狡黠，所以得到很多人的赞誉。御史中丞张利贞巡抚河北时，安禄山千方百计地谀媚他，拿出很多金帛收买他的左右。张利贞回去后极力称赞安禄山的能力，于是朝廷授他为营州都督、平卢军使、顺化州刺史。他厚赂往来的使者，请求他们在唐玄宗那里为他好言，唐玄宗因此日益信任他。天宝元年（742），朝廷将平卢改为节度级别，以安禄山摄理中丞，并出任节度使，兼柳城太守，负责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翌年，他入朝奏事，对答时很让唐玄宗喜欢，又进位为骠骑大将军。天宝三载，他取代裴宽为范阳节度使和河北采访使，仍然兼领平卢军。安禄山离京回去时，唐玄宗还下诏，让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正员长官以及御史中丞到鸿胪亭为他饯行。

安禄山为了邀功取宠，大肆侵扰奚人和契丹，导致两部蕃人无法忍受。天宝四载，奚人和契丹杀了公主反叛。安禄山派兵攻打契丹，还上奏说；“臣梦见李靖和李勣向臣求食。所以臣在北郡修建他们的祠堂。还发现灵芝长在祠堂的梁上。”他就是如此诡诈荒诞，什么谎话都敢说。席豫任河北黜陟使时，也极力称赞安禄山贤能。当时宰相李林甫妒嫉儒将因战功进位，得到的恩宠可能会超越自己，所以请求叙用蕃将，结果使得安禄山得到的宠幸更加牢固，群臣的议论也无法动摇，最终导致乱了天下。安禄山假装憨厚愚钝，以此掩盖他的奸邪。他曾找机会上奏说：“臣生在蕃戎，得到过分的宠荣。没有什么奇异才干可备使用，但愿以身为陛下而死。”唐玄宗以为他十分真诚，更加怜爱他。安禄山的事前面都已细说，这里就挑些没有讲过的趣事说。

天宝六载，安禄山进位为御史大夫，唐玄宗还封他妻子段氏为夫人。宰相李林甫和安禄山交谈时，总能看透他的心思，安禄山因此很怕他，以为他是神人。每次见到李林甫，即使是寒冬他也必定流汗。李林甫也厚待他，请他到中书省，还用自己的官袍盖着他。安禄山也很感激李林甫，称他为十郎。安禄山亲信刘骆谷每次从朝廷奏事回来时，安禄山总要先问：“十郎如何？”听到李林甫赞扬他的好话他就高兴。当听到李林甫要他注意检点自己时，安禄山就会反手靠在座位上说：“完了，我要死了！”倡优李龟年在唐玄宗面前学做安禄山的模样，把唐玄宗给逗乐了。

安禄山晚年时更加肥胖，肚子垂过膝盖，要人托着他的两肩好似牵着才能行走。但他在唐玄宗面前跳起《胡旋舞》时，却飞快如风。唐玄宗看着他的肚子说：“这胡人肚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么大？”他答道：“唯有赤心而已！”每次乘坐驿马入朝，半路上一定得换马，换马的地方号称“大夫换马台”。如不这样，马就会累死倒在地上。所以只有能承载五石重负还能跑动的马才能胜任。唐玄宗曾登上勤政楼，在御座东边张起一个金鸡大障，前面放置特别的榻席，下诏赐安禄山坐在那里。唐玄宗还故意揭开自己的帷幄，以示对安禄山的尊宠。太子谏道：“自古以来帷幄的榻席并非人臣担当得起的。陛下宠待安禄山太过分了，他必定会日益骄横。”唐玄宗说：“这胡人有异相，我想以此祛除。”

当时太平已久，人们都缺乏作战经验。唐玄宗也已衰老，嬖宠艳妃。李林甫和杨国忠把持大权，纲纪大乱。安禄山觉得天下可取，加紧了他篡位的阴谋。每次经过朝堂的龙尾道时，他总是南北凝视，许久才离去。他在范阳北面修筑堡垒，号称雄武城，养兵蓄锐，积累稻谷。他还豢养了同罗、降奚、契丹曳落河（契丹语壮士的意思）八千人为假子，以及善于弓矢的几百家奴，并养单于和护真大马三万匹，牛羊五万头。安禄山聘请张通儒、李廷坚、平洌、李史鱼、独孤问俗在幕府任职；让高尚负责书记，严庄掌管簿册；任命阿史那承庆、安太清、安守忠、李归仁、孙孝哲、蔡希德、牛廷玠、向润客、高邈、李钦凑、李立节、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为大将；这些人都是从行伍里提拔上来的。他还派胡商到各道去做生意，每年都获得百万钱财。每到开大会时，安禄山总是高踞在座位上，点燃香火，陈设奇珍异宝，几百胡人侍奉左右。他引见各个胡商，陈列牺牲祭品，女巫们在他面前击鼓跳舞。他还暗中向这些胡商购买锦彩，制作了数万件朱紫官服，为篡位作准备。他每月向长安进贡牛、橐驼、鹰、狗、奇禽异物，以此蛊惑唐玄宗，杜塞朝议。他觉得自己无功而如此尊贵，又见到天子大肆加强边镇，便大规模诱骗契丹的酋长们，毒死并砍下他们的首级，送到宫阙，先后这样杀了数千人。唐玄宗不知道这都是靠欺骗得来的，还赐给他铁券，封他为柳城郡公，又追赠他的继父安延偃为范阳大都督，进安禄山为东平郡王。

天宝九载，他兼任河北道采访处置使，朝廷还将永宁园赐给他作府邸。安禄山入朝时，杨国忠兄弟姊妹都在新丰庄园锦衣玉食地招待他。他到华清温泉时，唐玄宗也都为他的将校赐浴。唐玄宗还临幸望春宫，等待他献俘八千。他还下诏，将永穆公主的池观赐给他当游燕地。安禄山搬进长安的新宅第时，请求唐玄宗下墨敕召宰相前来赴宴。那天，唐玄宗正打算打马球娱乐，为此取消了，然后命令宰相们全都到新宅赴宴。唐玄宗在皇宫苑中打猎，射到新鲜飞禽时，一定要派人飞马去赐给安禄山。他还下诏在上谷郡设置五座鼓风炉，让他自由铸钱。安禄山又请求兼任河东，唐玄宗于是拜他为云中太守和河东节度使。他兼管了三道（范阳和平卢以及河东）后，日益骄横。他有十一个儿子，其中唐玄宗任命安庆宗为太仆卿，安庆绪为鸿胪卿，安庆长为秘书监。安庆宗又娶了郡主为妻。

天宝十四载冬十一月，安禄山在范阳反叛，谎称奉密诏讨伐杨国忠，并在各个郡县张榜告示。他以高尚和严庄为谋主，孙孝哲、高邈、张通儒、通晤为心腹，共十五万兵马，号称二十万。大军每天行走六十里。头三天，他集合并宴请大将，一道观看地图，从燕蓟直至洛阳，一路上的山川险易以及攻守状况全都了解了，还赐给人人金帛，并授予地图，约定说：“违者斩！”，安禄山带着一百多牙门部曲骑马到了城北，祭祀了祖先坟墓后出发。他让贾循主持留后事务，派吕知诲守卫平卢，高秀岩守卫大同。燕蓟一带的老人们叩马劝谏，安禄山让严庄好言相劝道：“我是担忧国家的危难，并非为了自己。”以礼遣返了他们。他接着下令：“胆敢沮丧军心的夷三族！”七天后，唐玄宗在华清宫得知安禄山造反的消息，朝廷内外无不大惊失色。御驾当即回到京师，杀了安庆宗，赐他妻子康氏死，荣义郡主也被赐死。唐玄宗下诏切责安禄山，允许他归来自首。安禄山的答复非常傲慢，让人无法容忍。叛军将领高邈和臧均带着二十射生骑兵驰入太原，劫取了太原尹杨光翙，杀了他，然后让张献诚守卫定州。

安禄山阴谋篡逆十多年，凡是投降他的蕃夷他都以恩典接待；有不服的，则出兵胁迫强制。他一旦俘虏到壮士，总是给他们松绑，赐他们沐浴和衣服，或者表达他的仰慕，所以蕃夷都敬服于他。安禄山还精通夷语，亲自慰抚他们，释放了俘虏，让他们成为他的战士，所以他的部下都愿意为他效死，战场上所向无前。其中高邈最有计谋。他曾劝安禄山聘请李光弼为左司马，但安禄山没采纳。后来感到后悔，他忧形于色，许久后才说：“史思明可以和他匹敌。”安禄山尚未公开造反时，高邈为他谋划，声言说要为朝廷进贡牲口，趁机直取洛阳；也劝他不要杀杨光翙，这样天下人将不知道他要造反，但安禄山没有听从。何千年也劝安禄山让高秀岩带兵三万丛振武出发，直下朔方，引诱各个蕃人部落，夺取盐、夏、鄜、坊四州；同时派李归仁和张通儒带兵二万取道云中，直取太原；再派一万五千弓弩手进入蒲关，造成关中震动。他还劝安禄山亲自带兵五万夺取河阳和洛阳，派蔡希德和贾循带兵二万断绝海路，攻占淄、青二州，以动摇江淮。那样一来，夺取天下就不在话下了。但安禄山均没采用。

当时暴乱突然发生，郡县发给官兵的铠甲兵仗，全都腐朽钝折，不能使用，靠根棒是对付不了贼兵的。所以郡县官吏无不弃城藏匿，要么自杀，要么被擒，每天都不乏其人。禁卫也都是市井平民，即使给了他们盔甲也成不了气候。朝廷只好拿出左藏库的丝缯布帛，用以大规模征兵。唐玄宗接着任命封常清为范阳和平卢节度使，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兼关内支度副大使，右羽林大将军王承业为太原尹，卫尉卿张介然为汴州刺史，金吾将军程千里为潞州长史；任命荣王为元帅，高仙芝为副，乘坐驿马出发讨贼。但安禄山军令严密，士兵都愿意拼死，无不以一当百，官军遇之必败。

这年十二月，安禄山到了钜鹿，想暂时停留，突然吃惊地说：“鹿是我的名字。”于是急忙离去，前往沙河。有人跟他说，从前汉高祖为了尽快灭贼而不肯在柏人过夜。安禄山于是派人用蒿草和死树拦在黄河上，以长绳将船只连在一起减缓水流。于是河上冰合，叛军得以渡过黄河，攻陷了灵昌郡，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城陷而死，叛军将他的首级送到河北。三天后，叛军到了陈留。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在陈留城门见到朝廷诛杀安庆宗的布告，哭着告诉安禄山。安禄山在乘舆中吃惊地哭道：“我儿子有什么罪你们要杀了他！”狂怒之下他命令叛军将道路两旁投降的官军将士一阵乱砍乱杀，当场死了六七千人。叛军于是进入陈留郡。陈留太守郭纳起初还在拒战，这时只好出降。叛军到了荥阳，太守崔无诐拒战，但很快就城陷身死。叛军在泥水的罂子谷扎营。唐将军荔非守瑜袭击他们，蹲着射杀了数百人，流矢都射到了安禄山的乘舆，安禄山因此不敢前进，改从谷南进发。不幸荔非守瑜的箭矢用尽，自己跳进黄河自杀。叛军接着打败封常清，进逼东都洛阳。东都留守李憕和御史中丞卢弈以及采访使判官蒋清烧断了河阳桥。安禄山大怒，率领大军过来。封常清从苑西的废墙里逃出，派人伐木堵塞道路。安禄山进入东京，杀了李憕、卢奕、蒋清，然后召见河南尹达奚珣，让他管事。当初，封常清担心达奚珣成为叛军内应，要杀了他，但被李憕和卢奕他们谏止。封常清败了后，只带着几个随骑逃到陕郡，高仙芝率兵守卫陕城，这时看到大势已去，也弃甲往西逃到潼关。士兵争着逃命，互相蹂躏踩踏而死的堵塞了道路。陕郡太守窦廷芝则逃到河东去了。安禄山派崔乾祐守卫陕郡。临汝太守韦斌也投降了叛军。

但这期间常山太守颜杲卿杀了安禄山部将李钦凑，生擒了高邈和何千年。于是赵郡、钜鹿、广平、清河、河间、景城六郡都控制在官军手里，安禄山只占有庐龙、密云、渔阳、汲、邺、陈留、荥阳、陕郡、临汝等郡而已。

安禄山占据东京后，见到宫阙雄伟壮丽，无比尊严，便想在此僣号，所以久留不进，而朝廷的各道兵马趁机得以集结。尹子奇进驻陈留，向东进军江南。刚好济南太守李随、单父尉贾贲、濮阳人尚衡、东平太守嗣吴王李祗、真源令张巡相继起兵，十来天里就有部众数万。尹子奇到了襄邑后，得知此事，只好回来。

翌年即至德元年（756）正月，安禄山自称雄武皇帝，国号燕，建元圣武。他封儿子安庆绪为晋王，安庆和为郑王，达奚珣为左相，张通儒为右相，严庄为御史大夫，署拜百官。叛军接着攻取常山，杀害了颜杲卿。安思义进驻真定，刚好遇上李光弼出兵土门，来救常山。安思义投降，博陵也被攻拔，唯有稿城和九门二县还在叛军手中。史思明、李立节、蔡希德接着包围饶阳，但无法攻克，改为进攻石邑，但张奉璋坚守不懈。朔方节度使郭子仪自云中引兵前来和李光弼会合，在九门打败史思明。李立节战死，蔡希德逃到钜鹿。史思明则跑到赵郡，然后自鼓城袭击并占据了博陵。李光弼攻拔赵郡后，进围博陵，驻军在恒阳。蔡希德请求安禄山为他增兵，安禄山于是派二万骑兵涉过滹沱河进入博陵，牛廷玠也发动妫、檀等州的一万兵马相助，因此史思明兵力更加强盛。

六月，李光弼和郭子仪兵出土门路，在常山郡东面的嘉山打败史思明。李光弼接着收复了河北十三郡，河南诸郡也都严兵防守。叛军无法通过潼关。这时形势对安禄山很不利。他怕了，想要返回范阳，但被部将田乾真劝止。他接着派孙孝哲和安神威西攻长安。刚好高仙芝等人被处死，哥舒翰守卫潼关，又被崔乾祐打败。叛军没料到唐玄宗这么快就逃难到蜀郡，结果驻军潼关，耽误了十天后才西进。当时御驾已逃到扶风，于是汧、陇以东，全都失陷。安禄山让张通儒守卫东京，任命田乾真为京兆尹，让安守忠进驻苑中。

安禄山的大军还没到长安，士大夫们就都逃入了山谷，逃难的队伍东西骆驿二百里。宫女和嫔妃无不逃散藏匿，路上一片哭声。朝廷将相无不丢弃了家产逃难，一群不逞之徒争抢，好几天都抢不完。他们又剽窃左藏大盈库，朝廷百司的库藏也被洗劫一空，还放火烧了剩下的东西。安禄山军队到长安后，看到府库空虚，非常愤怒，于是连续三天大搜索，将民间财产抢劫一空。安禄山的府县官吏接着广为株连，极尽盘剥百姓之能事，民众日益骚动不安。安禄山怨恨唐玄宗杀了他儿子安庆宗，便大肆屠杀唐玄宗的近亲，自霍国长公主和诸王妃妾直到子孙姻婿等一百多人都被杀害，用以祭祀安庆宗。跟从天子逃难的大臣的宗亲家室也都被杀。叛军士兵兽性发作，为所欲为，放肆残虐，所以百姓更加不肯依附他们。安禄山手下大将都无法见到他，有事只能通过严庄转达。安禄山御下开始缺乏恩惠，即使从前的心腹故旧，也都变成仇敌。京畿的郡县民众开始杀了叛军守将，准备迎接王师。官军和叛军前后反覆十多次，许多城邑全都沦为废墟。

唐肃宗李亨在灵武治军，天下人无不日夜翘首以待。长安相传太子西来，人们听说后都跑了，因此市井一片空虚。京畿豪杰杀死叛军官吏归附朝廷的事每天都有，叛军靠残杀抵抗的民众也无法制止这些事的发生。叛军将领虽然剽勇，却没有长远谋略，整日纵酒，嗜好声色和财利。因此唐玄宗的御驾得以顺利入蜀，最终并无被跟踪追击的担忧。安禄山的事都已细说，就不赘述了。这时即至德二载正月初他在洛阳被李猪儿杀死时，年五十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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