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和我很快找到了一个校外的公寓,一室一厅,房间小的可怜,几件家具也颇为简陋。可对于刚刚从国内大学宿舍出来的我们,这俨然是一个再温馨不过的家了。每晚,妻子总会热情高昂地计划着第二天的菜肴。德国的酸菜物美价廉,于是酸菜粉,酸菜排骨,酸菜水饺便成了家常菜。她最为得意的还是栗子红烧肉,将白糖炒至棕红,及时入肉上色,配以八角,桂皮,草果翻炒,再淋入老抽和料酒,顿时整个小屋就被一股浓浓的五香所弥漫。只是栗子很难买到,吃起来也就格外珍惜。
生活是无忧无虑的,我很快也就心宽体胖起来,只是妻子的失眠在我的鼾声中变得更加严重了。很快,我的床铺就被贬到了客厅,不过这一下倒是自由了许多,挑灯夜读也不必担心惊扰她了。客厅里,那台老旧的冰箱不时发出嗡嗡的轰鸣,在深夜里格外吵闹,几次将我从美梦中惊醒,恨恨地切断了它的电源。每每这时,妻子总会走来,愧疚地摸摸我的脑袋。
离家不远是一个小公园,是我们每日必去的地方。不管春夏秋冬,公园的池塘里总是停息着一群一群的鸭子,悠闲自得地浮在水面,偶尔也理会一下游客们抛过来的食物。“野鸭肉很好吃的,德国人不知道吗?”我左右巡视着。“多残忍呀,也就是你。”她不屑的说。过了些许,突然高兴起来:“我来生就要在这里变成一只鸭子,多自由自在啊!” 我对她如此幼稚的理想不置可否。
秋天,公园里的落叶是五彩斑斓的,红的,黄的,绿的铺满了厚厚的一地,仔细看去,才会发现一些绿色的圆圆的果实夹杂其中,果实上长满了尖刺。我好奇地将一个果实拾起,沿着表皮的裂缝剥开,一个棕褐色的坚硬的内壳便跳了出来。
“快看,是栗子!”我惊呼起来。
“如果是栗子,怎么会没有人捡?”妻子有些疑惑。
“肯定会有人捡的,你看,跟咱们买的栗子一模一样。”我一边说,一边忙不迭地将更多的栗子塞入裤兜中。
“咱们不会是和小松鼠抢口粮吧?这有两个刚被它们啃过的,只咬了两口,多浪费!”妻子也加入了我的行列,很快,我裤子上的六个兜都被塞得满满的。
新鲜的果实颇为湿重,我一路提着裤腰带,吃力地走回了家,脸上却挂满了笑容。栗子很快被煮熟,我迫不及待地将一个放入口中,又赶紧吐了出来,“这个是坏的,发苦”,说完又将第二个放入口中:“这个更苦!”我的脸已经扭曲得变了形,妻子看着我笑出了声:“难怪小松鼠都不吃呢…” 后来才知道我们捡的不是栗子,而是德国的一种橡子。
已经离开德国十年了,每当想起那个小屋,总会想起那糯糯的炖肉,苦苦的橡子和那嗡嗡的冰箱的吵闹声;只不过已经记不起那条街道的名字和门牌,也不知哪个小屋更换了多少个主人。
今年就没这个机会了再看,再尝了。因为7月底,要返回日本了。已经在在德国住了2年了。还剩下半年的时间。德国的酸菜我吃不来,太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