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轮车是北方农村常见的运输方式,具有小巧灵活的特点(选自网络)。
推起小车心激荡
说起独轮车,眼前会冒出硝烟弥漫的淮海战场上,支前民工推着独轮车为解放军运送给养的图景,独轮车从此成为一个时代的见证。而今我们也推上了独轮车,那是在20连修建水泥场院的工地上。
垦区的每个农业连队都有一个“场院”,一块三百多平方米的平地,用石碾子压实,呈中间稍高,南北稍低的弧形。一个东西向的大棚,没有围墙,在里踅囤子暂存粮食。场院边上还有几个用拉合辫围成的土粮囤(约二尺长的草和上泥浆,在建筑物架子上搅成辫子状固定住,待泥浆干硬成墙,再抹上两层泥封住缝隙。东北早期盖房子常用这种方式),跟个碉堡似的。那时知青谈恋爱,土粮囤是首选之地,既避免在田间地头一览无余,又避开了宿舍区人多眼杂,还能避风,“高峰”时段一个土粮囤周边可容纳四对恋人且互不干扰。
场院也叫晒场,顾名思义,是晒粮食的。刚收割、脱粒的小麦、大豆等都还潮湿,需摊晒几个日头,才能入囤储存或是装袋外运。场院是粮食从收割到出粮的中间环节,收获的粮食都要经过这里“消化”,是农业连队之“胃”。管理场院的称为“场院主任”,不带任何级别,却可以指挥农工、机务、后勤等所有与场院有关的工种。20连的场院主任叫宋新玉,一个年近五十的勤勉、敦厚的山东汉子。他从早到晚地在场院上忙活,十分操劳和敬业,这边指挥拖拉机、康拜因、牛马车将粮食卸下,那边又指挥农工排摊晒、扬场、入囤、出粮;根据不同品种分门别类,他都心中有数,安排得井井有条。
说了这么一大段开场白,只为做一个铺垫。因为20连原先只有泥土场院,天晴时浮土会混进粮食,影响质量;下雨后表层泥泞,必须让骡、马拉着石碾子转圈碾压实沉,费工费力。1973年夏天上级批准建一个400平米的水泥场院,这是老连长丁肇若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他充满豪气地宣布,要拿出拼命的劲头,利用大田播种后到麦收前的一个来月的时间修建一个崭新的水泥晒场。丁连长是1959年的山东支边青年,北大荒十多年风霜雨雪的磨砺,在他脸上烙下了刀刻般的皱纹。他精通农业生产,不管是风调雨顺还是灾害年月,都保持坚强沉稳,指挥若定,在连队享有很高的威信,也是团里的标兵。20连就是他领着建起来的。知青们喜欢用山东腔学他经常说的一句话“还得干哪”。
是啊,改变面貌要靠干出来,准备工作是脚踏实地的。
铺地基用的碎石毛子要我们从北山运来大石块,然后拿锤子打出来。我们一排派一个班运石头,一个班打石头,白天黑夜地干。大锤是二十四磅的,新削的榆木把儿磨手,一天抡下来满手血泡,火烧火燎地、钻心地疼;浑身象散了架,走路发飘;两个星期下来,锤把折了好几根,再换上新的;血泡破了成血糊,第二天再打起一层,直到磨成硬茧。记得小时候看小说《欧阳海之歌》,那些当兵的比赛抡大锤,最多的抡二百下就是冠军。而我们谁都能一气儿抡二、三百下,一天要抡几十次。大伙儿在作业中学会了借力,就是在锤子抡起来的时候腰肢顺势转圈悠动,既可以提高打击力,又可以省点劲儿. 主体工程铺地坪是一场突击战,混凝土须连续浇导,跟进抹平,三天完成。工地上支起混凝土搅拌机,抽水机吸着路沟里的水,还外借了一批泥瓦工和运料的独轮车。连队除了做饭的和喂猪马牛的,全部上阵。每天清晨三点起床,干到天黑八点。工地上装料的、运料的、喂入搅拌的、抹地坪的穿梭往来、亦动亦静,好不热闹。我们学着推独轮车,这会儿要推上跳板将水泥、黄沙、碎石毛子喂入搅拌机搅拌成混凝土。起先推独轮车重心掌握不好,几个来回后,我们都能操作自如、健步如飞了。那一刻,心中那股子豪情就甭提了。为了抢进度,大家都是快手快脚,推车的奔跑不停,装车的挥锹如飞,人人气喘吁吁,个个挥汗如雨。有人中暑昏倒了,醒来后又回到工地。大伙儿情绪高涨,干劲冲天,一百多人的连队迸发出巨大的潜能。不禁使我想起著名的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一个场景:领导人朱赫来面对正在极度困苦的环境下修筑铁路的保尔·柯察金等共青团员时有一段内心独白: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夜晚,宿舍腾出来给外来援工住了,我们一排住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晚风吹干了满含着汗水和水泥灰的衣服,结成一个个硬块,擦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疼。夜里是蚊子肆虐的时候,没有蚊帐只能任其骚扰。然而极度的疲惫使人们顾不得许多,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三天下午,最后一块水泥地坪抹好了,工程如期完成。为防止裂缝,铺上一层草苫子,派人不时地淋上水,维护了一星期。
新场院突击战结束,炊事班烧了七碗八碟,就着65度“北大荒”酒,大伙儿美餐了一顿。余兴未尽,分明已听得愈益临近的麦收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