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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系列二:多国纷争之七:谢晦之死

(2016-07-06 08:02:24) 下一个

公元426年春正月,宋文帝刘义隆杀了主谋废立后扶植他即位的顾命大臣徐羡之和傅亮。正月十七(丁卯),朝廷征王弘为侍中兼司徒、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取代徐羡之;任命彭城王刘义康为负责荆湘等八州军事的荆州刺史,取代谢晦。

王弘字休元,琅邪临沂人。他曾祖父王导是东晋丞相,一代名臣。他父亲王珣也当过司徒。王弘少年时就好学,以清恬知名,和尚书仆射谢混关系密切。二十岁弱冠时,王弘担任会稽王司马道子的骠骑参军主簿。当时农务停顿,劳役繁杂,百姓的负担很重。王弘认为朝廷应当建立屯田制度,并向司马道子作了详细的陈述。司马道子打算让他当黄门侍郎,但王珣因为儿子当时年龄太小而再三推辞。

王珣比较贪财,在民间广放高利贷。王珣去世后,王弘将借据全都烧毁了,一概不予追讨,然后将其余的家业全交给几个弟弟照管。服丧尚未结束,后将军司马元显就聘他为咨议参军,加宁远将军,负责记室事务,但王弘坚决推辞不去上任。司马道子再次聘他为谘议参军,加建威将军,领中兵,而他又坚决推辞。当时朝廷内外多难,服丧的人多数无法完成居丧期,只有王弘坚持了下来。桓玄攻克京城后,收捕司马道子交付廷尉。司马道子的属吏无不畏惧害怕,都不敢去相送。王弘当时还在服丧,只有他在路旁下拜,还攀着囚车哭泣,所以得到人们的称道。

刘裕任镇军将军时,召他填补咨议参军的空缺,后来因功封为华容县五等侯,升迁为琅邪王大司马从事中郎。不久他又外派为宁远将军兼琅邪内史,尚书吏部郎中,豫章相。卢循入寇南康诸郡时,王弘逃到寻阳。刘裕又任命他为中军咨议参军,升迁大司马右长史,后转为吴国内史。义熙十一年(415),刘裕征他为太尉长史,转为左长史。他跟从刘裕北伐,前锋已经收复了洛阳,而朝廷尚未派人赐给刘裕九锡尊荣。刘裕因此派王弘带着使命回到京师向朝廷暗示。当时刘裕的亲信刘穆之掌管留任,因为觉得自己没把事情主动办好,反而要等到刘裕派王弘来暗示,所以既惭愧又惧怕,结果生病去世。刘裕本想让王弘取代刘穆之主管朝台留守,但当时在刘裕身边的谢晦认为王弘比较轻率,不如徐羡之,所以刘裕就让徐羡之取代刘穆之成为吏部尚书兼丹阳尹。所以徐谢和王弘的矛盾由来已久。刘裕北伐成功回到彭城后,任命王弘为彭城太守。

刘裕刚被封为宋王时,王弘升迁为尚书仆射领选,但仍然兼任彭城太守。他曾上奏弹劾宋世子刘义符的亲信谢灵运,导致刘裕免了谢灵运的官职。

义熙十四年(418),王弘升迁负责江州和豫州的西阳新蔡二郡军事的抚军将军兼江州刺史。上任后,他在州里减轻赋役,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永初元年(420),他加封散骑常侍,因为辅佐刘裕登基的大功被封为华容县公,食邑二千户。永初三年(422),他被征入朝,进号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刘裕成为宋武帝后曾大宴群臣,跟各位公卿说:“我出身平民,起先实在没想到能有今天。”傅亮等人无不撰写颂辞,想要大肆歌功颂德。王弘却很直率地说:“这就是所谓的天命。求之不可得,推之不可去。”当时人们都称道他的率真直接。

宋文帝即位后,提拔王弘为司空,封建安郡公,食邑千户。王弘上表坚决辞让,表现了自己一贯轻财好义的品行。宋文帝也就允许了。宋文帝杀了徐羡之后,就让王弘继任宰辅。

同时,江夏内史的中兵参军乐冏再次派人去告知谢晦,说徐羡之和傅亮以及谢爵等人都已伏诛。谢晦于是在江陵先为徐羡之和傅亮举哀,然后又为自己的儿子兄弟祭悼,接着亲自到射堂发动兵马。谢晦跟从刘裕北伐时,指挥部下总是得心应手。因此短短几天里,四面八方很多人都来投军,谢晦于是招募到精兵三万人。他接着奉表宣称徐羡之和傅亮等人的忠诚坚贞,却无端受到如此横冤剧祸。谢晦还声言:“臣等如果真想专擅朝政,而不是完全为国着想,那么当初刚刚废黜营阳王时,陛下尚在远方,武皇帝还有其他年幼的儿子,我们难道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谁敢非议!我们怎么还会逆流三千里,在路上劳顿了七十天,去迎接圣驾鸾旗!已故庐陵王在营阳王当政时积怨犯上,自己死于非命。没有当年的废黜,能有今天的复兴吗?耿弇当年因为大义背叛君主(更始帝)和父亲(他后来劝父亲耿况投降刘秀),臣却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大宋皇室!这都是由于王弘、王昙首、王华的奸险猜忌,不断在陛下之前构造谗言酿成的大祸。如今臣将要举兵以清除君主身侧的恶人。”

当初,袁皇后生了皇子刘劭,皇后自己去仔细察看婴儿,然后急忙派人去跟宋文帝说:“这孩儿的相貌形体古怪异常,将来一定会导致国破家亡,实在留不得。”便打算杀了他。宋文帝大吃一惊,慌忙狼狈地赶到后宫殿外,亲手拨开帐幔禁止了宫人,刘劭这才保住了性命。因为宋文帝还在服丧期间,所以没有公开宣布儿子的出生。直到这年闰月初六(丙戌),才开始公布刘劭的出生。

宋文帝下诏三军戒严,大赦,然后各路大军相继出发讨伐谢晦。谢晦任命弟弟谢遯为竟陵内史,带领一万人总负责荆州的留守,自己率领部众二万从江陵出发。江上排列的战舰从江津直到破冢(今湖北江陵东南长江东岸),旌旗蔽日。谢晦叹道:“只可惜这不是一支勤王之师!”

谢晦打算派兵袭击湘州刺史张邵。何承天觉得张邵兄长益州刺史张茂度和谢晦关系密切,便劝他道:“张邵的意图还不太清楚,将军不应当匆忙就去攻打他。”谢晦于是写信去招降张邵,但张邵不从。

张邵字茂宗,是会稽太守张裕的弟弟。他最初担任东晋琅邪内史王诞的龙骧府功曹。桓玄将王诞贬去广州时,王诞的亲朋故友都离弃了他,只有张邵情意反而更加浓厚,流着眼泪追送他。当时因为动乱而发生饥馑,张劭还想法赞助王诞的妻儿。

桓玄篡位后,因为张劭父亲尚书张敞在回答政事上的些小谬误,将他降为廷尉卿。刘裕讨伐桓玄时,张邵劝父亲向刘裕表示真诚,刘裕非常高兴,让人在他的官府门上写道:“有犯张廷尉的,以军法论处。”后来任命张敞为吴郡太守。王谧担任扬州刺史时,聘张邵为主簿。刘毅成为亚相(即仅次于刘裕的宰辅)时,爱才好士,当世的士大夫无不趋附于他,只有张邵不肯攀附。有人问他为何,张邵答道:“主公(指刘裕)是命世人杰,何必多问。”刘穆之听说后将这话告知刘裕,刘裕因此更加亲信他,转张劭为太尉参军,任命他为长流贼曹。卢循的叛军紧逼京师时,刘裕让张邵守卫南城。当时百姓沿江观望贼兵,刘裕觉得奇怪,张劭说:“如果节钺(指刘裕,当时他已官拜使持节)尚未回来,这些百姓逃跑都还来不及,又怎能前来观望。如今节钺既然回来了,大家也就不怕贼兵了。”不久刘裕就让他填补州主簿的空缺。

张邵精心处理政事,精力过人。当刘裕出征刘毅时,张邵还在西州城扬州府上值日。当夜他告诫手下官吏们说:“大军即将出发讨贼,你们各自赶紧去修缮舟船仓库,到明晓就得都准备停当。”第二天一早,刘裕要找手下的主簿功曹随员,大家无不及时赶到。刘裕感到奇怪,问大家怎么都来得这么快,他们答道:“昨夜张主簿交待过了。”刘裕叹道:“张邵可以说是非常了解我的忧虑。”义熙九年(413),刘裕世子刘义符刚开始建立征虏将军府时,便任命张邵为录事参军,改称中军,又升迁为咨议参军,领记室。义熙十二年(416),刘裕北伐,张邵求见说:“人生危险脆弱,明公应当有长远考虑。刘穆之如果有什么不幸,谁可以取代他?明公尊贵的大业如此重要,一旦有什么意外,事情该怎么办?”刘裕说:“这些事自然只能委托穆之和爱卿而已。”可见刘裕对他信任的程度(详见“金戈铁马”系列)。

宋文帝刘义隆担任中郎将兼荆州刺史时,聘张邵为司马兼领南郡相,州府大事全取决于张邵。刘裕登基后,因佐命大功,封他为临沮伯。朝廷后来分出荆州地盘设立湘州,任命张邵为湘州刺史。这时谢晦起兵,写信给张邵。张邵将他的信密封起来直接派人飞马转呈宋文帝。

二月初八(戊午),宋文帝任命金紫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尚书左仆射,建安太守郑鲜之为右仆射。王敬弘是王廙的曾孙。两天后,宋文帝从建康出发。他命令王弘和彭城王刘义康留守朝台,暂时搬到中书下省居住,并让侍中殷景仁参与掌管留任。宋文帝姊姊会稽长公主留在朝台内,总管六宫。

再说谢晦自江陵东下,何承天留在州府没有跟随他下来。谢晦抵达江口时,到彦之已经到了彭城洲。庾登之占据巴陵,胆小惧怕不敢前进,又遇上绵雨连日。参军刘和之劝他说:“我们这边下雨,他们那边也下。檀征北很快就到了,东边的大军只会更强,我们只有速战才能取胜。”庾登之胆怯,让小将陈祐制作大囊,里面装满茅草,悬挂在船帆的桅樯上,说可以用来焚烧战舰。他借口说火攻必须等到晴日,所以应当暂缓战期。谢晦觉得有理,便停留了十五天。他派中兵参军孔延秀率领三千人到彭城洲攻打朝廷将军萧欣。孔延秀奋力作战,而萧欣则在阵后拥着盾牌只知自卫,又抛下大军逃回战船,因此朝廷水军大败。孔延秀又接着攻陷了洲口栅。朝廷将领们都想退回到夏口,但到彦之不同意,于是退保隐圻。谢晦乘胜又上表为自己辩护,而且为这两场胜仗得意洋洋,说:“陛下如果能在庙庭砍下这四个凶犯的脑袋,在绛阙悬挂三监(原指周初的管叔,蔡叔,和武庚。这里通指奸臣)的首级,那么臣便偃旗息鼓,撤兵回保自己的任所。”

当初,谢晦与徐羡之和傅亮为了自我保存,让谢晦占据上游,檀道济镇守广陵,各自拥有强兵,认为这样足以制衡朝廷。而徐羡之和傅亮又在朝中执秉大权,因此一定可以持久。但这时听说檀道济率领他的部众前来,谢晦有点惊惶失措。

檀道济大军来到后,和到彦之会合。他们的部队沿着江岸牵引战舰。谢晦最初看到他们的战舰数量不多,便有轻敌的意思,不即刻出战。但到了晚上,因为风起,朝廷水军便将船帆扬上,结果前后连成一片,旌旗蔽日。谢晦的西军见了,人心离散沮丧,再无斗志。

二月十八(戊辰),朝廷大军全来了。他们害怕将战舰排列在彭城洲的尾部,便一字形地列舰过江,谢晦的水军吓得屁滚尿流,一时全都溃散了。谢晦趁着夜色逃出,先投奔巴陵,在那里找到一只小船回到江陵。

起先,宋文帝派雍州刺史刘粹从陆路率领步骑袭击江陵。刘粹大军抵达沙桥时,周超率领一万多士兵和他们决战,结果大败刘粹,雍州士兵死伤过半。但很快,谢晦的败讯传开了。当初,谢晦和刘粹的关系很好,便让刘粹儿子刘旷之担任自己的参军。宋文帝因此怀疑刘粹的忠诚,但王弘说:“刘粹绝无私心,陛下不必担忧。”当刘粹受命南讨谢晦时,丝毫不因为儿子在他那里而瞻前顾后,宋文帝也因此嘉奖他。谢晦也不杀害刘旷之,还将他送回给刘粹。

二月二十六(丙子),宋文帝从芜湖回到京都。

谢晦回到江陵后,没什么动作,只是愧对和感谢周超而已。当夜,周超抛弃了军队,乘着一只小船前往到彦之那里请降。谢晦的随从基本都散走了,他只带着弟弟谢遯和兄长的儿子谢世基等七人骑马往北逃走。谢遯肥壮,不能乘马,谢晦总是要等他,所以走得很慢。二月三十(己卯),他们一行来到安陆的延头,被那里的卫戍部队头领也是谢晦的故吏光顺之捉获,然后用槛车送到建康。谢晦在路上还作了首名为《悲人道》的长诗。这里就不复述了。

到彦之抵达马头后,何承天自己前往归罪,到彦之让他继续管理荆州州府事务,并任命周超为参军。刘粹派参军沈敞之去告知到彦之沙桥的失败,都是由于周超所致,于是周超被捕下狱。朝廷接着诛杀了谢晦、谢爵、谢遯及其兄弟的儿子谢世基和谢世猷,连同他们的党羽孔延秀、周超、贺愔、窦应期、蒋虔、严千斯等人。谢世基是谢绚的儿子,很有才气。临死前他写了连句诗:“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谢晦续了他的诗:“功遂侔昔人,保退无智力。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谢晦死时才三十七岁。谢晦的女儿彭城王妃披头散发,打着赤脚,和谢晦诀别道:“大丈夫应当横尸战场,怎能狼藉都市!”庾登之因为那时已经无职在身,得到从宽,只不过免官禁锢。谢晦出走时,身边的随从都离弃了他,只有延陵盖追随不舍。宋文帝觉得他忠诚有加,便任命他为长沙王刘义欣的镇军功曹督护。何承天和南蛮行参军新兴人王玄谟等人都得到赦免。

何承天是东海郯人。隆安四年(400),南蛮校尉桓伟聘他为参军。当时殷仲堪和桓玄等人举兵威胁朝廷,何承天担心祸难未已,便解职回到益阳。抚军将军刘毅镇守姑孰时,任命他为行参军。刘毅曾出行,而鄢陵县官吏陈满因为射鸟而误中了刘毅的值日部将。虽然人没怎么伤到,却也被判处弃市的死罪。何承天议论道:“断狱贵在酌情处理,有疑问的则应当从轻。当年造成汉文帝乘舆马车受惊的肇事者,张释之只弹劾他犯跸(冲撞皇帝车驾)之罪,也就处以罚金而已。这是为何?因为很清楚他不是故意要惊马的。所以并不因为皇帝乘舆的重要,而对他加以重判。如今陈满一心都在射鸟上,并非有意要伤人。按法律误伤人的,也不过三年徒刑,何况还没伤到人?稍微处罚一下就可以了。”

刘裕后来聘他为太尉行参军。刘裕出讨刘毅时,留诸葛长民为朝台监军。诸葛长民暗中心怀不轨,刘穆之曾屏退身边的人问何承天说:“刘公今天远征,没事吧?”何承天说:“我不担忧西边的事(刘毅占据荆州),倒是担心其他的。刘公当年从左里回到石头,很爽脱的样子。但这次回来,可得慎重小心。”刘穆之恍然大悟地说:“要不是先生我是听不到这话的。”(详见“金戈铁马”系列)谢晦出镇江陵时,请何承天担任他的南蛮长史。前益州刺史萧摹之和前巴西太守刘道产去职回到江陵后,谢晦打算杀他们,都幸亏何承天尽力营救,才全免于一死。

谢晦起兵时,派人请北魏的南蛮校尉王慧龙为援。王慧龙率领一万部众攻拔思陵戍,进围项城。后来得悉谢晦已经失败,他只好退走。

益州刺史张茂度受诏袭击江陵。谢晦失败时,张茂度的军队才刚到白帝城。有些大臣怀疑张茂度有贰心,但宋文帝因为张茂度弟弟张邵的忠诚和气节,赦免了他不问罪,并让他回到益州。张茂度实际叫张裕,子茂度,是张劭的兄长,只是因为和刘裕同名,为避免忌讳才以字称呼。

要想知道宋文帝平定谢晦后的情况如何,请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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