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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麟凤龟龙 第一回

(2015-07-04 05:42:32) 下一个
原创 麟凤龟龙 第一回

自混沌出天地以来,五行幻化,阴阳合流,百灵繁衍,万物滋生。先有水泽孕育,后有巨兽横行,穴陆水空,无不充盈,鳞羽毛介,纷呈无限。后天地巨变,育生人类,得万千宠爱,具善恶,弄是非,明天文,通地理,超然百兽之灵,遂生矜骄之心。人类肆意妄为,致善恶失衡,人心伦丧,洪荒满目,悔之已晚,求神无应。于是,天昏地坠,风雨失调,热土不再,野兽横行,民生困苦。更有许多奸狡之徒,趁此乱世散布妖言,宣扬天下,称天下之乱,皆因玄天灵兽懒于掌控天地,协调风雨。若能多收五金之精,辅以珍禽异兽,血祭麟凤龟龙四大魔灵,便可天从人愿,复得风调雨顺,天地平和。愚民百姓信之,日日贡金贡物,以盼大祭得行,无人问其去向。以是世上更是万物失衡,水旱蝗灾频仍,甚至于老幼难养之地步,愈演愈烈。

时逢乱世,自多避世之人,就在一处桃林大泽之旁,便有这样一户人家。避世之人,少用名姓, 只知是一对夫妻,老年方得子阿喜。他们一来屡受世人逼凌,二来唯恐其子染上世间诸多恶习,遂携幼子避入山林水泽,辗转数地,终于在这处有山有水,远离人烟的地方安居下来,开荒种粟,掘井煮盐,一住便是十数年。儿子渐大之时,夫妻二人已垂垂老矣。

夫妻二人初始避世之时,只求永生永世不复回归世间,可随着儿子阿喜越长越大,越来越向往外面的世界,不由得暗地里又为其担心起将来来。因此,虽然仍对世间充满恐惧,也早已习惯了这山野生活,还是不得不说服自己,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带着儿子去极远的世间集市。一来拿些山货,换些用品,二来也让儿子见见世面,思虑将来。

待到后来,一来儿子喜欢世间诸物,二来山野之处实在也无处做家室之想,便想法将儿子托入一家药材商铺做了个小小伙计。如此一来,夫妻二人挂念不下,不得不一年多来几次以看望儿子。虽然路途劳累,也颇恐惧世人,但见儿子毕竟喜欢这里胜过山野,也不是全无欣慰。

然而,山路终究艰险,人也终究要老去。夫妻二人跋涉几次之后,身体劳顿极大,竟然双双大病一场,迁延数月。痊愈之后,思子心切,连忙再次启程找到那家药铺,却只被告知一句话:阿喜已不知所终,生死无信。二人如中晴天霹雳,无论如何无法相信,日夜求问儿子下落,眼泪哭尽,继之以血。然药铺掌柜态度强横,根本不肯回其苦哭哀求,嫌其扰乱生意,妨碍客人,竟将二人绑起来痛打,扔回集外。

二人体弱,无可反抗,然儿子生死钩心挂肉,复又潜回,长跪不起,求药铺众人帮忙指点,依然无人理睬。药铺掌柜大怒,纠结多人将夫妻二人打断肋骨,扔入集外的乱葬岗。幸得二人山野久居,略懂兽语,野狗之类未来疯咬,反而衔些食物来喂,这才勉强养好了伤。

二人心知儿子已凶多吉少,哭天不应,哭地无门,夫妻相对,痛哭无计。二人拼了命,但凭着一股怨气支持,日日野菜充饥,熬到寨主出巡,跪哭道左,求以做主。可寨主早已被药铺掌柜买通,二人反被反咬一口,诬为偷盗,扔落山涧,顺水沉浮十数里,方才触着浅滩,勉强保住性命。

经此冤枉,二人原来还曾想拼了老命去找大官告状,希望现在世上比自己原来避世时能多点清明,现在已万不敢再抱此念。二人本已了无生趣,本待自尽,但痛儿子尸骨在外,拼死潜回,悄悄掘于乱葬岗,却依然未得尸首。夫妻二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万念俱灰,昏死于土坑中。醒来见一瘦骨嶙峋的赖皮小猫为狗群所欺,依偎自己不去,触景生情,怜惜万分,遂挨延着将其庇护起来。以其毛发尚不全,望其早日痊愈,取名为“阿毛”。

从这天起,有了这怜惜、责任和寄托,老头和老太婆也象是有了救命稻草一样,又有了某种活下去的愿望。那小猫虽然极瘦小病弱,却甚聪明灵敏,自从得老头老太婆为它驱赶野狗狐狸之后,日日得粮数倍于前。数日之间,不但自己身体长大了些,剩余的食物竟能勉强支持住老头老太婆。

半月之后,夫妻二人体伤初愈,精力稍复,渐渐能在野外找些山芋蘑菇,打些橡实栗子,慢慢备些余粮,一步一挨,终于回到了山居家中。那小猫居然也不离不弃,一路虽蹿前蹿后,调皮无度,却也知道时时警醒和觅食,真个比几岁的孩子还省心懂事。

夫妻二人回到山中故居,回望四周,便如噩梦一场,不约而同放声痛哭,直至哭断泪根,方才止住。从此之后,没有任何的商量,就象是天然的默契,二人都一字不提出山和儿子的事,因为那是比任何洪水猛兽还要可怕的心伤,只能永远埋于内心的深处。二人都全身心地爱护那只小猫,给它治伤,一起吃饭,跟它说话,陪它入睡,仿佛它能懂得一切,也能寄托一切。

那小猫自打睁开眼睛开始,一直过的就是被人嫌弃,被同类排斥,也被狐狗狼獾之类恐吓威逼的生活,可说从来没有被这样呵护过。如今,忽然被这对老夫妻爱护成这样,便如同生活在蜜罐中,简直从未觉得世界如此美好,也从未感得自己如此被人金贵。

多日“养尊处优”之后,小猫“阿毛”那极度瘦弱的身形已胖了许多,虽然还是比老鼠也大不了多少,但已神气一新。那些旧伤溃疡,也已不知去向,连同身上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黑黄斑纹,也渐渐干净鲜明起来。它终日被爷爷奶奶当成孙子一样说话,渐渐也真的越来越懂爷爷奶奶的意思了,自己也能越来越贴合地表示自己懂得意思,能帮“爷爷”“奶奶”做些小事;只是苦于毕竟不会说人话,不能直接回答:“我懂了,爷爷!我懂了,奶奶!”

渐渐地,阿毛胆子越来越大,不但经常跟着爷爷奶奶出去干活玩耍,驱赶田鼠,有时候还敢自己偷偷到处乱跑,东闻闻西嗅嗅,挠挠这拨拨那。爷爷奶奶在山居的十几年间,已经逐渐积累了一些山田水井,也从集市上换来了几只下蛋的母鸡和鸭子。这些不但都已为阿毛所熟悉,而且还令他甚为骄傲,因为只有自己每天能自由自在地跟着爷爷奶奶巡视这些,颇有一种备受宠爱、居高临下的得意感。

一天,阿毛跟着爷爷奶奶干活回来后,见天色还未全黑,就又趁爷爷奶奶做饭的时候,喵呜几声,装作是替二老巡查周围,便偷偷溜出去玩。

经过多年辛勤经营,爷爷奶奶的住处虽甚粗糙,也已有几间茅屋,几围栅栏,依山傍水,遮风避雨。再加上菜园山田散落周围,出产甚丰,若无丧子之痛,可说世外乐土。但也实在是因为人少,缺少踩踏,通往这些地方的小径多是仅仅勉强能辨出模样,两侧茅草高可藏人,若是世间之人至此,远远望去便会颇感吓人。不过猫类毕竟天生胆大性野,加上阿毛经过这些天的休养熟悉,已对此了如指掌,自是穿梭自如。

阿毛先晃到了鸡舍,见栅栏已关好卡严,望了望里面,那几只母鸡都已躺卧在茅檐内,见到自己过来,都把头调过来,咯咯几声,似是报告自己无事。阿毛心下得意:“这几只母鸡,虽然比我大多了,可却这么服我。”又见隔壁鸭舍群鸭闭眼呆立,一只不少,更是欢喜:“这么快就敷衍完事了,还可以再多玩会。”

普天之下的孩童皆是一样:若是要去上学去打杂,多是无精打采。可若是放了学或是事情办完可以去玩,那可跑得比飞还快。敷衍完了爷爷奶奶,阿毛三步两步便蹿到了菜园旁边,但见满沟满园流光飞舞,正是他最喜欢捉的萤火虫们。阿毛大喜过望,左冲又突,腾挪滚打,放声欢叫,反正这里离开茅屋已远,爷爷奶奶不大会听见,自然也就不会来抓自己回去。

天色愈晚,可阿毛的眼睛却欣芒更甚,玩得反而更加起劲。忽然,阿毛发觉远处一物窜动,似是一只田鼠。阿毛一怔:“这些田鼠极是可恶。白天被我追得到处跑,晚上居然还敢来?”转念一想,却又一喜:“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要是能捉住一只回去,给爷爷奶奶看看,就算回去比平时更晚些,爷爷奶奶也定不责怪,还会夸奖我呢。”想到这里,便立刻按捺住叫声,放低脚爪,悄悄掩近。

那鼠似是没有觉察,依然在乱扒乱啃。阿毛见它把爷爷奶奶新栽的一畦瓜秧给弄乱不少,更是生气,浑身毛须都竖了起来,但却依然按捺住自己,观察好地势,一点一点朝畦边外缘移动,务必要把那老鼠逼入死角活捉。

忽然,那鼠似是发现了阿毛,立时惊慌乱窜。阿毛喵呜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巴掌便把那老鼠拍得翻了几圈,彻底截断了它逃离的路。那鼠大惧,但知逃路已被天敌堵死,说什么也不敢主动靠近,只能本能地往畦角退去,明知死路也是无奈。阿毛心头一阵畅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你还敢偷吃爷爷奶奶的菜菜和粮食!”他边想边靠近,一直近到胡须都快挨住那鼠了。那鼠被天敌如此逼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体如筛糠。

阿毛冷笑一声,正要猛扑过去,忽觉背后风声凌然。大惊之下,急忙半空甩尾回头,调转身形,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原来不知何时起,自己身后竟已聚集了一大群老鼠,当先更有一只大如黄鼠狼般的巨鼠,正自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朝这边步步逼近。阿毛从未见此险恶形势,心下大惧,忽然念头一转,急忙回头,想要先咬住那只被自己逼住的老鼠,但那鼠却早已不见踪影。

那巨鼠眼睛血红,步步紧逼,见阿毛竟然还想咬那鼠以资挟持,顿时一阵冷笑:“多大个猫儿,也敢猖狂!你以为儿孙们白天躲你,真的是因为你么?”说罢大笑,后面群鼠也都齐声怪笑。阿毛被这嘲笑羞得又窘又恼,怒道:“你们还不死心?还敢来偷粮?”

那巨鼠怪笑一声,嘿嘿道:“不,不,我可不想顺粮食。我只想废了你这个敢阻儿孙们抢粮的东西。”说罢一招前爪,两边群鼠步步逼前,连那只原本被阿毛逼住的老鼠,也不知从哪里重新冒了出来。

阿毛见鼠群越聚越多,心下慌张,步步后退,忽然猛地蹿身,怒吼一声,直扑那鼠王。那鼠王没想到本已瑟缩一角、还比不上自己大的这只小小猫咪,竟然敢直扑自己,一惊之下,身形本能地便向旁边让了一让,待要后悔,已是不及。

阿毛正是要他如此,喵呜一声,猫尾一扫,调偏身形,便要逃脱。眼看身体已然蹿了出去,不料尾部忽然剧痛钻心,急忙回头一看,竟是那只曾被自己逼迫过的老鼠,居然趁乱咬住了自己尾巴。阿毛大急,又不敢回头反咬,只能一边拼命狂奔,一边极力狂甩尾巴。可那老鼠便如铁了心一般,无论被甩砸得如何厉害,利齿依然死死咬住,说什么也不肯松口。那鼠王也已回过神来,鼠群倏尔复合,紧紧追赶。

忽然,前面一大架黄瓜藤蔓哗啦倒了下来,正挡住前面去路。阿毛大急,拼命一跃,但被后面那鼠拖拽,不但未能跃过,反而一头撞在一根极粗架枝之上,顿时金星乱冒。阿毛知情况紧急,若不拼力逃脱,必然有死无生,当下顾不得疼痛,极力朝架内挤去,希能钻透藤蔓。然而后面那鼠亦知此乃最后机会,也拼尽全力死拉硬卡。正奋力狂钻中,阿毛忽见前面亦蹿出数十只老鼠,正对着自己直扑过来。阿毛无奈,只得避其锋芒,返身逃回,一口将那死咬住自己尾巴的老鼠咬开,怒吼一声,蹿至一侧畦角之处,舔舐伤口,与群鼠对峙起来。

那鼠王见他已放弃逃跑,也就不慌不忙,从容布置群鼠,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阿毛见老鼠越来越多,心下大悔:“这些老鼠真是处心积虑。要是我不这么任性乱跑,怎么会被这些宵小所趁?”但此时实已无法可想,暗暗叫苦之余,只能拼命抵挡对峙,盼能多拖一刻是一刻。但那些老鼠似也志在必得,依然在陆续咬倒一架架瓜果藤蔓,挡得越发严密。

那鼠王见阵势越来越稳当,渐渐放心,回想被阿毛偷袭之事,恨声道:“今天说啥什么也要废了他!这么小就已如此费力,若是任他长大,我辈可如何生存?”群鼠皆应道:“正是!”阿毛厉声大喝:“你们谁敢上来?我就算今天死了,也要拼上十个八个够本!”

他话音一落,群鼠皆一怔:“是啊,谁先上前呢?他刚才奔逃时的威猛拼命也都看见了,要想己方不死伤几个就取他性命,只怕是难得很。除非……”想着想着,不约而同看向了鼠王,但见鼠王正怒目回视自己,顿时又都吓得不敢抬头,场上一时沉默。

一鼠缓缓道:“本来,没这只该死的癞皮猫的时候,大家都过得挺好,一年也不用担心几次。现在他一来,硬是住下不走了,大家做什么都得多上七分小心。这日子说什么也不能再过下去了。若不趁他现在还小还鲁莽,就先动手废了他,将来哪里还有希望制得住他?”众鼠抬头一看,正是那位拼了命,也要死死咬住阿毛尾巴的老鼠。他虽已头身数处重伤,却依然未死, 说话间一点点挪了过来。

那鼠又道:“我辈单打独斗,虽然难是猫的对手,但再怎么厉害的猫,也只有一张口,四只爪子。何况他这身形,才断奶几天?”他顿了顿,居然一点点前移动身形:“何不干脆我堵他一口,各位为我父子报仇?”

那鼠王阴测测冷笑道:“你是我的军师,虽有小隙,关键时刻却能舍身取义,才引来此猫,乃是大伙的功臣。我岂能让你轻易死去?”他话虽如此说,却并无半点阻拦之举。那鼠咬牙道:“多谢大王宽厚。我反正已经重伤了,对那长鼻子只怕再也无能为力。只望大王能不计前嫌,帮我抢回儿子,我愿便足。”那鼠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众鼠面面相觑,却无一鼠敢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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