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照今尘——关于台湾民谣的回忆
(2006-07-24 15:4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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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照今尘
——关于台湾民谣的回忆
BY黄小邪
长歌怀采薇
也许首先应该说的,我不是乐评人,不必理性剖析民谣进程以及与社会文化关系
什么的,又生于三颗巨星陨落且大地波动的多事之秋,台湾民谣如火如荼时,可
能头发稀疏的我正在防震棚里蹬着小腿哭得一塌糊涂不闻春花秋月。只是自小喜
欢音乐而已,疑心母亲年轻时《红灯记》和革命歌曲唱得多了,无法不遗传些细
胞。所以能做的,就是与己相关的回忆。
初中时的作业几乎都是伴着中央电台“今晚八点半”的音乐写出来的,从那时起,
培养了一心两用的特异功能。那时一举一动在母亲严密监视之下,与她展开了好
几年“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死不悔改——幸好呈给老师的作业本不是写
满歌名。那时候流行音乐传播途径有限,于是不放过任何听和看各种形式的听众
或观众点播的文艺节目,听大人收集的各种磁带包括十几年前的周璇和徐小凤,
后来竟然都学会了如她们那样咿咿呀呀。
上大学以后,可以明目张胆地听音乐接受“素质教育”,愈发不断往返于音像店
和地摊,抱回大堆大堆有着认识或不认识的脸的磁带和CD。从古典到爵士,从重
金属摇滚到简单的民谣。再后来,就是衣装没什么纰漏地坐到音乐厅里,一本正
经地附庸风雅着听歌剧了。
后来慢慢发现,民谣里,自己更喜欢过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音乐。想起李皖说
校园民谣一代:这么早就开始回忆了。实际上这是个没有历史感的年月,也许,
在古老的歌声里,能隐约听到岁月穿过流沙微弱的声音。只是在聆听中,沉入一
些本以为再不会记起的往事。有时候某种声音,与过去的某个场景,某种心绪,
结着若隐还现、却永远解不开的盘丝扣。
对于台湾早期民谣,只是小时候口耳相传过一些,那时不关心年代作者歌者思想
内涵,只是有口无心地一路唱过去。大约吹熄了23棵玉树临风的生日蜡烛以后,
再听蔡琴,听齐豫,听刘文正,听黄舒骏时,忽然有些温润的亲切。如果成长是
一棵依然繁茂的老橡树,这些老歌,会不会是枝条轻盈飘飞的黄丝带?带着深情,
渴望你不经意转身时惊异的、瞬间点亮的目光。
还记得池莉的一篇还算厚重的小说《化蛹为蝶》,讲述一个人艰难的蜕变过程。
张明敏的《年轻人的心灵》也在唱,“就像蝴蝶必定经过蛹的挣扎/才会有对翅
膀坚实如画/我们也像蝴蝶一样/在校园里慢慢充实又长大”。
2000年的秋天,听过罗大佑演唱会不久,手里有了一份精美的三碟装台湾经
典民谣纪念版“往日时光”。60几首清淡的曼妙的老歌,像个美丽的童话。封面
无限温婉地写着:“一把吉他,几本歌本,我们用最简朴的方式,唱过一季的年
少。20年来,我们不会忘记这些歌”。词句很煽情,让我记得小时候那些宝贝一
样整整齐齐抄满歌词的日记本。那时候,大家每天苦心经营着自己的“梦田”,
记歌本的岁月,艰辛而恬美。
20年来的纯净,都在这些声音里。潘安邦在高山青、绿水长的《故乡》里深
情叹惋“长相忆,永难忘”。其实,又何尝不是我们心灵的故乡。从“乡愁是一
枚邮票”到《故乡的云》,思乡,人类共有的命题,吟唱不衰。
喜欢那时的开阔豁达。不如意时,有人会说:如果重新过活……单纯的年少豪情。
苏来的《迎着风迎着雨》和卓秀琴、苏永良的《散步在清晨里》,那种清新健康
纯净的论调,就如北京西郊金山寺的泉水,可以生饮而不必担心它会在你精神中
作祟。罗吉镇要用《水车》灌溉荒芜田园,让沙漠变田垄,这种理想化只是属于
过去的产物。
去年还有个导演系的台湾男生小三,祖籍湖南,算是第三代台湾外省人。喜欢深
秋天气穿着暴露所有脚趾头和大片脚面的拖鞋跑到我们宿舍大侃电影,每每大家
眉飞色舞相谈甚欢,不觉两岸沟壑。有一次我的音箱里飘着《外婆的澎湖湾》,
他瞪大眼睛用台北国语惊诧道:啊?你们也听这个?我说:我们听着这些长大的
呢。后来的话题就是这些为我们的懵懂岁月作注脚的歌谣。忽然间,似乎一棵挂
满民谣的绿树摇曳生姿地生长在大家共同的童年里。
但是,无论如何,那些声音,隔了时空,依然如雾中风景,些许遥远,些许朦胧,
些许神秘。
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
有人定义“民谣”有两重涵义,一为“不同乐器伴奏的歌唱”,二为“民间流行
歌谣”。传统意义上的台湾台语民谣源于东南沿海赴台的先民。这些歌谣经过辗
转流传,孕育出了真正的台湾本土歌谣,比如曾广为流传的《思想起》、《高山
青》……而“何日君再来”、“秋水伊人”、“香格里拉”这些风花雪月,刘雪
庵、贺绿汀、陈蝶衣这些名字,对我们来说已经稍显年代久远。
由于台湾的环境特殊,它的音乐有台湾原住民的音乐元素,也受旧上海、日本、
美国等诸多文化因素的影响。1894年,台湾被日本占领,受日本文化影响,低吟
浅唱与日本音乐异曲同工。1945年后,受美国文化影响较深。六十年代,一些年
轻的歌迷在厌倦了日式哭调发展来的台语歌和旧上海式的灯红酒绿后,在西方音
乐中找到全新的释放情感方式。青年们狂热收听电台播放的西方流行歌曲,音像
店投其所好,品种繁多的英文专辑唱片纷然杂陈。六十年代末,台湾出现了西洋
音乐大热潮。顺应潮流,台湾本土也出现了苏芮、黄莺莺等以推出英文专辑为主
的歌手。
吸取欧美音乐之所长,与本土音乐特色完美结合的词曲作者中,最为著名的当属
庄奴与左宏元。他们合作的作品,在传统台湾歌谣和旧上海曲风上均有所突破,
很受当时音乐界的瞩目。今年年初,中央电视台一个歌舞生平的栏目里,鬓生华
发的庄奴唱起大陆的《思念》,那样的情景,只能让人想起“落叶他乡树,寒灯
独夜人”这样的句子。
1976年冬天,归台的青年画家李双泽在一次演唱会上,向观众席投掷了一瓶可口
可乐,并激愤地喊出“唱自己的歌”。同年,一个叫杨弦的年轻人在中山堂举行
“现代民谣创作演唱会”,发表了以余光中诗作谱写的《乡愁四韵》八首歌曲,
人们认为他此次活动掀起了现代民歌运动。他在音乐上打破了以往旧上海和传统
台湾歌谣的限制,突出作品简单平实、琅琅上口的曲风,还借鉴了大量西洋乐器,
融会贯通,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台湾国语民谣形式,这些作品通过在各大民歌餐厅
演唱,很得歌迷喜爱。
70年代的音乐整个是简朴的民谣风格。美国流行音乐和早期迪斯科,罗大佑李宗
盛黄舒骏周华健和鲍勃·迪伦、保罗·西蒙,这些罗列就是内容了。杨弦、李双
泽等人对七十年代的民歌运动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启蒙作用,但真正使得民歌广为
传唱的,恐怕还要归功于1977年——1980年举办的四届金韵奖民歌大赛。大赛成
为“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契机。而民谣的风行,与校园密不可分,“草地上三三
两两的年轻人抱着吉他轻声弹唱”,成为七十年代末台湾校园的缩影。《再别康
桥》、《雨中即景》、《兰花草》……都温柔敦厚地席卷了校园。此时的民歌融
入了更多的学院气息,成了新一代校园民谣。
而在80年代的大陆,大学校园里,依然是弹琴歌吟的痴心少年,还有后来的老狼
和高小松,郁冬和沈庆——风景依稀似旧年,只是我们的脚步慢了些,就像我们
的电影如今才开始表达杨德昌在十几年前就表达过的东西,比如都市人心灵危机
和少年争斗。
70年代末,台湾“经济起飞”,自然会鼓荡起本土民族文化自信感。很多音乐人
尝试把西方的节奏、旋律及和声与意味深长的汉语词句融合起来。最难忘的是李
寿全、苏来、靳铁章、许乃胜、蔡琴、李健复组建的“天水乐集”工作室,在台
湾乐坛上首开了音乐工作室的先河。李寿全担任工作室作品的企划及执行制作人,
苏来、许乃胜、靳铁章负责词曲创作;蔡琴、李健复用各自的声音充分表现工作
室集体创作的作品。此外,陈扬、陈志远两位编曲家也应邀为“天水乐集”的作
品编曲,更使得世人对工作室的作品另眼看待。但严酷的现实让他们的理想遭受
考验,整个乐坛的气候并不适宜这样的组合生存。1982年,“天水乐集”只好摘
牌解散。
1982年有罗大佑《之乎者也》的“黑色侵袭”。陈永裕、李宗盛组成的木吉他合
唱团出的专辑也代表了台湾校园民歌的最高水平。罗大佑又以《未来的主人翁》
卷起了“黑色狂潮”。
“民谣”与“校园”两组符码的结合,注定音乐中的乌托邦色彩,超尘脱俗的幻
想与憧憬在象牙塔中飞翔,远离围墙外喧嚣浮躁的万丈红尘。也许人们还是要在
音乐中找到与自己的生活和心灵更相近的东西。
于是应运而生了“滚石”。段钟潭与段钟沂以原滚石杂志为基础,开办了台湾滚
石唱片公司。民歌时代极具影响力的张艾嘉转投滚石旗下,初出茅庐的罗大佑成
为制作人,于是有了《童年》里无尘清水般的声音。有些作品以极富现代韵味的
编曲、录音手法,让人耳目一新。这些作品无疑独辟蹊径,为国语音乐的发展拓
宽了视野。
乐评人说:台湾音乐,从齐秦以后就不行了。看来,我们记忆中的民谣时代,只
能用来凭吊了。安于怀旧的范式,是我们无法逃避的命运。
所以在绿树扶疏的北京书市上,从中国书店的旧书堆里翻出吴浊流的《亚细亚的
孤儿》时,那样的狂喜,是高唱罗大佑的《亚细亚的孤儿》都不足以表达的。
还有发现一个歌手与电影和导演的关系时那种一见如故。本来不大喜欢台语歌和
歌手的,但是被李宗盛、陈升称为“台湾囡仔”的林强主唱过电影原声专辑《少
年耶,安拉》两首歌。还与侯孝贤合唱一首歌,这就很有些意思了。再加上侯孝
贤的夸奖,“一张台湾脸,脸上有股气”。音乐与电影的纠葛,还是有“淡月照
中庭,海棠花自落”的怡然自得。
你是我所有的回忆
民谣,无论是靡靡之音,还是清汤挂面,都会安然地活在我的回忆里。台湾民谣,
也与爱尔兰音乐有着某种玄妙的灵犀。大约都是纯净的、清淡的,又有着说不出
的韵致和散不去的坚忍魂魄。大约是台湾与爱尔兰同病相怜,应该抱头痛哭厮认
为兄弟。
黄舒骏说:“我的祖先一定跟爱尔兰有什么关系。后来我发现他们的整个文化背
景、政治经济的情况有很多方面跟台湾发生的一些状况有类似的地方。但是他们
的民族性却更强烈,他们在音乐的表达上通常是非常的执着,不止是从自己民谣
的基础去发展,而且那儿的音乐非常简单而强烈”。在被好莱坞电影用滥了的爱
尔兰音乐里,我们依然辨得出热烈快乐的精灵在舞蹈。爱尔兰的摇滚乐队U2,和
O'conner,这种民族性,状况类似“顽固和弦”,是一种很个性的清醒,很敏锐
的冷静,很忧伤的轮回。
在一部英国电影《美丽战争》中,塞族穆族在民族纷争间也无可奈何地质疑着自
己的身份。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这样迷茫而无果的思考,在一片
理想主义的废墟里虚弱地探问着,而音乐,又能负担得了多少呢。
“美是对时间的反叛”,形容的就是这些声音。这些素面朝天的民谣,不会因韶
华渐去而长吁短叹,静朴的美丽,是时间的洪流无法冲淡的。那些情调,一如
《花样年华》里的60年代氛围,周璇的“靡靡之音”,克制的、精神化的古旧,
和《风月》里的上海情调。民谣的单纯,像革命电影里单纯得几乎可笑的面庞。
民谣里的初恋感觉如何勇说的“如今的钟鼓楼,和过去不一样了……”,如今的
孩子们随着歌手满街的声音吼叫“你爱上了帅哥,就把我丢一旁”,开门见山,
单刀直入。民谣里一定会说:“让我们看云去”。民谣里的一切都蒙上一层诗意
的光辉,一草一木总关情。梦中的橄榄树,沧海扁舟,碧海蓝天,海鸥轻风,空
山灵雨,银色月光,浮云游子,春日阳光,田园,晚霞,木棉道,白浪逐沙滩,
风中的早晨,捉泥鳅……这些婉约情调,好在如今还消受得了,只恐有一日“老
去不知花有态,乱来唯觉酒多情”呢。
这样多情的词曲,是需要灵性和心境来谱成的。就如王立平耗6年心血谱成电视
剧《红楼梦》的音乐,以现在的世事喧嚣,保持此种心境更是艰难。
去年秋天,“怀旧专列”的人们由上海归来不久,在北大附近的小音像店买到黄
舒骏的《雁渡寒潭》和刘文正的《兰花草》。听见里面屋子里苏芮在唱歌,好奇
地站在门边看了一看,发现是罗大佑的上海演唱会录像,在这个中年男人的电脑
里。平实的中年男人不声不响,坐在那里享受着迟到的现场。忍不住好奇地上前
去问何处得来,男人答:看现场的朋友拍回来的。会心一笑。那时在现场,曾有
人将手机当作转播话筒,请没有赶到的朋友听罗大佑。
那些老歌,占据着我并不很丰富的少年生活。听刘文正这样的声音唱“我从山中
来,带着兰花草”,却并不觉得太奶油,大约是因为他是真诚的,不浮躁,不矫
饰,娓娓道来。
而“迟到”虽则平凡亲切,却平面化得让人想起红极一时的“诗人”汪国真某些
传阅甚广的词句,比如“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之类。而且总是
被我们用于上学迟到的。
“蜗牛与黄鹂鸟”,这个童谣似的轻快活泼东西,那时候是很新奇的。大学时宿
舍楼后面有一所小幼儿园,每天早晨,广播里都有奶声奶气的小朋友号召大家一
起来做操,一眼望去,花花绿绿的小孩子跟着阿姨,随着广播里的音乐和奶声奶
气小朋友的儿歌,东倒西歪地抬胳膊抬腿儿,煞是可爱——这个感觉就很像“蜗
牛与黄鹂鸟”。
那时候大家挂在嘴边的还有《乡间的小路》,叶佳修的。乡居岁月是校园民歌的
一大主题,创作型歌手叶佳修是“乡村风格”领军人物。他用轻柔的声音描画着
浪漫的夕阳牧归图,如诗如画。《赤足走在田埂上》、《思念总在分手后》、
《踏着夕阳归去》,这些恬淡的场景和情感,有点“隐士”风范的。只知道叶佳
修为救小孩而早逝。尊敬他的勇气胜过他的音乐。
还有我们百唱不厌的《童年》、被引进还删了一段“早恋倾向”歌词的《童年》。
封面的张艾嘉有着娃娃一样的笑脸。杨德昌的电影《海滩的一天》里,张艾嘉出
现的第一个镜头,整齐的刘海,低垂眼帘,晶莹的眼睛和毛茸茸的眉毛和睫毛,
一时惊艳。那样白衣白裙白鞋白袜的学生装束,真的是风华绝代。还有杜琪峰的
《阿郎的故事》,给人希望地温馨了一阵然后结局惨烈的爱情故事,里面是罗大
佑的《恋曲1990》和《你的样子》。而三人合导的《新同居时代》里,张艾嘉时
而怨妇,时而导演《未婚妈妈》,确是只有女人才有的幽默。
小时候的记忆,还有幽远凝重的《龙的传人》,这首歌因为作者侯德健的身份变
化境遇有些不同,音乐与政治,也是扯不清的关系。
“哗啦啦拉下雨了,街上人们都在跑,叭叭叭叭记程车,他们的生意特别
好……”,王梦麟《雨中即景》简直就快乐得没心没肺有如儿歌,最适合小学生
们唱着在小雨底下飞跑。
改自徐志摩诗的《再别康桥》就看出了台湾人古文功底的深厚。张婉婷的电影
《玻璃之城》里两个叫“康桥”的孩子的恋情和他们父母的恋情,则是典型的
“小资”体现。
另一显示古文功底的是李建复的《归去来兮》,改自陶潜诗,曲调里有杜鹃泣血
的绝响。李建复的《忘川》则有佛家影子,声称喝了“忘川”的水人可忘记一切,
其功能有点像王家卫电影《东邪西毒》中的“醉生梦死酒”。
施效荣的《拜访春天》风格醇厚清明,隐隐透出淡淡忧伤难言失落,其质朴真实
象征一个时代。小虫、李宗盛所做《小雨来的正是时候》,纯净而略带民谣味,
清亮剔透如澄澈山泉。《月琴》里郑怡的个性声音,显见是将对乡土音乐、民间
艺人的关注真正融合了校园歌曲。包美圣的《雨霖铃》、《看我听我》,邓丽君
的《淡淡幽情》、《我住长江头》,都如水墨风景,有着“盈盈一水间,脉脉不
得语”的含羞半掩眉和“红叶下山寒寂寂,湿云如梦雨如尘”的忧伤怅惘。
而李寿全的《8又二分之一》据说是台湾音乐人制作出的最出色的摇滚乐,内容
上悲天悯人,形式上无懈可击。可惜没有听过,觉得亲切的就是专辑的名字大约
来源于意大利导演费里尼的电影《8又二分之一》。
还有苏芮,喜欢她很早以前的歌声,在电影《搭错车》里呐喊“酒干倘卖无”,
浅唱低吟“请跟我来”和“沉默的母亲”,那种丝帛般润滑的声音,那种古典韵
味和清亮宽广,同《牵手》中浮现在黑白素朴画面里的携手老人叠加在一起,灵
动而沉浑。可惜后来的苏芮,包括出现在上海罗大佑演唱会上的苏芮,有些让人
失望了,音乐的魂不在,声音的感染力还是有限的。
吴念真、罗大佑写词,李寿全做曲的《一样的月光》和罗大佑的《之乎者也》一
道被视为校园民歌时代和现代流行歌曲时代的分水岭。
还有一个喜欢的人物就是“生命中的精灵”李宗盛。眼镜后面笑眯眯的驯顺细眼
睛和满头怒发相映成趣。他半说半唱着,平实质朴而亲切,与他给旷男怨女们写
的歌大为迥异。《寂寞难耐》、《和自己赛跑的人》、《你象个孩子》,似乎都
是一些大龄未婚的学兄们喜欢的,也许他们这几句,“工作是容易的,赚钱是困
难的;恋爱是容易的,成家是困难的;相爱是容易的,相处是困难的;决定是容
易的,而等待是困难的……”李宗盛似乎很好地领悟了“实力也是一种偶像”和
“非主流也是一个主流”这些概念的精髓。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写歌机器。他知道
什么样的词会打动人、什么样的旋律会上口,更清楚什么样的歌会走红。但是我
们还是宁愿喜欢他自己无可奈何地眯着笑眼说“总是平白无故地,难过起来……”
外婆的澎湖湾
这首歌在这里的位置,缘于它在心里的位置。
“潘安邦的故事,叶佳修的代表作,校园民歌运动的纪念碑,乡土情怀的音乐写
真,童年生活的纯真回忆,影响一代人的不朽之作”。有人这样评论《外婆的澎
湖湾》。
小时候,听到的《外婆的澎湖湾》似乎是一个叫做潘安邦的人唱的。还记得他唱
《太阳与月亮的对话》时的风衣飘飞。
那时候整天赖在外婆家里,那里成了上学放学停下来的驿站。外婆家旁边繁茂的
绿杨树,掩映其间的破旧的公共汽车站牌,弯弯曲曲清可见游鱼的小溪,都是我
们嬉闹的所在。缘溪行忘路之远近,还可见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芳草
凄凄和野花灿灿,那时总不以为意的,如今却无迹可寻,都变成了人群街市。
清晰记得外婆戴着老花镜给我们缝小孩子游戏的布口袋的凝神样子,还有外婆家
有好多绿树成荫子满枝的梨树杏树李子,树底下围着一圈白的粉红的芍药,还有
她最喜欢一种叫做“串红”的开红花的植物。那种平和静谧,就是“外婆的澎湖
湾”了。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一遍遍怀想/也是黄昏的沙滩上有着脚印两对半/那是外婆
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歌声里只有回忆的温馨部分,当然会省略外婆的老
去。而侯孝贤的电影《童年往事》没有。台湾岛上,每天念叨着要回梅县、以为
走过村口小桥就是故乡的祖母最终没有见到她放心不下的梅县,静静安卧在异乡。
每次回家,去看外婆时,她都会远远地迎出来,或者蹒跚着来看我。无论有无变
化,每次在她眼里,我总是“瘦了”。送她回去时,薄暮长街的孤单身影,总让
我黯然。喜欢她絮絮叨叨的叮嘱,听到外婆这样的唠叨是福气,她还平安地在那
里,记挂着每个后辈。
她在一个有月蚀的中秋夜故去,没有任何先兆地。那时我在另一个遥远城市的天
文馆看星空时忽然无缘无故悲从中来,近乎彻悟的恐惧。第二天心神不宁地打电
话回去才知原委。
夜行火车上一路泪水肆虐,依稀觉得窗外清霜遍地都在垂哀。
终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正午的烈日下,她的墓前,眼泪不断流下来不断被太
阳烤干在脸上。默念要让她喜欢的艳丽浓烈花朵在此处绽开。
再回去时已有半年,旧苑春来草似烟。去外婆家,会奇怪她怎么没有出来——忽
然醒悟。大家吃饭,总觉得还应该等一个人——外婆总是最后到桌前的,也是忽
然想起,外婆已经不在了。不习惯没有外婆的日子。但是会有强大的力量逼迫你
慢慢习惯。
有两个清明节的前夜梦见外婆,与她抱头痛哭。夜半醒来时,枕畔都是湿的,眼
角兀自余着泪。这个时候,我宁愿相信超自然的力量。
每次回去,母亲都要不停假设,如果这种突发状况早一点察觉怎么样处理就不会
怎么样……她不厌其烦地讲,我不厌其烦地默默听着,低头垂泪。从此后,每个
中秋节的满月,都有一点忧伤神色。树底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在电影学院熏着,惯于喜欢以旁观清醒态度看电影、抗拒投入抗拒感动的,却在
看《洗澡》时,在黑黢黢的影院里无声地却是痛快地大哭了一场。抛开客观冷静
态度文化分析,只是因为那个父亲的逝去,让我想起外婆,和即将面对很多自己
挚爱的人无法逆转的老去。
马不停蹄的忧伤
最早听黄舒骏,是那首“单纯的孩子”。一个在电台主持音乐节目的笔友寄来的。
也是一段有些意思的故事。在那个北方城市的一份电视报上写过一篇有感于某学
兄毕业的小文。此学兄甚喜欢beyond,带累得我也听遍了他们所有专辑,甚至
“长城”、“农民”什么的可以跟着男生吼几嗓子。那篇文章的名字叫作“光辉
岁月”,结尾是作者单位、名字之类的格式。然后某一天,系里的老师告诉我,
一个主持音乐节目的人打过电话找我,留下了电话。
两个人,一个在城市南端,一个在城市北部,就靠电话和书信维系着来往,聊音
乐,聊自己喜欢的书和电影。偶尔听他的节目,声音还好,选音乐的眼光也不错。
他有时会去那时候我认为很远的地方,在舟山群岛寄厚厚的信和他拍的美景回来。
还有一年元旦,自己做了一个贺卡寄过来,有俏皮的小老鼠嬉戏。精心剪贴的痕
迹让我惊喜、好奇而惭愧。这个时候,多数女孩们都已远离女红了,想象不出剪
刀、胶水、彩笔、专注表情和一个男生的联系。
后来就寄磁带,录他自己写的自己唱的歌,也收集了很多他认为不错的歌录在几
盘磁带上。磁带一直留着,几年没有听了。记得一个音乐老师说,与其是CD那样
干净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音色,他宁愿喜欢唱片那种有点笨拙的轻微的“沙沙”
声(倒像DVD碟片与胶片比较的感觉)。我却还是听CD得多了。不过那几张磁带
的曲子,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张楚的《姐姐》、侯牧人的《边疆》、罗大佑、
张广天、侯德健的很多歌,还有黄舒骏的《单纯的孩子》和《马不停蹄的忧伤》。
有点奇怪黄舒骏的声音。最初是被歌词打动。“如果他是个单纯的孩子,就让他
单纯一辈子。不要教他太多事,不要说他太多不是,不要用你的无知惊扰他的心
思……”能平白而不矫情地说这种话的人,该是何等可爱。能一辈子单纯,可就
是一个美梦了——况且喜欢做这种梦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后来笔友见面,就成了朋友。再后来又恰好落在另一城市的同一所学校,每日食
堂宿舍得见,依然互相招呼着,没有了之前的一点神秘感,各自忙碌着,谁也不
会想着送个贺卡之类的琐事了。偶尔想起来,会有一点感伤,关于距离与美的问
题。
接下来的黄舒骏音乐教育,是自学的,当然偶尔有别人提供听力资料。先后买到
他几张专辑,终于可以放心地听很多“传说中”的曲子。
“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雁渡寒潭》似乎有一点禅意了,类似“天空
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也有点“冷月葬花魂”的清静。据说是黄舒骏
又将《菜根谭》重新看了一遍之后的心境描写。他写道,“常常我感到生命是如
此的孤寂,也就因此我努力用更大的热情去解脱这样不安的情绪,以真实的笔触
写成了音乐,那就是《雁渡寒潭》……许多时候的创作,一开始是满足自己感情
的需要,然后去感染其他孤独的心灵”。
胡平《哲思手记》里说,“寂寞导致幻想,幻想导致创作”。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看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早期的崔健,
早期的其他摇滚的人们,是不是这种状态呢。可惜后来都不寂寞了,或者说,不
是开始那种很真实很质朴的“寂寞”了。
黄舒骏加入大量念白的“恋爱症候群”和加入电台播音声的“三跪九叩”,在艺
术形式和思想深度上冠绝一时,有世俗喧闹方更衬托出世清远。吟唱着的宿命轮
回,心灵的历练与感触,付身于书生意气、文学意味浓重的歌词,音乐却是清淡
如蔬菜沙拉。《未央歌》不无感伤地表达着青春苦闷、困惑、轮回,一群少年人,
宿命地守着约。《马不停蹄的忧伤》里面,绝妙的意象一览无遗又意味深长,没
有矫情和虚妄,一派自然、淳朴和天真。
也许黄舒骏真的“把每一天都当作纪念日,把自己当成纪念品”了,他对人们说:
我在未来的街头等你。
恰似你的温柔
大约记得张欣在一篇小说里写:年近中年的女人喜欢听蔡琴。暗地里说,喜欢听
蔡琴,说明你开始老了。大约她的音乐都比较“大女人化”,不是娇滴滴的东西。
就是讲离愁、相思、失去感情的伤怀,都是大气的,自尊的。甚至,如果有好事
者,都可以用“女性主义”工具找出独立的女性意识来。于是大家听蔡琴时喜欢
如是互相打趣,乐此不疲——大约如果还有这样的心气,说明还不算老。
在每一种环境下听同一首歌,感觉是不一样的,歌的感觉被物化了,与那个场景
紧紧结合在一起,就像以前背历史书,答试卷的时候,浮现出来的是课本那一页
的字。“恰似你的温柔”听了许多年,印象最深的是在沈阳。一个女孩带大家开
车兜风,夏天的正午,吃饭前夕,大家将对佳肴的期待与对音乐的享受来了个
“移情作用”。车窗外,蓝天绿树的倒影随蔡琴一板一眼的歌声轻轻滑过,蔡琴
的优雅气质,仿佛铭刻在那一时空里了。
蔡琴的声音当真气质清妙,意味悠远。对她的声音有偏好,还因为她无论如何与
导演杨德昌脱不了干系,他们的感情缘起于杨德昌的电影《青梅竹马》。那里面,
蔡琴和侯孝贤是男女主角。杨德昌在《青梅竹马》里使用了美国摇滚乐、日本歌
曲、台语歌曲。可以想见两人促膝讨论音乐的情景,杨德昌大约会从蔡琴那里得
到灵感的。电影拍出来不是很好看,票房很悲惨,却成就了一双佳偶。
但是几年后,他们又分开了。吉他不动声色地弹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们相
遇,又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让一切走远。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吧。
2001年的蔡琴,明亮的粉红披肩,嘴角一点痣依然俏皮。年过四十的笑脸依然灿
烂。忘记了是哪个革命导师说过:四十岁之前的面容,归上帝负责,四十岁之后
的面容,归自己负责。
蔡琴讲离婚后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有聪明且好心的朋友帮她走出一个人苦闷的自
闭状态。朋友送给她的一个瓶子,每天早晨,她可以从中抽出一张纸条,上面是
朋友们写的她的优点,每天都给自己信心,也鼓励自己将这个优点继续发扬。今
年的第一天,要去录音棚,纸条上竟是:“会唱歌”。这是个美妙的巧合。如果
发生在剧情片里,会显得人为痕迹重,而在生活里,真的很让人快乐。
她落泪,唱歌,安静的演播室里,她的声音出奇地静美宽和、低沉优雅。一个中
年女人参透很多东西的柔和。
在关锦鹏的电影《地下情》里,蔡琴演一个由台湾到香港唱歌的女子。她在台上
唱“过尽千帆……”,回头去抹眼泪。她在录给台湾恋人的录音带里说:“今天
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我回过头流泪,我知道是想起了你……”蔡琴的声音很伤感,
很动人。这个女子半路上就不明不白死去了,结尾也没有个了断。这个伤感的故
事背后,是三个浮华都市里的女子寻觅的过程。也许有些时候,她们都不知道自
己到底在寻找什么。
蔡琴《机遇》专辑里淡淡的钢琴,淡淡的独白,居然就不觉得矫情,笼罩着轻柔
的唯美气息。像她说的每天早晨,门口的那支白色的花。
1991年,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上映,片中有老(真)乐团“电星合
唱团”和少(假)乐团“牯岭街少年合唱团”同台演出。阳光灿烂的夏日。杨德
昌在电影里一直关注着酒吧里的环境音乐。《麻将》里多次出现的餐厅,也缭绕
着各式音乐。西方摇滚居多,似乎有The Beatles。
2001年,蔡琴来北京演了情人节的音乐剧。她在机场和舞台上都是活泼神色。
2001年,一个在美国的朋友告诉我他在影院看杨德昌的《一一》,他愿意将它看
作一个讲述爱情的故事,而且疑心有自传的色彩。电影里的父亲说,每个时间,
每个地点,男生和女生走在一起,第一次牵手,都在不断重演。他说看了这段,
有些感动。
我不知道,电影里有没有蔡琴的痕迹。
七点钟
齐豫的《橄榄树》还是我很喜欢的专辑,不时找出来听,并且长期性地伴我度过
了去年的半个夏天。
与潘越云的《回声》,还有那些英文专辑。甚至《天浴》的那首歌都不错。骆驼
飞鸟鱼,都显得空朦。她的成熟细腻,空灵剔透,好似烟雨迷茫凄迷,却是国画
里虚实相生的“留白”。倚窗的忧伤少女,立在微风微雨中。落花人独立,微雨
燕双飞。
《你是我所有的回忆》、《七点钟》《春天的故事》、《走在雨中》《橄榄树》、
《梦田》……齐豫穿云裂帛的飘渺的声音,浓密卷曲的摇曳长发,高贵清寂的淡
漠表情,衣袂飘飞的矜持背影,有点遗世独立的味道,但不乏人性的关怀和属于
女性的温暖。
三毛说,有一种吉普赛披肩,全台湾只有她、齐豫、潘越云三人可用。未免自恋
和夸张,倒也可间接求证一下齐豫的感觉。
齐豫唱过《乡间的小路》,但是简朴的民歌与她华美兼具古典的声音很难水乳交
融。她业余在民谣酒吧弹唱西洋民谣,直到遇见李泰祥。李泰祥为她制作了个人
专辑《橄榄树》。曲折古雅、清澈忧伤的旋律,清幽淡远、奇诡华丽的编曲与齐
豫悠扬高亢、从容舒展的天籁仙音、独特的诠释方式完美结合,于是有了《橄榄
树》、《走在雨中》流浪的凄迷和自在,以及《答案》的简单优美,显示出与市
场流行截然不同的艺术气息。专辑中的《欢颜》、《橄榄树》成为电影《欢颜》
的主题曲,专辑随着电影上映而成为当时乐坛关注的焦点,被誉为民歌时代无以
伦比的经典代表作品。
有人说,《橄榄树》专辑的音乐,从形式、歌词、到演唱,都是保守的。它与一
般所谓“靡靡之音”不同处是其“艺术”的商品特质。齐豫的歌声几近完美无暇,
但正如罗兰·巴特所说的,是属平板的“体面装饰”文本(pheno-text),而非
具生命性的“本源”文本(geno-text)。李泰祥的编曲则是把曲式较为简单的
民歌,以古典乐曲的形式加以扩充,使之具有浑厚之感。三毛《橄榄树》和吕百
合的词《欢颜》、《走在雨中》还是不离抒情诗的传统,只是加添了许多民歌原
有的个人浪漫风格,强调踽踽而行,自我放逐的欢愉。
《橄榄树》里的流浪带着不知未来的好奇和欣喜,不是像安东尼奥尼电影《红色
沙漠》里的女主角蒙尼卡·维蒂,始终感受着人类的危机。她说“没有权利留在
所在地方,这就是为什么总要离开”,而且她要“带走触摸的东西,包括烟灰
缸”。于是男主角劝慰她,“那你最好留下,因为你会思念所有东西,街道,城
市……”, “你要问你眼睛该看什么,我要问我该怎么活”。而且,“地图上,
偌大世界,往哪里去才好”?如果问崔健,他一定会说: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
指着大海的方向……
齐豫的《七点钟》,形神兼备讲述一个少女的恋情、约会,记叙、抒情兼具,将
心理活动外化为动作甚至七个数字组成的电话号码,初恋男女,该是心有戚戚吧。
而同时期的歌手王海玲柔情婉转演绎的《忘了我是谁》,就有些像齐豫的感觉。
聚散两依依
前几年,琼瑶连续剧奄奄一息的时候,还在寒假陪母亲看过《一帘幽梦》。煞有
介事长篇大论的说教和动辄打打闹闹,已经让人的神经本能抗拒。
民谣里的《聚散两依依》,听起来倒也婉约舒服,勾起许多少年时关于琼瑶小说
的回忆。那时候各种版本的一本一本各种渠道淘来读,女生之间排队等候,转手
极快。似乎在自己手里停留时间最长的是《昨夜之灯》,所以内容还有些印象,
其他故事则早已就饭吃下。不知道爱情观有没有受她小说的影响,只觉得青春期
的女孩本来会因为《红楼梦》而多愁善感,更因了琼瑶小说而沉溺于婉约词中久
久不能自拔。不过,还是宁愿相信她制造的忠贞不渝的童话故事好了。
高中住校,曾为琼瑶一部名叫《船》的小说而掉了些眼泪,想起来只是觉得有趣。
小说与男女之情无关,似乎在写关于一个母亲,因为想母亲,就“烟雨蒙蒙”了。
少年时对琼瑶式爱情的印象似乎还不及张恨水深刻,就是一本长大后再也没寻到
的《北雁南飞》。躲在同学家里偷偷看的,现在还隐约记得那时自己站在一个小
角落,以免别人注意。如今居然还记得很清楚,男女主角分别叫李小秋的姚春华,
一段遮遮掩掩的被禁止的少年恋情。我想大约是自己没有看到下册,不知结果,
所以一直牵肠挂肚好多年。浮世本来多聚散。这些杜撰出来的爱情故事,也许慢
慢就失去色彩了。
似乎大学时候,发现书店里一下子排出了很多版本的全集,已经有些嗤之以鼻。
遇见的一个女孩说她喜欢读张欣早期的小说,买了全集,却像一个嗜甜食的人坐
在满桌甜食前,有些腻烦。逢旧书摊,偶尔会有小贩热情地推荐:紫贝壳,琼瑶
的,两块钱!于是就笑,似乎惟恐他瞧低了自己的智商。还是花两块钱买一本菲
兹杰拉德的《夜色温柔》更有趣些。
不知道如今的小女孩们是不是被绕在席娟什么的甜蜜陷阱里了,会不会觉得琼瑶
阿姨已经太土了——无所谓,反正她又制造了一个让全体少年儿童疯狂的“小燕
子”。这些市井化的通俗剧,只是调剂,甚至可以免除这道零食。每日用作正餐,
很快就会生厌的。偶尔还有人说起《烟雨蒙蒙》、《几度夕阳红》、《月朦胧鸟
朦胧》和高凌风、费翔……任何一种文化,也有自己的命运,我们只待客散酒醒
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就是了。
一种民谣,几样心事。
柏拉图说,“若要明心见性/自当注视灵魂深处”。
我们喜欢,因为它们贴近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