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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凤龟龙第三十三回

(2015-07-17 20:47:39) 下一个
麟凤龟龙        第三十三回
 
        阿易见那些药房之人全无注意自己之象,折腾一通之后,心头长叹:“罢了。他们若不是完全确信我无法逃出,又怎么会连理都不理这边?唉,他们怎么就没把丝线系在我的尾巴上呢。”当下寻思:“这明明就是药房。那些红色之物,只怕是什么毒药,要用来拿我试验毒性的。若真是如此,那我只怕性命危在旦夕。这可怎么办?”
 
        想来想去,依然无法,想到自己不日就要命丧于此,不由得鼻子发酸,几乎就要哭将出来。忽然一个念头起来:“他们要我吃的东西,我若偏偏不吃,必能打乱他们的盘算。那样的话,会不会多一丝机会?”想到这里,见几只蚊子在屋内纷纷扰扰,忽然心头一动,不再挣扎,收敛声息。过不一会,一只蚊子果然放心地停留在缸边。阿易猛地蹿出,一口吞下,大快朵颐:“这么个破东西,实在不是好口味。可连吃那么多天的毒药后,吃起这个来,真是无上美味啊。”
 
        接下来他依法炮制,连连捉了好几只蚊子。屋内的人大少其扰,微觉惊异,但幸好也还没有注意到是阿易所为。阿易正在庆幸,觉得他们没发现自己搅乱喂食安排,忽然一只大毒蚊掠过眼前。阿易情不自禁之下,跃起捕捉,动静太大,终于被逮了个正着。
 
        阿易见大群人嘈杂声中围了过来,心下大惧。一人喜道:“原来是这个东西啊。居然能跳这么高?”另一人道:“买他时看他有些异象,出的价钱不低,都以为是上好的药材。没成想,在捉蚊子上面,居然也是一把好手啊。且先用用再说。”
 
        说话间,那些人将一些东西纷纷放入缸内,却又密密用丝网盖好,刚好令阿易无法染指。阿易正在惊疑,却见蚊子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过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引诱蚊子的。嗯,看来他们也是恨极了蚊子。要是我能帮他们多杀蚊子,那不就可以先保住性命了么?”
 
        想到这里,阿易顿时精力百倍,他上蹿下跳,左冲右突,不一会便将那些蚊子捉个干干净净。众人欢呼声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果然道:“别的壁虎吃这么久朱砂,早软成泥了。这家伙吃了这么多朱砂,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本事,真是没想到。我们且先留着他,每天少喂点朱砂,等到冬天再说罢。”众人哄应中散去。阿易心想:“原来那东西是朱砂。不知究竟为什么要我吃朱砂?难道就是想折腾我么?”
 
        胡思乱想中又过了些时日,忽有一人来到缸前查看,还道:“此物确实乖巧干练。管家,给我家主人包起来先用几天。”那管家点头哈腰中,阿易已被放入一个金笼中,连丝线也换成五彩。颠簸中,被几个花团锦簇的女人,给带到了一间极奢华的内室。阿易还没回过神来,金笼已被打开。众女观望中,阿易抖擞精神,果然又博得满场喝彩。只听一个女人道:“不错不错,这个真是不错。来呀,把它系在外屋廊间,从此我们就不会被蚊子烦了。”
 
        从此阿易便在这里暂时住下了。这里一无药房刺鼻之味,二无人再来强迫喂朱砂,虽然仍是无法自由活动,但比之从前,已是天上地下了。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房顶廊间时时有些声响,不知是鼠是蛇,但幸好也从来没有找过他的麻烦。那药房之人倒也来过几次,想要要回他,说是要继续去喂朱砂,以备大王吩咐,但每次都被推托走。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易内心里始终对那句“秋天再说”深为恐惧。但毕竟暂无燃眉之急,亦无法可想,这里又无冻饿之愁,也就先养养身体再说。
 
        忽有一晚,阿易忙了大半夜,迷迷糊糊之中,竟又被捉入笼中,被几个人拎着朝回去药房的方向走。阿易大惊,生怕回到药房:自己这些时日,朱砂色已褪了不少,若是被那药房总管再揪住,狠填朱砂,那可如何是好?
 
        可阿易怕什么,什么就偏偏发生。不一会,阿易已被带入药房中。这次仅一个尖嘴猴腮的徒弟在缸旁点烛守候,一见总管进来,便迎上来道:“师父,干嘛还要放那些啊?大王选秀女这么急,我们不能擅自主张乱配料啊。”那师父道:“你懂什么?拿刀来。”阿易大惧,急得拼命乱窜,但却丝毫与事无补。那师父回过头来看了看,笑道:“这物还真通人性,知道今个是他的死期,居然知道害怕。娘娘真是眼光老道,用他配催情药,功效准错不了。”
 
        那徒弟奇道:“不是要用这只守宫配守宫砂么?这东西有了点小小名声,连大王都知道了,这可是点了名的,事关我们脑袋呀。”那师父怒道:“你瞎说什么?谁说不配守宫砂了?只不过大王有吩咐,娘娘也有吩咐,我们给他们来个一人一半便是。娘娘那里,少不了你的好处。”那徒弟不敢不应,说话间已备好药刀药镰,接着就要将阿易拎入那小缸中。
 
        阿易心头已雪亮:“天哪!这缸和棍原来是研磨药物的杵臼,他们要把我研碎,去做什么守宫砂和催情物?”想到这里,更是极力挣扎,那徒弟一不小心,竟被咬了一口。啊哟声中,那师父急忙捂住他嘴巴,怒骂道:“混账东西,怎么能这么大声?你不要命了?”又道:“这家伙拼命了,确实有些凶恶。快拿金蟾珠来塞住他口,免得他乱咬。反正那也是催情配料,到时候把他前半段跟金蟾珠一起研磨就是。”阿易还没反应过来,口中已被硬塞入一物,立刻堵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身形立缓。那徒弟奋力按住他拼命挣扎的身体,一手拿刀过来,便要砍下。
 
        阿易知已到生死时刻,忽然尾巴断开,剧烈跃至那徒弟眼前。那徒弟本能地便想抬手去挡,待觉不应如此时,阿易已奋力钻出,腾身跃起,便要逃开。那师父大惊,总算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阿易脚上的丝线,死命回拉。阿易心头绝望,忽见那烛台在侧,灵光一闪,竭尽全力朝那烛台一跃。灼体剧痛中,那丝线居然被烧断。师徒惊呼声中烛火倾灭,徒弟急忙便要关门。但阿易早已身如离弦之箭,消失在门外房梁上。
 
        阿易如飞般狂奔,直到自己几乎支持不住,这才停在一处假山莲池、花木幽深的房梁隐蔽处,喘息喘息。然而,还没等他将那几乎哽死自己的金蟾珠咳出,好几个方向便都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阿易大惊,知是梁上家蛇就要包围自己,眼见身侧梁外有一空档,顾不得思索,飞身跃去,却扑通一声掉落莲池水中。
 
        那几条蛇见阿易落水,竟也都纷纷腾空跃入水中,依旧围攻阿易。阿易大惧,但水中功夫极差,只得极力勾住一丝水草,奋起全身力气爬至水底。接着从水底一路硬爬,几经迂回,终于蹿上假山之侧,又连爬带钻,瞅准机会跃上垂柳,总算逃出了莲池。
 
        那些蛇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要飞掉,依然拼命追赶,便追赶边喊:“把金蟾珠交出来,饶你不死!”但一来金蟾珠在落水时已直入腹内,无法交出,二来哪敢相信?是以阿易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路狂奔,翻墙越梁,简直连回头看都不敢。直跑到东方发白,前面已无房屋时,才找了一棵小树停了下来,回头张望喘息。
 
        可还没等他喘息两下,一只大手迅雷般从后面将他一把抓起,拎在空中连晃数晃:“这可是上好的药材啊!怎么尾巴断成这样?”阿易一听,顿觉自己千辛万苦的逃亡努力,都刹那间化成了泡影,万千痛悔涌上心头,立刻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易才终于在摇晃中醒了过来,迷糊中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自己的身体,但觉除了尾巴以外,头、身体和手脚似乎都还在:“莫非我还活着?”这时耳边也响起了一阵惊喜的声音:“它醒了,它醒了!看来,我们这趟有福气喽。”阿易奋力打起精神一看,却见四周一片碧蓝,周围无一样东西不在摇晃,空中更有一种自己毫不熟悉的咸腥气息:原来,自己竟然已经到了海上。
 
        接下来,那些人倒也并没有难为他,反而还给他喂了些普通食水。阿易见四面海天一色,根本无处可逃,身上伤势又重,干脆也把心一横,该吃便吃,该喝便喝。
 
        渐渐地,他明白了这些人乃是一群海客商旅,往来海上贩卖货品。由于大海上风波险恶,海客们最怕颠覆,是以大都极为迷信,对出发前后的好口彩之类极为偏执,甚至连吃完鱼的一面要吃另一面时,都绝对不能说“把鱼翻过来”,而一定要说“把鱼正过来”。由于自己的名字叫壁虎,又叫守宫,前者暗喻“必福”,后者亦有“守卫泥丸宫”之吉祥,是以商旅中上上下下,都把捉到他当成了好兆头,生怕他就此死去,那便预示着此行不吉,人人都大祸临头。
 
        后来的日子里,阿易又发现这些人还有一些其他的怪异。比如,他们中似颇还雇佣了一些精明强干、极擅潜海的人,但却每日无所事事,既无船夫之事,亦无商队之份。船上除了那些珠宝、药材、珍禽异兽皮毛等宝货外,还有些跟自己类似的活物,如好几对成对的海蟋蟀,还有大得吓人、养在海水中的半死海马,更还有几只外形奇丑的海蟾蜍之类。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易伤势渐渐好了些,逃回彩谷的念头又强烈起来。可周围别说四面环海,就算是四面环陆,自己后腿系着这么结实的绳子,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而且那些活物不知怎的,都一个个半死不活,完全不理自己。有的时候,自己瞅准他们有些精神的时候,主动打招呼,不是招来白眼,便是招来怒吼。尤其是那只海蟾蜍,不但长得丑陋可怖,态度更是凶悍异常。别看平时总是对着水月发呆,可任何时候,只要自己有半点靠近的意思,那蟾蜍便会立刻转过头来,朝着自己怒叫。
 
        数十天过去了,月圆月缺,月缺月圆,阿易简直都快憋坏了,也越来越绝望。一日半夜,阿易正在望月发呆,忽然满船骚动起来:“海市蜃楼了,又海市蜃楼了!看,看,远处是不是那明月又来了?还会动呢!”
 
        阿易急忙看去,果见极远极远的水天线处,似又有一轮明月的影子朦胧晃动,海天相映之下,美丽非凡。阿易看了一气,直待那水月消逝,偶一回头,却见那从来都跟自己不搭理的海蟾,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凑向了自己这边,泪流满面。阿易心想:“原来这火爆脾气的汉子,也会哭啊。嘿嘿,那里八成是他家乡。”
 
        一想到故乡,阿易自己也忍不住一阵鼻酸,急忙转过头去。好一会儿后,才平静下来,却见那蟾蜍不知何时起,又在怒视着自己。阿易吃了一惊,但见他穿不过笼子,也就放下心来,暗想:“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只许你伤心,不许我难过?”念未转完,那海蟾忽冷冷道:“你练成了金蟾珠?”声音甚是冷峻怪异。
 
        阿易想不到他竟然会开口说话,吃了一惊,但还是回答道:“没有。那金蟾珠不是我练的,是我被囚禁时,被人塞进我嘴巴的。现在吐不出来了。”那海蟾冷笑道:“小小年纪,便这么会说谎。你是不是想逃走?”
 
        阿易心头大震,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但立刻又极后悔,忙想掩饰:“我……”却又一时间圆不上来。那海蟾冷笑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若是想逃走,那便把金蟾珠给我。”阿易奇道:“为什么?”那海蟾道:“金蟾珠是蟾类至宝,对你却无甚大用。你若能将其给我,我便能快快发身长大,挣破笼子,大家一起逃走。”
 
        阿易喜道:“真的?”但立刻又意识到自己太过轻信对方:此话无凭无据,如何可以相信?
 
        那海蟾知他心意,冷冷道:“你不信我,也没有关系,反正你我都只有几天的命了。”阿易一惊,道:“为什么?”那海蟾遥望远处,缓缓道:“此地已近海市。象你我这样的奇珍,自然都是要卖钱合药的。”阿易将信将疑,道:“你或许如此,我恐怕未必。我乃是他们的吉祥所在,岂可轻卖?”
 
        那海蟾失笑道:“枉你金蟾珠在手,居然还如此幼稚?人类哪一天不虚伪?这等吉利之事,可圆可方,什么不是由得他们说,由得他们骗?只要有人出得起价,他们自然卖了你,到时候再花点小钱,买只小得多的壁虎,不是一样吉利?”
 
        阿易一想也是,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急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那海蟾蜍目光炯炯,道:“当务之急,便是将金蟾珠给我。”阿易道:“可是金蟾珠在我肚子里,我怎么也吐不出来啊!”那海蟾道:“有办法。你身子细些,或可钻进我笼子来。我用水族手法帮你揉胃,几下便能吐出来。”阿易忙道:“好极好极,那样最好。”说着自己奋力挤了进去。
 
        那海蟾一把抓住他,前后用力几下,并未吐出来,道:“你闭上眼睛,我把你倒过来再揉。”阿易应了一声,才一翻身,忽觉身体剧痛,那还没长全的断尾几乎又断。外面顿时一阵骚动,许多人声叫道:“他们打起来了!快分开!快分开!”阿易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人已一把抓住自己的脚边绳子,将自己提了出来。
 
        那海蟾眼睁睁看着他被提了出去,无可奈何,只能望洋兴叹。那些人怒极,以为海蟾攫取阿易,要毁掉好运,立时暴打。那海蟾眨眼间便被打得完全无法动弹,奄奄一息,眼泪复流。那些人见海蟾居然会流泪,有些奇异,本还要再打的,也就停了手,只是将系住阿易的绳子系短了些,令他无论如何不能再够着那笼子。
 
        阿易见那些人手段凶狠毒辣,心下恐惧:“这些人好狠的手段!幸亏打的不是我。”待惊魂稍定之后,身上疼痛又起,又起了些怀疑:“这海蟾莫非没安好心,真的想要吃我?如此说来,那些人也未全错。”再看那海蟾,早已趴在地上,背上被打得如败絮般坑坑洼洼,便如死了一样,浑身上下红绿之物满地横流,混着莫名的泪水。阿易有些心酸:“这样一来,这海蟾自是逃不出去了。可是我,又能多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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