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爷爷,身为大学教授的爸爸说:若父亲不逼我上学,就不会有今天。
爷爷天资聪颖,曾得过乡里珠算比赛第一名。可惜他身体虚弱,没有什么挣钱的本事。爷爷曾到上海去谋生,在杨树浦一带凭着关系购进一些小鱼小虾摆地摊,生意屡屡失败。多数时候他为渔场做运输的一位老乡当帐房。渔场运输只是一个小生意,老板都赚不到多少钱,帐房的报酬更是有限。有一年爷爷年终回家坐的船翻沉,虽然拣回一命,却失去了所有的东西。门外新年爆竹响起的时候,爷爷坐在灶边取暖哭泣。
宁波解放之后,出海口被国民党封死,捕渔业瘫痪,爷爷失业了。他只能从象山港出去,到一些尚未解放的小岛去收购海鲜。一个星期六的下午,爸爸放学走在环山路上,发现有一位中年人躺在路边。走近一看,竟然是爷爷!原来他已经来往象山港行走了一天,也饿了一天,突然两眼一黑倒下了。爸爸又背又拖,一步一步把爷爷带回家。
的确,爷爷常常连自己的命都无法保证,养家实在太困难了。
尽管爷爷没有多少能力,但他关注儿女们的教育。兄妹俩跟着父母东奔西跑,念书没有中断过:从老家、到舟山、到上海。爸爸寄养在外婆家的时候,爱那头牛远胜于爱读书。那时候他没有理想,常常逃学。爷爷每次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爸爸押到学校,替他报上名;买回毛笔字帖,要他好好练字。
姑父曾经感慨地说,若是在他们山东老家,如此贫困的家境,当爹的绝对不会花钱让女儿进学堂。然而同样是乡下人,爷爷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他视姑姑如掌上明珠,尽力让女儿学文化。尤其是到了49年前后,在家里几乎揭不开锅的情况下,他仍然订阅《宁波日报》,为姑姑日后参军创造了条件。
全国解放后,爷爷又去了上海,继续在马路边摆鱼摊,住在杨树浦贫民窟的阁楼里。自从打击海匪渔霸、整顿海上秩序运动的开始,诚实守信且有文化的爷爷被公安部门作为依靠对象,让他把散户组织起来,成立工会,并给他在外滩17号安排了一个很气派的办公室。直到50年代后期舟山成立渔业运输公司,爷爷才离开上海,去那里任会计和工会主席。
爷爷摆地摊时从不会短斤缺两、以次充好,弄虚作假的念头都没有过,是文明经商的模范。人说无商不奸,这正是他的小生意屡屡惨败的原因。长期从事财务工作,爷爷一生廉洁,公私分明。姐姐上大学期间,曾经用学校的信纸写家信,令爷爷非常不满。那时候我们不以为然,觉得爷爷小题大作。看如今中国贪官污吏遍地,不由得对爷爷的人品肃然起敬。他从地摊小贩,成为海运公司的领导,是机遇,也应了那句“是金子总会发光”。
爷爷大半生贫穷,但为人大方、待人胜己。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爷爷奶奶关系紧张,但是爷爷同岳父母一家感情很好,翁婿相敬如宾。过去舟山非常落后,他委托同事们送海鲜到上海时,吩咐我们以稀缺的上海工业品作为酬谢,比如白砂糖、洗衣皂。时间一久,爷爷的同事也成了我们家的好朋友。
爷爷的双亲早逝,他与养母感情深厚。即使文革中受迫害,工资被冻结,爷爷也没有间断过奉养。得知养母病危的消息,他冲破造反派的监督,不计后果回到家乡见最后一面,喂最后一口饭,然后送她归葬山上。他对养母的回报,给儿孙们作出了榜样。
爷爷,是这条小破船的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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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我爷爷。
是的,爷爷很聪明,但不适合做生意。身体又差,体力活也干不了。要是家境好一些,让他安心读书,可能会出息,可惜家道中落,他不得不早早为生计奔波。
谢谢夸我的爷爷,我很喜欢爷爷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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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松松!我的爷爷是个好人,连我妈妈家的亲戚都喜欢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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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单纯地叙述家族的历史,怀念自己的祖辈,记住他们的好。“几家欢乐几家愁”,你说的很对!我妈妈的家族正是因为时代变迁而倒楣,无辜的外公和叔公背了一辈子黑锅直到去世。但是我知道,政权的交替不是我们小人物可以掌控的,我爸爸家族的不必为妈妈家族的厄运而负疚。
谢谢婉妮关注我的家族故事,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