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八：中睿相继之十五：唐睿宗恢复斜封官与辛替否反对建道观

景云二年即公元711年春正月初一（丁未），因为唐中宗李显下葬山陵的日期靠近，朝廷取消元日的朝贺。初七（癸丑），朝廷将泉州改为闽州，并在那里设置都督府，同时将武荣州改为泉州。同一天，突厥可汗阿史那默啜派使者到长安请和；唐睿宗李旦答应了。

正月十三（己未），唐睿宗任命太仆卿郭元振和中书侍郎张说一同为同平章事；并封前少帝温王李重茂为襄王和集州刺史，还派中郎将带兵五百去防备他（《旧唐书》说改封温王是正月十八甲子）。

正月十九（乙丑），唐睿宗追封已故妃子刘氏为肃明皇后，把她陵墓命名为惠陵；追封德妃窦氏为昭成皇后，陵墓为靖陵。他还为她们招魂，然后安葬于东都城南，并在京师立庙，称作仪坤庙。窦氏是太子李隆基的母亲。早在长寿二年（693）正月，当时的太子妃刘氏与德妃到嘉豫殿朝见武则天，当天就被她杀害了；尸体据说埋在宫中，但没人知道在哪里。

太平公主与益州长史窦怀贞（即窦从一）等人结为朋党，想危害太子。她让女婿唐晙邀请韦安石来自己的府第，但韦安石坚决推辞不去。唐睿宗曾秘密召见韦安石，跟他说：“听说朝廷全都倾心于东宫，爱卿应当对此多加留意。”韦安石说：“陛下怎能相信这亡国的胡言！这一定只是太平公主的阴谋罢了。太子有功于社稷，而且仁慈清明，孝敬友爱，天下人都知道。希望陛下不要被谗言迷惑。”唐睿宗惊喜地说：“朕知道了，爱卿就不要再提这事。”当时太平公主在帘下偷听，便用所谓民间的传言想陷害韦安石，要唐睿宗对他立案审理。幸赖郭元振出面相救，韦安石才得免于难。

太平公主又乘坐皇宫车辇到光范门内去拦将要进宫的宰相们，示意他们去提议更换东宫太子。宰相们都大惊失色，宋璟大声责问道：“东宫有大功于天下，真正是宗庙和社稷的主人。公主怎么忽然有这样的提议！”

宋璟与姚元之私下跟唐睿宗说：“宋王是陛下的长子，豳王是高宗的长孙。太平公主和他们勾结在一起，将致使东宫的地位不安。请陛下将宋王和豳王外派为刺史，罢免岐、薛二王左、右羽林的官职，让他们成为左、右率去事奉太子。并请陛下将太平公主和武攸暨都送到东都安置。”唐睿宗说：“朕已经没有兄弟了，只有太平公主一个妹妹而已，岂能老远地把她安置到东都！其他诸王，随便爱卿安排好了。”于是率先下制说：“诸王和驸马自今以后不许再掌管禁兵，现任的都改任他职。”

没过多久，唐睿宗跟侍臣们说：“占卜的人们都说，五天之内将有兵马紧急闯入宫廷，你们要为朕严加防备。”张说说：“这一定是那些进谗言的人想离间陛下和东宫。还希望陛下让太子监国，那么流言将自行消失。”姚元之说：“张说所说的，是保存社稷的最好办法。”唐睿宗很高兴。

二月初一（丙子），朝廷任命宋王李成器为同州刺史，豳王李守礼为豳州刺史，左羽林大将军岐王李隆范为左卫率，右羽林大将军薛王李隆业为右卫率。朝廷并下诏将太平公主送到蒲州安置。

次日，唐睿宗命令太子李隆基监国，六品以下官员的任免以及徒罪以下囚犯的处置，都由太子最后决定。

殿中侍御史崔莅和太子中允薛照素跟唐睿宗说：“斜封官是先帝所封，恩典和任命都已公布。现在根据姚元之等人的建议，一下子将他们的官职全都褫夺了，这不是彰明先帝的过失，为陛下招徕怨恨吗？如今众口沸腾，全国都在议论这事，恐怕会发生非同寻常的变故。”太平公主也这么说。唐睿宗觉得有理。二月初三（戊寅），唐睿宗下制：“先前通过斜封墨敕授官，并暂停上任的各位，都将量材叙用。”

太平公主听说姚元之和宋璟的提议后，勃然大怒，并因此责让太子。太子怕了，只好上奏指责姚元之和宋璟离间他与姑妈和兄长的关系，请求将他俩处以极法。二月初九（甲申），朝廷将姚元之贬为申州刺史，宋璟贬为楚州刺史。二月十一（丙戌），宋王和豳王的刺史任命也被压下。

中书舍人兼参知政务刘幽求也被罢相，改任户部尚书。唐睿宗任命太子少保韦安石为侍中。韦安石与李日知取代姚元之和宋璟为政，自此之后纲纪开始紊乱，又似乎回到了唐中宗的景龙年间。前右率府铠曹参军柳泽上疏认为：“斜封官都是出自奴仆婢妾的主意，哪里是中宗孝和皇帝的意思！陛下将他们全都废黜时，天下人无不称赞陛下的英明。现在忽然又全部录用斜封官，搞得善恶不明，双方反覆相攻，人们自然会怀疑陛下的政令为何前后不一！舆论都说是太平公主让胡僧慧范引来这帮人，欺瞒和误导陛下。臣担心这些事会积小成大，为祸不浅。”但唐睿宗不听。柳泽是柳亨的孙子（《新唐书》说恢复墨敕斜封官是在丙戌；《旧唐书》说是在戊子。通鉴说是在二月初三戊寅。估计在柳泽上疏后又重申了恢复斜封官的诏令）。

同时，朝廷以左、右万骑和左、右羽林为北门四军，让葛福顺等人统领。

二月十六（辛卯），朝廷禁止屠杀牲畜。

二月二十一（丙申，《旧唐书》作庚申，疑有误），朝廷重新设置太子左右谕德和太子左右赞善的职位，各两员。二月二十三（戊戌），朝廷任命郭元振为兵部尚书，依旧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三月，朝廷封宋王李成器女儿为金山公主，许诺将她嫁给突厥的阿史那默啜。

三月十四（己未），朝廷将修文馆改名为昭文馆，并任命黄门侍郎李日知为左台御史大夫，依旧同中书门下三品。

夏四月初六（庚辰），朝廷任命张说为兵部侍郎，依旧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四月初九（癸未），朝廷从瀛州分出部分地区设置郑州，并下诏说：佛教的释典和道教的玄宗，虽然名目不同但道理一样，教名有别但功德齐全，都是拯救人类，教化习俗。自今以后，每次因为法事集会时，僧侣和尼姑、道士和女冠等都应当一齐参与。

四月初十（甲申），宋王李成器辞让司徒。唐睿宗答应了，任命他为太子宾客，仍依旧遥领扬州大都督；并任命韦安石为中书令。

唐睿宗召见三品以上的朝臣，跟他们说：“朕历来心怀澹泊，不把万乘之位当作尊贵。以前当皇嗣，后来又成为皇太弟，都推辞不受。今天朕想传位给太子，你们觉得如何？”群臣都无法回答。太子让右庶子李景伯代他坚决推辞，但唐睿宗不同意。殿中侍御史和逢尧历来依附太平公主。他跟唐睿宗说：“陛下年岁并不算高，正受到全国百姓的依赖和景仰，岂能突然想出这一主意！”唐睿宗这才作罢。

四月十四（戊子），唐睿宗下制说：“今后所有政事都由太子决定。只有军旅和死刑，以及五品以上官员的任命，才要先和太子商议之后，奏闻于朕。”

四月十七（辛卯，《旧唐书》作五天后的丙申），朝廷任命李日知守侍中。

四月二十八（壬寅），唐睿宗大赦天下，连反叛的李重福徒党也都放了，有些甚至得到平反；景龙三年即唐睿宗即位以前悬赏通缉的罪犯也都被赦免了。朝廷还让天下人大酺欢宴五日（《新唐书》作三日）。唐睿宗还给四品以下的京官加一阶，外官赐勋一转，三品以上各赐爵一级。天下滥为剃度的僧侣和尼姑以及道士和女冠也都依旧。唐睿宗还命令朝廷内外百官依照上元元年九品以上文武官员那样，都携带手巾和算袋，武官还携带所谓?鞢七事（即佩刀、刀子、砺石、契苾真、哕厥、针筒、火石）。一品至五品官员的腰带都用金带，六品七品都用银带，八品九品则用鍮石带（即黄铜带）。穿紫衣的公卿鱼袋是金装，穿绯红色的则是银装。

四月三十（甲辰），朝廷开始修建玄元皇帝庙。

五月，太子李隆基请求让位给宋王李成器；但唐睿宗没答应。太子又请求召太平公主回京师；唐睿宗答应了。

五月初六（庚戌），唐睿宗下制：“则天皇后父母的坟墓仍旧称为昊陵和顺陵，并在那里适量设置护陵官属。”这是因为太平公主为武攸暨向唐睿宗请求的结果。

五月十六（庚申），韦安石加授开府仪同三司。

五月十七（辛酉，《旧唐书》作辛丑，疑有误），唐睿宗将西城公主改封为金仙公主，隆昌公主改封为玉真公主，并为她们各自修造了一座道观，逼迫搬迁或抢占了很多民居，使用劳役数百万。右散骑常侍魏知古和黄门侍郎李义想要谏止，但唐睿宗不听（《新唐书》说三月初八（癸丑）作金仙和玉真观。也许那时就开始动工，这时正式册封）。

五月十八（壬戌），唐睿宗任命殿中监窦怀贞为御史大夫并同平章事。

僧人慧范仗恃太平公主的权势，逼迫并强夺百姓财产。御史大夫薛谦光和殿中侍御史慕容珣上奏弹劾他。太平公主向唐睿宗哭诉，唐睿宗于是将薛谦光贬为岐州刺史。

当时朝廷派使臣去按察全国十道，议政大臣认为山南道统辖的地区广阔遥远，朝廷于是将山南道分为东西两道；又将陇右道分为陇右和河西两道。六月初九（壬午），朝廷又依照汉代先例，在全国分置汴、齐、兖、魏、冀、并、蒲、鄜、泾、秦、益、绵、遂、荆、岐、通、梁、襄、扬、安、淮、越、洪、潭二十四都督，纠察各自管辖的刺史以下官员，评定他们的善恶；只有洛州以及京师近畿诸州不隶属都督府。太子右庶子李景伯和舍人卢俌等人上言说：“根据新制，都督掌有生杀的权柄，权力太重。如果选用非人，将为害不浅。如今御史官秩虽卑，但声望很重，时不时派他们出外巡察，违法乱纪等奸宄现象自然就可以得到禁止。”朝廷最后因此取消了都督制度，只是于闰六月设置十道按察使而已。

秋七月，朝廷正式停止了新置的都督府，只保留了雍州和洛州长史以及扬、益、荆、并四大都督府长史，他们的官阶均为三品。

七月二十（癸巳），朝廷追复上官昭容的名誉，谥号为惠文。

兴圣寺是唐高祖李渊的旧宅，那里有棵柿树在武则天天授中年（692）枯死，到这时又重新生芽复生。八月初三（乙卯），朝廷为此大赦天下。谋杀、劫杀、造伪头首的死囚犯都免死配流岭南，接受赃款的官吏也特设释放。唐睿宗还让天下大酺三日。

八月初五（丁巳），皇太子到太学举行释奠（祭典先师）仪式。

八月十七（己巳），朝廷任命右御史大夫解琬为朔方大总管。解琬考核和按察了三城的卫戍部队，上奏请求将他们减少十万人。同时，朝廷任命中书令韦安石为左仆射兼太子宾客、同中书门下三品（通鉴说对韦安石的任命是在次日庚午）。太平公主因为韦安石不肯依附自己，所以封他虚名，其实夺去了他的实权。朝廷还任命礼部尚书窦希玠为太子少傅。

八月十八（庚午），朝廷将左右屯卫改为左右威卫，左右宗卫率府改为左右司御府，浑仪监改为太史监。

九月初八（庚辰，《新唐书》作九月初三乙亥，《旧唐书》作九月丁卯，均为误），朝廷任命窦怀贞为侍中。窦怀贞每次退朝后，都要到太平公主的府第去。当时朝廷正在修建金仙和玉真两座道观，多数大臣都想谏止，只有窦怀贞劝唐睿宗继续这一工程，并亲自担任监督。当时人们说窦怀贞以前是皇后的阿冲，现在是公主的邑司。

冬十月初三（甲辰），唐睿宗登上承天门城楼，在那里召见韦安石、郭元振、窦怀贞、李日知、张说，向他们宣布制令，并责备说：“朝廷的政策和教令有很多欠缺，导致水旱为灾，府库日益空虚，而官僚佐吏却日益增多。虽然也因为朕的仁德浅薄，但辅佐大臣也不很称职。韦安石可去担任左仆射和东都留守；郭元振可去担任吏部尚书；窦怀贞可去担任左御史大夫；李日知可去担任户部尚书；张说可去担任尚书左丞。你们都不必参知政事了。”接着任命吏部尚书刘幽求为侍中，右散骑常侍魏知古为左散骑常侍，太子詹事崔湜为中书侍郎，一同为同中书门下三品；还任命中书侍郎陆象先为同平章事。这都是太平公主的主意。

陆象先清净寡欲，言谈十分高深玄远，被当时人们所敬重。崔湜私下侍奉太平公主，所以太平公主想让他当宰相。崔湜请求和陆象先一同升任，但公主不肯。崔湜说：“如果那样，那么崔湜我也不敢承当。”太平公主于是请求唐睿宗将他俩同时提拔为相。唐睿宗本不想任用崔湜，公主哭着请求，唐睿宗也只好答应了。

右补阙辛替否上疏认为：“自古以来因为失去王道而国破家亡的教训，口说的不如亲身经历，耳闻的不如亲眼目睹。臣请求就谈谈陛下亲眼目睹的事。太宗皇帝是陛下的祖父，拨乱反正，开基立极。他从不虚授官职，因此也不浪费国库资金。他从不修造众多寺观却照样很有福祉，也不剃度众多僧尼却照样没有灾祸。那时天地垂祐，风调雨顺；谷粟丰收，布帛充溢；蛮夷臣服，享国久长。因此太宗皇帝名高万古。陛下为何不效法他！中宗皇帝是陛下的兄长，他放弃祖宗的基业，遵循女人的意志。在他的朝代，无能却得到俸禄的数千人，无功而受到封爵的百馀家。他不停地建造佛寺，耗费国库财富数百亿，剃度的僧尼无穷尽，减免的租庸数十万。国家的支出日益增加，而收入却日益减少。他夺走百姓口中的食物去豢养贪婪残忍的人们，剥下黎民身上的衣服去大兴土木画梁雕栋。于是人怨神怒，众叛亲离；水旱灾害同时严重，官府民间一道凋零。所以他享国不久，祸及自身。陛下为何不接受教训而改弦更张！最近以来，水旱灾害相继而来，加上霜冻和蝗灾，很多百姓没东西吃，也没听说陛下为他们赈恤，反而给两个女儿修造道观，花钱一百多万緍（贯）。陛下岂可不算算当今府库的积蓄到底还有多少，朝廷内外的经费又还剩多少，就轻易动用这一百多万缗钱，来支付这毫无用处的工程！陛下夷灭了韦氏的家族，却不革除韦氏的罪恶；忍心放弃太宗的法典，却不忍心抛弃中宗的政治！况且陛下和太子在韦氏专权用事的时候，日夜担忧害怕，对那帮凶残小人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幸运除掉了他们，却为何不肯改变他们的所作所为？臣担心也有人对陛下咬牙切齿。既然这样，陛下又何必痛恨那帮凶残小人而杀了他们！以前先帝怜爱悖逆庶人（即唐中宗女儿安乐公主），宗晋卿为她大肆修造府第，赵履温为她不断修建园林，竭尽了国家的财力和人力。结果府第盖成也没时间居住，园林建成也没时间游玩，自己就被杀身亡。今天大肆建造道观，追逐奢侈的，必定不是陛下和公主的本意，一定有像宗、赵那帮佞臣加以鼓动，陛下不可不察。陛下如果不停止这一工程，臣担心百姓的愁苦和怨恨，将不亚于先朝那时。人人都知道会导致祸败，但个个都口不敢言，进言则刑戮随之而来。正如韦月将和燕钦融他们，先朝诛杀了他们，而陛下追赏他们，难道不是因为陛下知道直言有益于国家吗！臣今天的进言，也算是先朝的直言，还希望陛下明察。”唐睿宗虽然不能听从，但也嘉奖了他的恳切和正直。

御史中丞和逢尧摄理鸿胪卿，出使到突厥。他劝阿史那默啜说：“处密和坚昆等部落听说可汗和大唐联姻，都应当前来归附。可汗何不穿戴大唐的冠冕锦带，让各个胡人部落都知道这事？难道不美妙吗！”阿史那默啜答应了。次日，他戴上襆头巾、穿上紫官服，面向南两次下拜，朝大唐称臣，并派儿子杨我支以及国相跟随和逢尧入朝。十一月初七（戊寅），他们抵达京师。和逢尧因功升迁户部侍郎。同一天，朝廷将太史监改名为太史局，依旧隶属秘书省；并将王师改为王傅。

十一月二十一（壬辰），朝廷下诏令，天下百姓二十五岁开始服兵役，五十五岁免兵役。

十二月初三（癸卯），唐睿宗任命兴昔亡可汗阿史那献为招尉十姓使。

唐睿宗召见天台山道士司马承祯，问他有关阴阳数术的事。司马承祯说：“道，就是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所以从道的人怎肯花尽心思去学术数！”唐睿宗说：“治理自身，无为则是最高境界。那么治理国呢？”司马承祯说：“国家就像自身，顺其自然，心里毫无私念，那么天下就得到治理了。”唐睿宗叹道：“广成子（道家始祖，主张治身为本、治国为末）的话，没人能超越。”司马承祯一再请求回到天台山，唐睿宗答应了。

尚书左丞卢藏用指着终南山跟司马承祯说：“这山中有很多奇妙的地方，大师何必要回天台山！”司马承祯说：“以我的愚见，这山只是通往仕宦的捷径罢了！”卢藏用曾在终南山隐居，在武则天时被征召为左拾遗，所以司马承祯这么说。

十二月初七（丁未），长安上演泼寒胡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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