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舒黎最近横竖不顺，闹心的事儿对她围追堵截。爸爸三个星期前突然因心肌梗塞过世，她一边办理医疗，葬礼，社会保险的一切手续，一边照顾妈妈。她唯一的安慰就是，爸爸没有经历什么痛苦和恐惧。接着，她的车停在一个购物中心，等她满载而归时，她心爱的车在右车身被划了一个打眼的疤痕，她心疼死了，又对肇事者无从查起。去寻了价，要花2000块，找保险公司，除了自己要负500块以外，还要涨保险费，她心里冤枉的要命。紧旗密鼓地准备了几个月的竞选，顺理成章地进行着，舒黎已经把自己所代表的政治观点倒背如流，能够慷慨激昂而旗帜鲜明地表达出来。她练习了恰到好处地跟各种陌生人握手，寒暄，在辩论中咄咄逼人地置敌手于死地，或者在被敌手绊倒，摔得姿势不太优美时，也能大度地笑着与对方拥抱。然而，就在最后提交名字，注册为竞选人时，一个出身教育，常年参与社区服务，又拥有一个在镇子里举足轻重的企业的五个孩子的妈妈决定代表南原市纳税人这个非营利组织参选。Kalra先生抱歉地找到舒黎说，他们认为Mulbury太太更有胜算。舒黎知道Mulbury在社区很有名，但尤为重要的是，她可以筹到一笔可观的竞选费用。Kalra告诉舒黎，她如果还有兴趣，其实可以注册为独立人选，这不仅合理合法，还可能因此赢得一些不依附任何政党和组织的市民的尊重和信赖，只是，南原市纳税人组织只会推崇一个人选代表。他强调，把一个能代表社区利益的南原市纳税候选人推入教育局才是关心社区利益的所有人的共同目标。舒黎深明大义，衷心地祝Mulbury太太竞选成功，并愿意提供任何帮助。她虽然没有撕心裂肺的失望，但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灰头土脑。前天晚上去 On the Borders吃晚饭，老板非要免收她的账，她又不好意思解释，只好给了三十块钱的小费。
回到办公室，舒黎重拾往日的节奏。她花了五个多月时间一手办理的从银行买赎的一个破产的百万豪宅进入签约阶段，房主在最后一刻情绪崩溃，毅然反悔，因此拖延了几天，超过时限，银行收回房子，送去拍卖。今天早上刚接到通知，舒黎欲哭无泪，她不仅白花了五个月时间，还垫付了3000多块钱的手续费，结果煮熟的鸭子还是飞了。
十点钟，舒黎跟Angela打了招呼，离开办公室，上了车，一溜烟地开走了。她想也没想要去那儿，直到她停在了Bloomingdale门口的停车场时，她才知道什么叫下意识。
她从Bloomingdale手提两大包走出来时，心情并没有感觉到往日购物后的包治百病的效果，不禁叹了口气。她听见手提包里的手机响了，犹豫了一下，决定不接，继续往前走着。电话紧接着又响了。难道这人不知道留言机是干什么用的吗。她放下手提袋，抽出手机，想摁拒听键，一看是Kyle，就接起来了。
“嘿，Maloof。”她声调没有往日欢快。
“转头向右看。”他说。舒黎一转头，看见Kyle正坐在Cheese Factory 临街的窗子后面向她招手。
“来了，等着。”舒黎简短地说，挂了电话，弯腰提起购物袋，朝餐馆走去。
舒黎坐下来，微微笑了，没有她一向的万里无云。
“阳光小姐，今天怎么乌云密布啦？”Kyle逗她。
“找冰块借温度，今天不是好日子。”舒黎说。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Kyle问。
“那要看您想先听哪一件。你今天还打算要回办公室吗？”她故意夸张地问。
Kyle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两大袋，摇摇头，笑着说，“购物心理疗法，哈？比看心理医生强，尤其比看男心理医生强。我喜欢会打理自己心情的女人！”
舒黎一翻眼睛，“花的不是你的钱，你当然喜欢。”她有些委屈地嘀咕，她实在没心情插科打诨。
他一耸右肩，用手从裤兜里钓出钱包来，手指一弹打开了，用左手拎出一张信用卡，“以实际行动支持社会公益，是我的荣幸。”她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忍不住笑了。
Kyle喝了口水，说，“好啦，让神医给你开个药方吧，食疗法。”
舒黎点了个泰国辣菜，顺便点了一份实实在在的甜点，Kyle笑了，也点了同样一份。
他们一边闲聊着，一边等着饭菜。
Kyle有电话进来，他看了桌上的手机一眼，又让它响了一阵，才拾起来，抬眼看看舒黎，歉意地无声说了“Sorry”。舒黎理解地摇摇手。
“Ken，怎么样？Torrent开了索赔数字了？啊，30万有些高，但也是合理的。我们耽误了他们的合同嘛。Ken，我知道你不服气，我当然也不甘心。我的钱难道是一阵大风刮来的吗？但如果别人给我造成这样的损失，我也会如此索赔的。我很难想象我们可以说服他们放弃这笔违约金。我唯一希望的是，他们至少认为我们是守信用的，不会取消后面的合同。当然我也希望，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接着Kyle没吱声，一直在听对方讲，估计是在奋力想说服他。
舒黎听出了个八九不离十，顿时觉得自己是没鞋的见了没脚的。想必Kyle此时的情绪恐怕让他把这半个购物中心买下来的心都有。
“Ken，我看你今天也放一天假，相信我，你明天会感觉好一些的。哈哈，你想到什么好招别忘了告诉我。”他挂了电话。
舒黎大大地微笑着，吐了口气，说，“Maloof，咱们吃完饭，我带你去买鞋。你知道吗，鞋子对改善人的心情有着神奇的作用。”她说着，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