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这个星期五晚上,几个女人都来到廖童家。这是她家熊新离开后的第一个周末,她们想让她热闹点儿。
偲璇一进门,廖童就看到她新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伸手去摸。
“红珊瑚的。”偲璇喜欢小东小西。有很多玩艺儿,不贵但配她的衣服总是恰到好处,显得很高贵。她们几个常逗她是假贵妇。
“这又是啥说法呀?”金麦随意地问。仝豪驰总是把他的手机设置好各种日子,给她买这买那,金麦东西照收,然后歪歪鼻子,不以为然。她四十岁生日时,他买了奔驰的吉普给她,几个女人全都口水流了一地。
“没啥说法,他说就是想起我的好处来了。算他有良心,我没白在他们老顾家修了这二十年水库!”偲璇得意卖乖地抿着嘴说。
舒黎进来了,捧了一大盒水果拼盘和一盒巧克力蛋糕。她很少做饭,方圆几里的餐馆都是她的厨房。妈妈说过她,这样不懂得相夫教子,哪会有好男人敢正眼看她。
她不服气,相夫教子?不就是穿着漂亮的衣裳,带着好看的笑脸儿,帮有钱的老公花钱吗?
她想,真用心学,这个她还是学得来的。
她把一本Cosmo丢到桌上。这些杂志把模棱两可的露骨包装成性感,把彻头彻尾的人功装扮成精致完美的天然,是她们这一群女人的时尚,政治,新闻的渠道,也是她们科学知识的来源。
偲璇赶快把杂志拾起来翻看。
吃过晚饭,几个人在客厅里坐下。廖童的两个孩子去同学家了,这房子就是她们的。
“提问,世界上最长的一段婚姻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舒黎问。这是他们的历史小测验。
“50年?”米兰儿找了个她可以想象的整数。
“六十五?”偲璇已经结婚十八年了,65不是个难以接受的数字。
“七十八。”廖童大半辈子都在婚姻当中,而且一向是一副要牢底坐穿的神情。
“金麦,你的答案?”舒黎催。
“本人认为,所有婚姻,一年合同期满之后,应当按月续签。”她玩世不恭地说,女人们都乐了。
娅唯投了弃权票。
“正确答案,85年。是在丈夫108岁去世后解体的。”舒黎公布,大家顿了两秒,在消化这个数字。
“妈妈呀,”金麦叹道,“老汉临死得有多不服气啊,哀叹,我这辈子硬是没耗过这老太婆哟!”女人们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接着,舒黎说她又在网上看了什么介于八卦和色情之间的劣质言情电影,然后在央求下把链接发给了每个人。
金麦随手翻着Cosmo杂志,忽然说,“你们听,有研究表明,化学避孕方法副作用很多,有效率并不会高于物理方法。”
“我是吃够了苦头了,化学方法让我眼睛水肿,每天早上看着像只大号青蛙。”偲璇沮丧地说。“物理方法呢,他又说是隔靴搔痒,弄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的。”
她们常常在一起谈论类似的话题,高低深浅没个遮拦,跟亲姐妹一样。幸亏他们的丈夫们并不知道她们在一起都分享些什么信息,但凡能想象出1/3的深度,他们就都会觉得自己在这群女人面前是赤身露体的。
“我第一次怀孕时,焕新可高兴了,说,‘这回你大姨妈终于到乡下呆着去了,我可以有些日子不用看她的脸色了。’”偲璇接着说。
金麦摇摇头,她一向是个收放自如的人,笑着说,“你们太小儿科了,二十年了,还没转出这个圈圈。没听张爱玲姐姐说过,在夫妻生活中,做爱和刷牙有很多共通之处,不一定需要很多激情,只不过是个习惯。”
“我们家一向很注重口腔卫生的。”偲璇故作天真地说。
“我叫你晒性福。”不知谁说了一句,三四个沙发枕头同时飞向偲璇的头。
“我幸福不是我的错啊!”她又冒着生命危险喊,然后抱住头大笑。
廖童笑着看看米兰儿说,“你们俩最好,反正不用担心后果。”米兰儿笑笑,没应声。
“那你用的是物理的还是化学的呀?”金麦还在刨根问底。
“物理的。”米兰儿简单地说,她想,隔着两道门和一段长长的走廊,绝对应当算物理方法。
“舒黎,你呢?”金麦顺着问下去,故意逗舒黎,知道她最近没愁这个。
“真想知道?我向来用另一种,很玄妙的灵性避孕方法。又有效又无副作用。”她卖官司地顿了一下,看到几个女人都愣愣地看着她,接着扑哧乐了,“不知道我近来西线无战事吗?”几个女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金麦又看向廖童,她一摆手,“我这儿也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最后剩下娅唯,她虽然是这一群中孩子生的最多的,但对男人从来都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她最近无聊了,在看一个叫“非你不嫁”的相亲电视节目,对国内的人文化简直摸不到头脑,但越是觉得这是把无聊当有趣,还越是上瘾。大概人们都有这样低俗的一面,只想在别人身上找个出口。米兰儿笑她是想男人想疯了。她抬眼一看大家,不以为然地说,“听过一个关于卖蟑螂药的故事吗?一个人在街上看到卖蟑螂药的,讲的有眉有眼,就问,‘这得用多少药就会有效啊?’跑江湖的说,‘一片儿保证好使。’那人两天后回来,气哼哼地质问卖药的,说根本不好使。江湖郎中说,‘你放了多少?’那人说,‘一片啊。’卖药的说,‘是这样的,你要把蟑螂抓住,把这一片喂下去。我包你好使。’”坐在娅唯旁边的廖童忍不住笑着揉了她一把。
“我物理、化学方法的事故率都差不多。谢天谢地这三个意外倒还是意外惊喜。”她们都知道娅唯有多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