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系列四：宋魏并存之十三：吴喜平定三吴与沈攸之血战赭圻

公元466年正月，新即位的宋明帝刘彧面临由江州发起得到全国响应的反叛，危机重重。

殿中御史吴喜曾经担任过孝武帝 刘骏的主书，后来升迁为河东太守。这时，他招募到精兵三百人，有在东边为国捐躯的大志。明帝封吴喜为建武将军，挑选羽林勇士配备给他。朝臣有人认为吴喜是刀笔官吏，不曾为将，不好派他带兵。中书舍人巢尚之说：“吴喜当年跟随沈庆之，屡次经历军旅，生性不但勇敢果决，而且熟悉战阵。陛下如能大胆任用他，一定会有成绩的。大家众说纷纭，全只是因为不懂得人才而已。”明帝于是派他带兵出去。吴喜先前多次奉诏出使东吴。他生性宽厚，所到之处民众都很怀念他。百姓听说吴河东来了，都来投奔他，所以吴喜在东边战场战无不胜。

永世人徐崇之攻打并杀了孔景宣，吴喜于是上奏让徐崇之负责县里事务。吴喜来到国山，遇见东边的叛军，进击并击溃了他们。他率军从国山进驻吴城，刘延熙派部将杨玄等人拒战。吴喜兵力十分薄弱，而杨玄等人的兵力则很强盛。但吴喜奋起猛攻，结果杀了杨玄，接着进逼义兴。刘延熙用木栅截断长桥，坚守义兴郡。吴喜修筑营垒与之相持。

庾业在长塘湖口夹岸修筑城池，手下有部众七千人，和刘延熙遥相呼应。沈怀明和张永与晋陵的军队相持，长久无法决定胜负。外监朱幼举荐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说他骁勇果断而有胆力，明帝便配给他四百人，让他率领前去帮助东征军队。庾业从延陵出长塘，任农夫飞马前往进攻他，并奋勇作战把他击溃。庾业弃城逃往义兴。任农夫缴获了他的船只和兵器，进军义兴，去协助吴喜。二月初一，吴喜渡水进攻义兴郡城，并分兵攻打各个敌军堡垒。他登高指挥，仿佛正在命令四面八方的大军同时进攻似的，义兴守军大为恐惧，于是各个堡垒全都溃散。刘延熙跳进河水溺死，官军因而攻克了义兴。

再说，沈怀明、张永、萧道成等人驻军在九里西，和东面的叛军相持。叛军听说义兴失陷，都深受震动而恐惧。明帝派积射将军济阳人江方兴和御史王道隆到晋陵视察东边的形势。孔凯的部将孙昙扞和程扞宗等人开始修缮五座城池，打算互相连接起来。王道隆和官军将领们商议说：“程扞宗的城池还没加固，我们可以利用这时机得手。那样对上既满足了圣旨，对下又鼓舞了士气。”二月初三（辛酉），王道隆率领他的部众猛烈攻城，很快就攻下了，并将程扞宗生擒斩首。张永等人因而乘胜进击孙昙瓘等人。次日，孙昙瓘等兵败，和袁村一道弃城逃走，官军于是攻克晋陵。

吴喜率军来到义乡。孔璪驻军在吴兴南亭，太守王昙生前往孔璪那里议事。他们听说官军已经逼近，孔璪大惊失色，从床上跌了下来，说：“朝廷悬赏只购买我一人的脑袋而已。现在不赶快跑，就被人捉住了！”便和王昙生逃到钱唐去了。吴喜进入吴兴，任农夫则带兵向吴郡进发。顾琛丢弃吴郡逃往会稽。明帝觉得四郡已经平定，便留下吴喜，让他统领沈怀明等诸将东击会稽，召张永等人北击彭城，江方兴等人南击寻阳。

明帝接着任命吏部尚书蔡兴宗为左仆射，侍中褚渊为吏部尚书。

二月初九，吴喜率军来到钱唐，孔璪和王昙生逃往浙东。吴喜派强弩将军任农夫等人带兵向黄山浦进发。东边叛军占据岸边结寨，任农夫等人击溃了他们。吴喜从柳浦渡直取西陵，打败并杀了庾业。会稽人大为恐惧，多数将士都逃走了，孔凯无法制止。二月二十，上虞县令王晏起兵攻打会稽郡，孔凯逃往嵴山。车骑从事中郎张绥封了府库等待吴喜的到来。次日，王晏入城，杀了张绥，并在另外的官署捉获了寻阳王刘子房。王晏接着纵兵大掠，把府库一抢而空。他还捉获并杀了孔璪。二月二十二，嵴山百姓绑了孔凯送来给王晏，王晏跟他说：“这事都是孔璪一手所为，不关先生的事。你可以写份申诉，我将代你上呈。”孔凯说：“江东的事情，全由我自己做主。是死是活，全由使君说了算。”王晏于是杀了他。顾琛、王昙生、袁标等人前往吴喜那里自首请罪，吴喜全饶恕了他们。东边的叛军共有七十六位军主，在疆场上阵亡了十七人，其馀全被宽恕。

同时，薛索儿攻打申阐，但却久攻不下。他让申令孙到睢陵城里劝说申阐，申阐出降，薛索儿居然将他和申令孙一块杀了。

山阳王刘休祐在历阳，辅国将军刘勔进军小岘。殷琰任命的南汝阴太守裴季之在合肥投降了朝廷。

邓琬秉性卑鄙愚蠢，而且贪婪吝啬。他执掌大权后，父子一块卖官鬻爵，居然让女婢男仆到市场去贩卖东西。他还酗酒歌舞，赌博弈棋，日夜不停。邓琬自大矜持，宾客到门下十来天都见不到他。他将府内事务全都交给褚灵嗣等三人，于是这些小人恣意横行，竞相作威作福。于是士大夫和民众无不怨恨他，州府内外离心离德。

邓琬派孙冲率领龙骧将军薛常宝、陈绍宗、焦度等人带兵一万作为前锋，进据赭圻。孙冲在路上给晋安王刘子勋写信说：“舟舰和楫桨都已经办妥，器械也都备齐。现在三军踊跃，人人争着效命沙场。我准备沿江挂起风帆，直取白下。希望尽快派遣陶亮等大军兼行相接，分别占据新亭、南州，那样一来大局举手可定。”刘子勋加授孙冲为左卫将军；加授陶亮为右卫将军，统领郢、荆、湘、梁、雍五州兵马总共二万人，同时东下。陶亮本来没有军事才干，听说建安王刘休仁亲自前来，殷孝祖也率军抵达，便不敢前进，只是在鹊洲驻军。

殷孝祖仗着自己的忠诚和气节，经常欺凌蔑视其他将领。官军有父子兄弟在南边叛军那里的，殷孝祖全要追究，于是人心乖离，大家都不想为他卖力。宁朔将军沈攸之对内安抚将士，对外和其他将帅搞好关系，所以大家都依赖他。殷孝祖每次出战，总是带着耀眼的鼓吹和伞盖随着他的战车。军中将士互相低声议论道：“殷统军可算是一员死将！如今和贼兵交锋，他居然用羽毛仪仗自我标榜。如果对方派十个神射手向他一道射箭，他能不死吗？”三月初三（庚寅），官军水陆并进，攻打赭圻。陶亮等人带兵来救，殷孝祖果然在对阵时被流矢击中身亡。军主范潜带领五百人投降了陶亮。于是官军人心惶惶，都认为应当让沈攸之取代殷孝祖为统帅。

当时建安王刘休仁驻军在虎槛。他派宁朔将军江方兴和龙骧将军襄阳人刘灵遗各带三千人赶赴赭圻。沈攸之觉得殷孝祖既然已死，陶亮他们一定会乘胜前进。明日官军如果不猛烈反攻，就等于向敌军示弱。况且江方兴等人跟自己地位相当，肯定不会服从他的指挥。到那时，指挥不统一，自然容易导致失败。沈攸之于是带领各位军主去见江方兴说：“如今全国各地纷纷反叛，国家所保存的也就百里多地而已。只有殷孝祖是朝廷的依赖，但不幸两军刚刚交锋，他就裹尸疆场，以致文武官员无不丧气，朝野也深感危机。事情能否成功，关键就在明早的一战。如果失利，大事就完了。明日清晨的决战，大家都觉得应该由我统帅，但我自己觉得懦弱单薄，军事才干也不如将军。因此今天我们前来推举将军为统帅，只希望我们大家共同奋力而已。”江方兴十分高兴，愉快地答应了。沈攸之出来后，各位军主都很担忧。沈攸之说：“我的本意就是保家卫国，怎会计较个人的升降！况且我能甘居其下，对方未必能甘居我下。我们要共同度过艰难，怎能过分计较你我？”

孙冲跟陶亮说：“殷孝祖是一员枭将，一战便死，天下大事已经定了，不须要再打。我们应当直取京都。”陶亮不肯。

三月初四（辛卯），江方兴率领诸军出战，建安王刘休仁又派军主郭季之和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京兆人段佛荣等三万人前往会战。两军从凌晨三四点一直打到中午，结果官军击溃了叛军，并追击到姥山后才回来。杜幼文是杜骥的儿子。

孙冲曾在于湖和白口修筑了两座城池，这时军主龙骧将军竟陵人张兴世带领部将佼长生和董凯之攻下了这二城，并趁机出击叛军水军将领陈庆，陈庆大败，叛军溺水而死的多达一千人。

次日，朝廷下诏任命沈攸之为辅国将军、假节，取代殷孝祖都督前锋军事。

陶亮听说于湖和白口二城失守，大为恐惧，急忙召孙冲回到鹊尾，并留下薛常宝等人坚守赭圻。他先前在姥山及其周围的山冈分别建立营寨，这时也让那里的部队退回来，共同保卫浓湖。

当时因为大规模内战，国家的费用不足，朝廷便鼓励有钱人上交金钱谷物，根据数量赐给他们荒县和荒郡，或者五品以至三品的散官。

官军中粮食很少，建安王刘休仁抚慰看望将士，和他们同甘共苦，吊死扶伤，亲自前往抚恤。所以十万官军，几乎无人离心。

邓琬派他的豫州刺史刘胡率领三万步兵和二千铁骑，驻扎在鹊尾，连同原来的兵马共十馀万。刘胡是员宿将，既勇健又有谋略，屡有战功，将士都敬畏他。司徒中兵参军冠军将军蔡那的子弟都在襄阳。刘胡每次出战，总是把他们吊在城墙外头。但蔡那不管，照样出战。吴喜平定了三吴后，率领他的部众五千人，连同军资后勤，也来到赭圻。

薛索儿率领马步兵一万多人从睢陵渡过淮河，进逼青、冀二州刺史张永的军营。三月初九（丙申），明帝下诏让南徐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统领北讨的各路大军，进据广陵。他又下诏让萧道成带兵去救张永。

两天后，寻阳王刘子房被押送到建康。明帝宽恕了他，将他贬为松滋侯。

三月中旬，明帝派宁朔将军刘怀珍率领龙骧将军王敬则等人和步骑五千，协助刘勔讨伐寿阳，杀了庐江太守刘道蔚。刘怀珍是刘善明的侄子。

中书舍人戴明宝启奏明帝，请求他派军主竟陵人黄回去募兵出击寻阳所任命的马头太守王广元。黄回成功地打败并杀了王广元。

前奉朝请寿阳人郑黑也在淮上起兵响应建康，东抗殷琰，西拒常珍奇。三月十八（乙巳），朝廷任命郑黑为司州刺史。

殷琰的部将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人率领马步兵八千人东据宛唐。刘勔率领各路官军并进，在离刘顺军队只有几里的地方树立营盘。当时殷琰所派的各路叛军全部接受刘顺的节度，但因为皇甫道烈是地方豪强，柳伦原来是朝廷的命官，而刘顺本来的职位卑微，所以没让他都督这两支军队。刘勔大军刚到时，堑壕和堡垒还没来得及建立。刘顺打算趁机进攻，但皇甫道烈和柳伦不同意。刘顺不能独自进军，只好作罢。刘勔营盘扎牢了后，叛军又无法进攻，因此双方形成相持之势。

三月二十五（壬子），朝廷取消新钱，专用古钱。

同时，沈攸之率领各路官军包围赭圻。薛常宝等人粮食耗尽，只好向刘胡求救。刘胡用皮囊装着谷米，绑在木筏以及船腹里，假装翻了船，让船只顺风流下送给薛常宝。沈攸之怀疑其中有诈，便派人将翻了的船只和木筏拉过来，果然发现里面的皮囊和谷米。三月二十九（丙辰），刘胡率领一万步兵，连夜凿山开道，用布囊运米到赭圻。第二天一早他们抵达城下，但还隔着一道小沟堑，无法进城。沈攸之率领诸军截击，和叛军殊死决战，结果刘胡的兵众大败，舍弃军粮丢下兵甲，沿着山坡逃走，阵亡和被俘的不计其数。刘胡自己也受伤了，勉强逃回自己的军营。薛常宝等惶恐不安，便于四月初四（辛酉）开城突围，逃往刘胡的军营。沈攸之于是攻拔了赭圻城，杀了邓琬的宁朔将军沈怀宝等人，接纳了好几千降兵。陈绍宗乘着一只孤船逃到鹊尾。建安王刘休仁于是从虎槛进驻赭圻。

刘胡等人的部队依然强盛。明帝想绥抚人心，便派吏部尚书褚渊前往虎槛，选用提拔将士。当时因军功当官的人很多，官员的手版供不应求，因此开始用黄纸取代手版。

邓琬用晋安王刘子勋的诏命，征召袁顗来寻阳。袁顗于是带领全部雍州部众骑马东下。邓琬让黄门侍郎刘道宪代行荆州事务，让侍中孔道存代行雍州事务。上庸太守柳世隆趁虚袭击襄阳，但无法攻克。柳世隆是柳元景弟弟的儿子。

散骑侍郎明僧暠担任青州刺史。平原乐安二郡太守王玄默占据琅邪，清河广川二郡太守王玄邈占据盘阳城，高阳勃海二郡太守刘乘民占据临济城，共同起兵响应建康。王玄邈是王玄谟的堂弟；刘乘民则是刘弥之的堂侄。沈文秀派军主解彦士进攻并很快就占领北海，杀了刘弥之。刘乘民的堂弟刘伯宗召集并率领乡民，重新夺回北海，趁机带兵向青州州府东阳城进发。沈文秀和他们决战，结果刘伯宗战死。明僧暠、王玄默、王玄邈、刘乘民合兵攻打东阳城，但每次作战，总被沈文秀打败。他们打散了又重新会合，连续搞了十来次，但终究无法攻克东阳城。

要想知道寻阳之乱的进展如何，请看下篇文章。

这里附带说说：这期间北魏没什么大事。公元466年正月，北魏丞相太原王乙浑专制朝权，滥杀无辜。安远将军贾秀掌管吏曹事务，乙浑屡次要求贾秀将他妻子尊称作公主，贾秀说：“庶姓的人怎能随便称作公主！我贾秀宁可今天就死，也不能让后世取笑！”乙浑大怒，骂道：“你个老奴官，怎么这么吝啬！”正遇上侍中拓跋丕告发乙浑谋反，二月初二（庚申），冯太后下令收捕并杀了乙浑。贾秀是贾彝的儿子；拓跋丕则是魏烈帝的玄孙。冯太后于是临朝称制，请中书令高允和中书侍郎渔阳人高闾以及贾秀共参大政。

三月十三（庚子），北魏任命陕西王源贺为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