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八：中睿相继之十六：唐睿宗传位李隆基与王晙义保刘幽求

景云三年即公元712年春正月初一（辛未），唐睿宗李旦亲自拜谒太庙。正月初三（癸酉），他开始卸下为唐中宗服丧的惨服，登上正殿接受朝贺。次日，并、汾、绛三州地震，损坏很多百姓的庐舍。

正月十一（辛巳），唐睿宗到南郊祭祀，首次采用谏议大夫贾曾的建议，合祭天地。贾曾是贾言忠的儿子。

正月十八（戊子），唐睿宗临幸浐水东岸，到皇家藉田耕作。次日，他大赦天下，改元为太级。他还给朝廷内外四品以下官员加一阶，三品以上加爵一级。他还下制，让孔宣父祠庙所在的本州派附近三十户人家为祠庙洒扫，并允许天下人大酺五日，还特赐九十岁以上老人绯衫牙笏，版授下州名誉刺史；八十岁以上老人绿衫木笏，版授上州司马。

正月二十二（壬辰），唐睿宗任命陆象先为同中书门下三品。

正月二十五（乙未，《新唐书》作四天前的辛卯），唐睿宗登上安福门城楼，连续观酺（看民间欢宴）三个夜晚。他宴请突厥的杨我支，还让答应嫁给他的金山公主出来让他看看。后来因为唐睿宗传位给太子李隆基，这一婚事最终没有结成。

同一天（乙未），唐睿宗任命左御史大夫窦怀贞和户部尚书岑羲一道为同中书门下三品。

二月初十（己酉，《旧唐书》作丁酉，疑有误），朝廷为秘书省增设少监一员；为光禄、大理、鸿胪、太府、卫尉、宗正等寺各增设少卿一员；为少府监和将作监各增设少监一员；为国子监增设司业一员；为左右御台各增设中丞一员。朝廷还为雍洛二州和并益荆扬四大都督府各增设司马一员，仍旧分为左右司马。

二月十八（丁巳，《旧唐书》作丁亥为误），皇太子李隆基在国学举行释奠（祭奠先师）仪式，追赠颜回为太子太师，曾参为太子太保。朝廷并规定每年春秋两季举行释奠，以四科弟子（指孔门四科十哲即颜子、子骞、伯牛、仲弓、子有、子贡、子路、子我、子游、子夏）和曾参从祀，列于二十二贤之上。

二月二十二（辛酉），唐睿宗撤销右御史台。二月三十（己巳），朝廷在全国颁布新的格和式。

蒲州刺史萧至忠投靠太平公主，公主于是让朝廷任命他为刑部尚书。华州刺史蒋钦绪是他的妹夫，跟他说：“像你这样的才干，何必担忧不能腾达！千万不要做些非分的妄求。”萧至忠没有回答。蒋钦绪退下后叹道：“九代公卿的家族，一朝将被族灭，实在太悲哀了！”萧至忠平时很有良好的名望。他曾从太平公主的府第大门出来时遇见宋璟。宋璟说：“这并非我对萧君的期望。”萧至忠笑着说：“宋生说得对！”说完急忙策马离去。

幽州大都督薛讷镇守幽州二十多年，那里的官吏和平民都安居乐业。他未曾带兵出塞，胡虏也不敢侵犯边塞。他和燕州刺史李璡有矛盾，李璡便在宰相刘幽求那里诋毁薛讷，刘幽求因此举荐左羽林将军孙佺代替薛讷。三月初八（丁丑），朝廷任命孙佺为幽州大都督，调任薛讷为并州长史。

这年春季干旱。

夏四月初三（辛丑），唐睿宗下制说：“朕听说放弃刑罚的关键在于用刑，去掉杀戮的要点在于必杀。明确刑罚，严峻法典，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建立法制，让人遵守，事情才行得通。自从我朝建国以来，虽然仅仅将近百年，但天下和平，却已经很久。以往承袭隋朝，用法颇为专制严峻；近来因为时世安定，对纲纪的维持日益松缓。况且朕德行菲薄，比起先圣相差甚远；而民众也难以治理，远不如从前。自从朕即位以来，至今已经三载；政务烦忙劳累，不觉光阴荏苒。曾以为只要朕以身作则，通过感化就可以得到大治；痛惜的是人们迷途忘返，既不服权威也不怕惩罚。要想达到纯朴的民风，不得不先恢复重典。近来贪赃受贿的现象不断，违法乱纪的事情公行；采用放心感化的政策无法平息这些恶行，实行严格防犯的禁令恶人也不畏惧。这些现象如不予改革，如何期望天下升平？只好割舍细小的仁慈，以维护朝政的大体。自今以后，造伪（估计邪教）的首恶将处以斩刑，并没收一房的资产，得到先人荫庇的将被剥夺和停止这一特权。造伪非首恶的处以绞刑。先前曾造伪的人，限在十日内全部自首。枉法受赃一匹以上的官府主管官员，先要被判决杖刑一百。因为贪赃以及其他恶行而被解职或替代的人，除非重新候选平时不得随便进入京城。即使家室和籍贯在京城，也不得随便进入朝堂，妄自上诉。如有此类事情发生，违犯的也要被判决杖刑，并加以贬斥。原先在京城的人，限三日内勒令回来。上下官僚因为私人关系相互请托的，受托的人必须密封具状奏闻朝廷。成器（即唐睿宗的长子）以下，朕亲自决定如何惩罚。其余王公以下，全部解除现任官职，三五年间不得重新录用。告发的人将另加褒赏。御史必须到各部门巡察。”

夏五月，益州獠族人造反。

五月初十（戊寅），唐睿宗到北郊祭祀。五月十三（辛巳，《旧唐书》作辛未，疑有误），他再次大赦天下，改元为延和，并赐朝廷内外陪礼的官员勋一转，还让民众大酺五日。同时，朝廷还让桓彦范、敬晖、崔玄暐、张柬之、袁恕己等被害五大臣的子孙恢复祖上的二百户食邑。

六月初十（丁未），太平公主的夫婿右散骑常侍武攸暨去世，朝廷追封他为定王。武攸暨是武则天伯父武士棱的孙子（其他史书说是叔父武士让的孙子），当年以右卫中郎将的身份娶了太平公主，拜驸马都尉，经过累迁成为右卫大将军。天授中年（691），他自千乘郡王进封定王，实封食邑六百户，后来升迁麟台监司祀卿。长安中年（702左右），他降封寿春王，加特进。唐中宗时，他官拜司徒，恢复为定王，增加食邑一千户，但他一再谢辞，朝廷于是进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安乐公主和她夫婿武延秀在李隆基庚子政变被杀后，武攸暨降为楚国公。武攸暨为人沉稳，谨慎温和，不得罪人，一心养尊处优而已。

唐睿宗因为节愍太子（唐中宗太子李重俊）叛乱时，岑羲有保护他的功劳，所以在六月十六（癸丑）任命岑羲为侍中。

六月十八（乙卯），朝廷追尊则天皇后为天后圣帝。

六月二十三（庚申，《新唐书》作四天后的甲子），幽州大都督孙佺和奚族酋长李大酺在冷陉决战，结果全军覆没。当时，孙佺统帅左骁卫将军李楷洛和左威卫将军周以悌，发动步兵二万、骑兵八千，分为三军，去袭击奚族人和契丹人。将军乌可利谏道：“如今道路艰险而且天热，我军深入远袭，一定会失败。”孙佺说：“薛讷在边塞这么多年，竟然不能为国家收复营州。今天我们趁他们没有防备，出兵一定会建立大功。”于是派李楷洛率领四千骑兵作为前驱。李楷洛遇到八千奚族骑兵，结果出师不利。孙佺历来怯懦，不敢前往救助，反而想带兵撤退。胡虏乘胜进击，唐兵因而大败。孙佺依靠险要的山势，布列方陈以求自固，李大酺派使者跟孙佺说：“朝廷既然已和我和亲，如今为何却派大军前来？”孙佺曰：“我只是奉敕前来招慰而已。李楷洛没有禀承节度，擅自和你们开战。请你将他处斩，好向你们谢罪。”李大酺说：“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么敕令在哪里？”孙佺在全军寻找丝帛，得到一万多段，连同紫袍、金带、鱼袋等都赠送给了李大酺。李大酺说：“请将军撤回南边去吧，千万不要再互相惊扰。”将士们都非常害怕，撤退时部伍全乱了。胡虏趁机追击，孙佺的士卒全部溃散。孙佺和周以悌都被生擒，献给了突厥。阿史那默啜把他俩都杀了。李楷洛和乌可利则逃脱归来。

六月二十四（辛酉），朝廷任命刑部尚书郭元振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准备讨伐突厥。六月二十五（壬戌），朝廷又任命魏知古为户部尚书，依旧同中书门下三品。　　

秋七月初四（辛未），彗星出现在西方，经轩辕星宿进入太微垣，来到大角星。同时，朝廷任命兵部尚书李迥秀为朔方道后军大总管。

有个相面的人跟同中书门下三品窦怀贞说：“窦公将有刑狱的厄运。”窦怀贞怕了，便请求解除官职去当安国寺寺奴。唐睿宗下敕令允许他解除官职。七月初八（乙亥，《旧唐书》作五天前的庚午），唐睿宗重新任命窦怀贞为右仆射兼御史大夫，并平章军国重要大事。

七月十二（己卯），唐睿宗再次登上安福门城楼观赏舞乐，夜晚点着蜡烛继续观赏，连续三日。

七月十九（丙戌），他因为干旱减少御膳。

太平公主指使术士跟唐睿宗说：“彗星的出现象征着除旧布新。还有，帝座以及心前星都有变化，这意味着皇太子将成为天子。”唐睿宗说：“传位给有德的人以避免灾祸，朕已经下决心了。”太平公主和她的党羽极力劝谏，认为不能这么做。唐睿宗说：“中宗那时，群奸用事，天变屡屡出现。朕当时就已请求中宗选择贤能的儿子，立他为帝以避免灾异，但中宗听了却很不高兴。朕为此担忧恐惧，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朕岂能在那时就可以劝他，而到了自己就不能这么做！”太子李隆基得知后，飞马前来入见，自己仆倒跪在地上，叩头请求说：“臣以微薄的功劳，越次成为嗣君，还怕不能胜任。没想到陛下这么匆忙就要将大位传给臣，这是为什么？”唐睿宗说：“社稷之所以再度得到安宁，我之所以得到天下，都是因为你的努力。如今帝座有灾，所以我要把它转授给你，转祸为福。你为何要怀疑！”太子一再推辞。唐睿宗说：“你是个孝子，何必一定要等到在棺柩前才即位！”太子流着眼泪出宫去了。

七月二十五（壬辰），唐睿宗下制传位给太子，但太子上表坚决推辞。太平公主劝唐睿宗，即使传位，也应当亲自总理大政。唐睿宗因此跟太子说：“你因为天下的事至关重大，还要朕兼理大政！以前虞舜禅位给夏禹，还亲自四处巡视。朕虽然传位给你，岂能忘了家国！所以军国大事，朕还应当兼省。”

八月初三（庚子），太子李隆基即位，成为史上的唐玄宗。他尊唐睿宗为太上皇。太上皇自称朕，他下达的诏命称诰，并每五天在太极殿接受一次朝见。皇帝自称予，他下达的诏命称制和敕，并每天在武德殿接受朝见。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以及重大刑狱和政事都取决于太上皇，其他政事则都取决于皇帝。

八月初五（壬寅），朝廷为大圣天后武则天上尊号为圣帝天后。

八月初七（甲辰），朝廷大赦天下，改元为先天，并赐给朝廷内外官员以及五品以上为父后（官爵比父亲低的的嗣长子）勋、爵一阶，并让民众大酺五日。次日，唐玄宗在漠州北面设置渤海军，在恒、定二州境内设置恒阳军，在妫、蔚二州境内设置怀柔军，驻兵五万。

八月初九（丙午，《新唐书》作次日即丁未，《旧唐书》作十一天后即丁巳），唐玄宗立妃子王氏为皇后；并任命皇后父亲王仁皎为太仆卿。王仁皎是下邽人。两天后，他封皇子许昌王李嗣直为郯王，真定王李嗣谦为郢王。同时（《旧唐书》作八月十三庚戌），他还任命刘幽求为右仆射兼同中书门下三品，魏知古为侍中，崔湜为检校（代理）中书令；并监修国史。

八月十二（己酉），太上皇任命宋王李成器为司空，依旧遥领扬州大都督，并于次日任命窦怀贞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仍兼御史大夫。

当初，河内人王琚参与王同皎的密谋，事败后他逃亡，到江都为人抄写书信维生。唐玄宗李隆基还是太子时，王琚回到长安，经候选填补了诸暨主簿的空缺。他按照惯例去面谢太子。王琚来到东宫的大廷上时，故意抬着头慢慢走。宦官说：“殿下在帘子后头。”王琚说：“哪里来的什么殿下？当今只有太平公主而已！”太子见他出语不凡，便急忙召见了他，和他交谈。王琚说：“韦庶人弑君篡逆，人心不服，诛杀她太容易了。但太平公主是武后的女儿，无比凶残狡猾，多数大臣也都听她的。所以我王琚私下为殿下感到担忧。”太子请他和自己坐在一个座位上，哭着说：“主上的同胞骨肉，只剩下太平公主了。说了恐怕会伤害主上的感情，不说又怕她今后为患日深。真不知该怎么办？”王琚说：“天子的孝敬，不同于一般的匹夫，应当以安定宗庙和社稷为重。鄂邑盖长公主是汉昭帝的姊姊，将汉昭帝自幼抚养成人，有罪还是被杀了。为天下着想的人，岂能顾到小节！”太子很高兴地问他：“使君有什么技艺，能够和寡人交游？”王琚说：“能去杂质炼成仙丹，还会诙谐嘲谑。”太子于是奏请，让王琚出任詹事府司直，每日和他交游相处。王琚经累迁后任太子中舍人。太子即位后，任命他为中书侍郎。

当时，多数宰相都是太平公主的党羽。刘幽求与右羽林将军张暐密谋率领羽林军把他们都杀了。他让张暐暗地里跟唐玄宗说：“窦怀贞、崔湜、岑羲都是因为太平公主的关系成为宰相的，日夜帮她图谋不轨。如不尽早除掉他们，一旦事发，太上皇将如何得到安宁！请陛下尽速杀了他们。臣已和刘幽求定下了计策，只等陛下的制令了。”唐玄宗觉得非常有道理。张暐将他们的密谋泄露给侍御史邓光宾，唐玄宗得知后非常害怕，急忙将刘幽求等人的罪状报上给太上皇。八月十九（丙辰），刘幽求被逮捕下狱。有司上奏说：“刘幽求等人离间陛下的骨肉至亲，罪当处死。”唐玄宗为刘幽求求情，说他对社稷立有大功，不能处死。八月二十六（癸亥），朝廷将刘幽求流放到封州，将张暐流放到峰州，将邓光宾流放到绣州。

当初，崔湜任襄州刺史，暗中曾写信给谯王李重福，李重福还送给他一根金带。李重福败了后，崔湜本当处死，但因为张说和刘幽求的多方营救保护，才得免一死。后来崔湜依附太平公主，和公主密谋，竟然罢免了张说的参知政事，让他作为尚书左丞去分管东都事务。当刘幽求被流放到封州时，崔湜暗示广州都督周利贞，指使他去杀了刘幽求。桂州都督景城人王晙得知他的阴谋，便将刘幽求留下，不让他前往封州。周利贞屡次派人送公文索取刘幽求，但王晙不理他。周利贞因此将这事奏闻朝廷。崔湜屡次逼迫王晙，让他将刘幽求送往封州。刘幽求跟王晙说：“王公拒绝执政的要求而去保护流放的犯人，势必不能成功，只怕徒劳地连累了王公而已。”因此坚决要求前往广州。王晙说：“刘公受到连连的事，并非严重到朋友要和你绝交的程度。我王晙因为刘公获罪朝廷，也没什么遗恨的！”最终还是将他留了下来。刘幽求因此得免一死。

九月初一（丁卯），日食。九月二十五（辛卯，《旧唐书》作九月十八甲申），唐玄宗封皇子李嗣升为陕王。李嗣升母亲杨氏是杨士达的曾孙女。王皇后没有儿子，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抚养。

冬十月初四（庚子），唐玄宗去拜谒太庙，并在礼仪结束后登上延喜门城楼，宣布大赦天下。

十月初六（壬寅），朝廷将昭成皇后和肃明皇后（即被武则天害死的德妃和刘后，德妃是唐玄宗的生母）的神主牌位迁往仪坤庙。十月初七（癸卯），唐玄宗临幸新丰，并在骊山下的渭川围猎。

十月二十五（辛酉），沙陀金山派使者入朝进贡。沙陀是处月的旁支部落，姓朱邪氏。

十一月二十（乙酉），奚族和契丹的二万骑兵入寇渔阳，幽州都督宋璟闭城不出。胡虏在周围大肆抢掠后离去。

十一月二十二（丁亥），太上皇李旦下诰命，让皇帝巡视边塞，西自河、陇，东及燕、蓟，并叫他选拔将领，训练士卒。十一月二十九（甲午），朝廷任命幽州都督宋璟为左军大总管，并州长史薛讷为中军大总管，朔方大总管兼兵部尚书郭元振为右军大总管。

十二月十二（丁未），唐睿宗下诰命，禁止屠杀鸡犬，并于十二月二十三（戊午）将箕州改为仪州。

也是这月，刑部尚书李日知请求退休致仕。

李日知在任时，从不实行捶打鞭挞之类的刑罚，但照样把事情办好。刑部有个令史，接受敕令三天了，居然把这事给忘了，没有实行敕令。李日知非常生气，找来棍杖，集中了吏部的官吏，想要当众捶打他。后来他又跟那人说：“我本想要捶打你，但考虑到天下人必定以为你居然会撩起李日知生这么大的气，遭到李日知的杖责，那真是坏得没人可比了，连妻儿都可能抛弃你。”因此释免了他。部里的官吏无不感动喜悦，没人再敢违犯，即使有谁出现点稽误过失，大家都会一道指谪他。

要想知道唐睿宗和唐玄宗后来的情况，请看下个系列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