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乱华系列十：冉闵屠胡三：石虎伐燕与暴政

公元338年九月，后赵王石虎在进攻前燕惨败后，又打算进攻昌黎报仇雪恨，便派遣渡辽将军曹伏率领青州兵马渡海去卫戍蹋顿城，但因该城缺水只好回来，改为卫戍某个海岛，派人运送谷物三百万斛供给卫戍部队。石虎又派三百艘船运送谷物三十万斛前往高句丽，派典农中郎将王典率领一万多军队在海滨屯田；又命令青州负责造船一千艘，准备出击前燕。

这年，后赵太子石宣率领步骑二万攻击并彻底打败朔方的鲜卑酋长斛摩头，斩首四万馀级。

冀州八郡大闹蝗灾，司隶官员上奏要追究地方官吏。石虎说：“这是由于朕的失败所致，怎么可以委罪给地方官吏，这哪里是朕罪己的原意！司隶官员不进忠谠之言，没有尽心辅佐朕，反而要妄陷无辜，可以让他们以白衣领职！”

石虎又让儿子司徒石韬升格领金钲黄钺，出门乘銮辂九旒（即带有銮铃和九条飘带旗帜通常只有帝王乘坐的车驾）。

石虎派襄城公涉归和上庸公日归率领军队卫戍长安。二归上任后告发说镇守长安的镇西将军石广私下树立自己的恩泽，暗中图谋不轨。石虎把石广召回到邺都后把他杀了。

十二月，段辽从密云山派遣使者请求投降后赵。石虎相信了他，派遣征东将军麻秋带兵三万去迎接他，并警戒麻秋道：“受降就跟受敌一样，不可轻心大意。”并派段辽的故臣尚书左丞阳裕作为麻秋的司马一道前往。

段辽又后悔了，即刻派遣使者请求投降前燕。前燕王慕容皝亲自率领部将迎接段辽。段辽秘密和前燕共同谋划如何消灭后赵军队，派使者跟慕容皝说：“羯人贪而无谋，我请求投降让他来迎接，对方终究不会怀疑。大王如果能埋伏重军袭击他们，可以成功。”慕容皝便派儿子慕容恪在密云山埋伏七千精骑，在三藏口把来迎接段辽的麻秋军队打败，后赵阵亡的什有六七。麻秋徒步逃走得免于难，阳裕则被前燕生擒。慕容皝于是得到段辽的所有兵马，并以上宾之礼对待段辽。慕容皝早就听说阳裕的大名，便放了他，任命他为郎中令。

石虎正在进食时听说麻秋败了，一怒之下把吃的东西都吐了，马上下令免去他的官爵。

公元339年四月，前燕大将慕容评、慕容军、慕舆根、慕舆泥袭击后赵的辽西，俘获一千多户人家后返回。后赵大将石成、呼延晃、张支等人前去追赶他们，慕容评等人与他们大战，结果呼延晃和张支等人阵亡。

不久，投降了前燕的段辽谋反，前燕人杀了段辽及其党羽数十人，将段辽的首级送给后赵。

秋七月，石虎下令各个郡国建立五经博士制度。当初，石勒设立大小学博士制度，到这时石虎重新设置国子博士和助教。石虎因为吏部选举往往排斥德高望重的外人，而启用那些有权势人家的幼童担任美差，便罢免了吏部郎中魏概为庶人。石虎又封太子石宣为大单于，为他建天子旌旗。

这年，东晋丞相庾亮出镇武昌，派大将毛宝和樊峻卫戍邾城（今武汉北郊）。因为邾城在长江以北，直接和后赵接邻，当初东晋名将陶侃为避免刺激石虎，一直不肯派兵驻守邾城。石虎听说后很生气，便任命夔安为大都督，率领石鉴、石闵、李农、张貉、李菟五位将军，出兵五万人入寇东晋荆扬二州的北边地盘，另外派二万骑兵进攻邾城。毛宝向庾亮求救，庾亮认为邾城坚固，便不打算派兵增援。

九月，石闵在沔阴（今湖北随县西南）打败晋兵，晋将蔡怀阵亡。夔安和李农攻陷沔南。石宣部将朱保在白石大败晋兵，杀了郑豹、谈玄、郝庄、随相、蔡熊等五位晋将。张貉则攻陷邾城，东晋守军阵亡的达六千人，东晋一代名将毛宝和樊峻突围出走，不幸都淹死在长江里。

邾城战役还有个小故事。当初，毛宝在武昌时，部下有位军人在市场买得一只身长四五寸的白龟。军人把它逐渐养大后，将它在江中放生。比及邾城失败后，放龟的军人身穿铠甲，手持战刀，自投于水中，忽然觉得自己像落在一块石头上面，认真一看，竟然是自己先前养的白龟，身长已有五六尺。白龟把他送到东岸，军人得免一死。

夔安接着进据胡亭，入寇江夏（今武汉南部）。东晋义阳将军黄冲和义阳太守郑进都投降了后赵。夔安进而包围石城，竟陵（今湖北天门）太守李阳出兵和他拒战，把夔安打得落花流水，斩首五千馀级，夔安只好退兵，趁机劫掠汉水之东，强迫那一带的七千馀户人家迁徙到幽冀二州。

石虎为豪贵外戚在京城的横行霸道感到忧虑，便提擢殿中御史李巨为御史中丞，特加亲任。李巨铁面无私，从此百官震慑，朝廷内外无不肃然。石虎叹道：“朕听说良臣有如猛虎，高步旷野而豺狼避路。今天看来，果然如此！”

后赵镇远将军王擢上奏说，雍秦二州的望族，自从往东迁徙到幽冀一带以来，都在服兵役之列。王擢认为他们既然是华人士大夫的后裔，就应该得到优待免予兵役。石虎听从建议，于是皇甫、胡、梁、韦、杜、牛、辛等十七个大姓都被免服兵役，也和从前一样，根据才能得到叙用，那些想归还桑梓的听任他们自行其是。但是不属于这些士大夫阶层的，则不得以此为例。

石虎任命抚军将军李农为征东将军兼营州牧，出镇令支，负责辽西和北平的军事。李农率领三万大军与征北大将军张举一道进攻前燕的凡城。慕容皝任命榼卢城主悦绾为御难将军，给他一千士兵，让他坚守凡城。比及后赵大军到来时，城里的将吏无不恐慌，都想弃城逃走。悦绾道：“我受命抵御来犯之寇，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况且凭城坚守，一可敌百，有什么好恐慌的！再有胆敢妄言惑众的，斩无赦！”将士这才定下心来。悦绾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张举等人围攻了几十天，不能攻克，只好退兵。石虎因为辽西靠近前燕，多次遭到攻袭，便把那里的百姓全部迁徙到冀州的南部。

十二月，后赵太保桃豹去世。第二年即340年春，后赵尚书令夔安去世。夔安与桃豹都是石勒当年十八骑元老，这时相继去世。

那时闹大旱，有白虹贯天，石虎下书说：“朕在位六载，不能上和乾坤气象，下济黎民百姓，以致有星虹之变。朕现在命令百官各自呈上密封奏事，解除西山之禁。收蒲割苇，捕鱼晒盐等有利可图的行当，除了岁供之外，都一律开放。公侯卿牧不得以权私占山泽，夺走百姓的利益。”又下书说：“以前因为丰国和渑池二地地方政府初建，朝廷迁徙刑犯囚徒到那里去充实人口，那是权宜之计。然而当政者却把这一临时的办法当作永久的措施，导致怨声载道。自今日起，罪犯和流放之徒，都应当申奏朝廷，不得马上就随便配给地方。京都监狱里的囚犯，除非是亲手杀人的，一律按原籍遣返。”诏书下达的当天就下起了暴雨，减轻了干旱。

石虎僭位之后，想找些能臣担任重职。遴选过程一般都是由选拔部司拟好名单后，经过尚书令和仆射核定后再上奏实行。结果选拔的人很不称职。石虎认为是尚书令和仆射的失职，吏部尚书和吏部郎并没有责任。至这时，吏部尚书刘真认为令仆这些肱股大臣有失察的过失，因而上奏指责他们。石虎觉得刘真说的有理，便怒责这些大臣，同时晋升刘真为光禄大夫，授以金章紫绶。

石虎准备大举讨伐前燕，命令司、冀、青、徐、幽、并、雍七州的百姓每五个男丁中取三个，每四个男丁中取二个，连同邺城里的现有军队，招满一支五十万人的大军，同时准备了战船一万艘，从黄河入海，并运送谷粮一千一百万斛到乐安城。石虎还把辽西、北平、渔阳的一万多户人家迁徙到兖、豫、雍、洛四州的平原地带。从幽州以东直到白狼，石虎在那里大兴屯田。为了大举出征，石虎还大肆收取民间的马匹，有胆敢私藏的全都腰斩处死，这样一来总共得到四万多匹马。石虎亲自来到宛阳，在曜武场举行大阅兵，准备出击前燕。

慕容皝跟他的部将们说：“石虎自以为乐安城有重重防守，必然固若金汤，所以蓟城南北就一定不怎么设防。现在我们如果从小路出其不意进攻那里，冀州北部的地方可以很容易就攻下来。”冬十月，慕容皝率领各路兵马从蠮螉塞（又名军都关，在今北京市昌平县西北）出来偷袭后赵，一路上的卫戍关卡都被他们拿下。前燕军队于是直抵蓟城。后赵幽州刺史石光拥兵数万，但闭城不敢出战。前燕军队进而攻破武遂津(今河北徐水附近)，然后进入高阳(今河北蠡县南)，所过之处把当地的积聚全都烧毁，并强迫将三万多户人家迁移到辽东。石光被指控为懦弱畏敌，调回京都。

石虎任命儿子秦公石韬为太尉，与太子石宣隔日省批尚书奏事，全权决定封赏与刑罚，不用再上报。司徒申钟谏道：“封赏与刑罚历来都得帝王亲自过问，这是非常重要的职责，不可以轻易委托他人，这样才能防微杜渐，做到公允公正。太子是国家的储君，主要责任在于早晚侍候皇上的膳食而不是主政。先前石邃就是因为主政而导致他的失败，这惨痛的教训刚发生不久，陛下应当汲取经验不让它再发生。况且二政分权，很少不导致祸害的。周有子颓之乱，郑有叔段之难，这都是因为过分宠信儿子造成的。所以陛下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这样做很可能既乱了国家，也害了亲人。谨请陛下慎重考虑。”石虎不听。

中谒者令（负责请求谒见帝王的宦官）申扁以他的智慧灵悟和善辩得宠于石虎，同时他也是石宣的亲信，于是得以掌管机密。石虎既然不再审理政事，而石宣和石韬都喜好醉酒和畋猎，因此官员的升贬和生杀大权全落到申扁手里；于是他权倾内外，刺史以及其他二千石官吏多数出自他的门下。自九卿以下的官员对他无不望尘而拜，只有侍中郑系、王谟、常侍卢谌、崔约等十余人敢跟他分庭抗礼。

石虎又取走各 州郡官吏一万四千多匹马，配给曜武关的将士。

太子詹事孙珍有眼病，向侍中崔约请求药方。崔约跟他开玩笑道：“用水泡泡眼睛就会好的。”孙珍问道：“眼睛怎么能用水泡？”崔约道：“先生的目窝这么深，正好用水泡。”孙珍听了怀恨在心，就把这话告给石宣。石宣在兄弟中间最有胡人形状，眼窝很深。他听了后勃然大怒，居然因此把崔约父子都杀了。于是公卿以下都非常害怕孙珍。

石虎虽然昏虐无道，但却颇为崇尚经学，还派遣国子博士前往洛阳写石经，校中经于秘书。国子祭酒聂熊注释了《谷梁春秋》一书，还因此名列于学官。

石虎的另一个儿子燕公石斌在外镇守一个边州。他也喜好畋猎，经常半夜才回。征北将军张贺度经常劝谏他，石斌很气，便污辱张贺度。石虎听说后大怒，让人打了石斌一百杖，并派主书礼仪持节监打。石斌毫不在乎，礼仪持法呵斥他，石斌一怒之下杀了礼仪，又想杀张贺度，张贺度严加防卫，然后飞驰回都禀报石虎。石虎派遣尚书张离率领骑兵追赶石斌，将他拿下，打了三百皮鞭，罢免他的官职，让他白衣归第，同时杀了他的亲信十多人。

占据西凉的张骏派遣别驾马诜向后赵进贡。石虎起初很高兴，但当阅览张骏的表章后，发现上面的用辞有点傲慢。石虎大怒，想杀了马诜。侍中石璞谏道：“现在国家应当先除去的是遗晋。河西偏僻寡陋，用不着太在意。今天如果杀了马诜，必然得征讨张骏，那样兵力将不得不一分为二，建康的生命又会延续多年。攻打西凉，胜之不武，不胜又会被四夷所笑，真还不如因而优厚他们。对方如果改变主意前来谢罪，表明称臣的诚意，那么我们又有什么其他要求！如果他们继续迷而不悟，到时再讨伐也不迟。”石虎觉得有理，便打消了杀马诜的念头。石璞是西晋大将石苞的曾孙，不是石勒的宗室。

当初，成汉大将李闳被晋军俘获，后来逃到后赵。成汉皇帝李寿写信给石虎请求归还李闳，在书信上称石虎为“赵王石君”。石虎很不高兴，便把李寿的请求让大臣们讨论决定。中书监王波说：“现在李闳自己以死发誓说：'如果真能得以回到蜀国，我会率领宗族，称藩于赵'。假如相信他的话，那么我们一旅的军队也不用麻烦，就可以坐定梁益一带。即使他食言，也不过丢失了一个逃亡的人而已，对大赵能有什么损害！李寿既然僣用了大号，我们如果送正式的诏书给他，对方还不得不礼尚往来地再回来酬报。所以还不如作封回函给他。”适逢挹娄国到邺都来贡献上一副楛矢石砮，王波趁机请求把它转而馈赠给成汉，说：“这样可以让他们知道陛下威服远方。”石虎觉得有理，便将李闳遣返，并送给他厚礼。李闳到了成都后，李寿下诏说：“羯使来到宫廷，贡上他的楛矢。”石虎听说后怒不可遏，便废黜了王波，让他以白衣领职。

公元342年底，石虎喜爱征战，因为国内马匹很少，便禁止私人养马，暗藏马匹的人被发现将被处以腰斩。这样一来石虎从百姓那里获得四万多匹马，全部充公。石虎又在邺城大兴宫室，建造了亭台观宇四十多所，同时也营建洛阳和长安二地的宫殿，参与修建的人数多达四十馀万。石虎又打算从邺城修筑阁道直到襄国，还下令让河南四个州做好南伐的准备，让并、朔、秦、雍四州做好西讨的准备，让青、冀、幽三州做好东征的准备，全都实行每五个男丁抽三个服兵役的制度。于是各州招募到了带甲的部队五十多万人，船夫十七万人。然而船夫被水淹死以及被虎狼咬死的居然有三分之一。加上朝廷和地方的贪官污吏竞相营取私利，百姓失业，困苦不堪。贝丘人李弘因为怨声载道，便到处宣扬说自己姓名应验谶文，连结党羽，任命百官。事情败露后，李弘被杀，受连坐的多达数千家。

石虎畋猎无度，经常清晨出猎，深夜才回。他又频繁地微服出访，亲自视察工役的进展。侍中韦謏上表劝谏道：“臣听说富家子弟不坐在屋檐下（怕瓦片丢下伤了脑袋），万乘之主不作有危险的旅行。陛下虽然天生神武，雄据四海，天下安定，万无所虑。然而白龙鱼服（指帝王微服出行，有如白龙装鱼），会有不测之祸。海若潜游，也可能遭遇像葛陂那样残酷的经历。深愿陛下清除宫里的闲人，在出行的路上严禁外人，不可忽视天下的重任，而轻易行走在有刀斧危险的地方。一旦碰上一个疯狂的家伙，陛下虽然有龙腾之勇，只怕一时来不及施展，有智谋的随从也来不及安排对付他的妙计！再有就是，自古以来，圣王营建宫室时，都是趁农闲的间隙，所以不占农时。现在要不是在耕耘季节大兴土木，就是在收获季节征召劳役，结果造成路上经常看到劳累致死的尸体，老百姓怨声载道，这实在不是圣君仁后所忍心做的事情。昔日汉明帝是位贤君，因为钟离的一句劝谏，他就停了修建德阳的徒役。臣知道自己知识和当年的贤士相比只会自惭形秽，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可以采纳的地方。但陛下治国之道却超越从前的帝王，所以还是应该阅览一下我的奏章。”石虎看了奏章后很满意，便赐给韦謏谷物和绸布，然而根本不采纳他的建言，照样大兴土木，随便外出。

石虎很宠爱儿子秦公石韬，太子石宣于是非常嫉恨石韬。右仆射张离兼五兵尚书，想求媚于石宣，便跟他说：“现在诸侯手下的官吏和士兵都超过限定人数，殿下应当逐渐将他们裁剪，这样才能强壮根本。”石宣便让张离上奏：“秦、燕、义阳、乐平四公，请安置官吏一百九十七人，帐下士兵二百人。他们以下的公侯，则裁减三分之二。这样剩下的五万士兵，请尽数配给太子东宫。”于是各个大公全都大为抱怨，和石宣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石虎派遣征北将军张举从雁门出讨索头郁鞠，征服了他。

青州官吏上报说：“济南平陵城北有一座石虎，一天晚上被挪到城东南，结果发现有一千多只狼和狐狸也跟随石虎过来，它们的足迹都已成为小路了。”石虎喜道：“石虎也就是朕；从西北迁徙到东南，这是天意要让朕平荡江南。朕即刻命令各州军队明年一齐集中，朕当亲率六师，以奉天命。”群臣都来道贺，奉上《皇德颂》的有一百零七人。石虎下诏说：“出征士兵每五人必须出车一乘，牛二头，米十五斛，绢十匹，不这么办的人斩无赦。”民众即使卖儿鬻女也承担不了这么重的军须负担，自缢在道路旁边树上的人比比皆是。

当时怪事特别多，泰山上居然石头会自燃，烧了八天后才熄灭。东海里有大石头自发树立起来，旁边有鲜血直流。邺都的西山上石头之间有血流出，长十余步，广二尺余。太武殿上画的古代贤人都变为胡人，十几天后，这些人都把头缩进肩里。石虎大为担心害怕，佛图澄则对着这些怪事流泪。

要想知道石虎后来如何，请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