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耶路撒冷到耶利哥虽只有100里不到的路程,但因为是下山,中间还有一段崎岖的窄路,路途异常难走,常常要走八个以上的时辰。 黄昏时,常常有些落草为寇的人来打劫商旅和香客,父亲嘱咐我们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到沿途的村落休息。
踏着耶路撒冷城古老的石板路,沿路都是各色的商贩。叫卖声,骂街声,吵架声以及客栈里的打闹声,此起彼伏。 整个耶路撒冷就像天下犹太人的大卖场,许多香客临行前把自己的家乡土产就在沿街进行物物交换。人们挤来挤去,你推我搡,好容易挪到了耶京的南门—泉门,听师傅说,现在耶路撒冷的四周有八座城门,将来我们犹太人的弥赛亚就会从东边一个叫金门的地方入城。朝圣的人大多从这个门,可直接进到圣殿的外院,朝圣完毕后的香客, 一般从其他几道门返乡。
到了泉门口,两扇大门全开着,不过只让人出,不让人来。因为人群混杂,来维持次序的士兵特别多。 好不容易我们一家,才在你喊我嚷,你推我扯中挤出了城门。一出这高大的城门,感觉脱离了纷乱的漩涡。眼前是一遍青早地,不远处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当地人称为汲沦溪。在河边,我们让毛驴喝饱了水,也把皮囊装满了水,又 继续沿河缓行。这时我听到我的肚子开始唱歌了。父亲指示, 我们到前方那个满是橄榄树的小山丘吃午餐。达到这座小山丘时,几乎每棵橄榄树下都有休憩的路人。我们一家也终于找到一棵橄榄树坐下,母亲开始利索地准备起我们的午餐。我和父亲在一旁开始欣赏起周围的景色,从这个小山丘回首望去, 依稀可见圣殿屋宇,和两扇高大的城门。父亲说,那就是连接圣殿的金门。往东望去,依稀可辨云蒸雾绕的死海,父亲指着北方一层层影绰的沙丘,对我说, “翻过几道山后,那座大山下面就是我们的耶利哥城了”。
匆匆吃过午饭,我们踏上了通往耶利哥的道路。 离耶路撒冷越远,树木变得越来越稀疏,几乎见不到什么河流,偶尔有几口让人和牲畜饮用的水井, 但都挤满了等待取水的香客。我无聊地坐在毛驴背上,看着各样的同路人。父亲却是忙个不停,不时和周围的人聊天。从父亲和他人的交谈中得知,有的人来自遥远的加利利湖畔。 偶尔几个剃发剃须的独行客,他们手中只有简单的行囊和手杖。父亲说,那是到圣殿刚还过愿的拿细耳人。时常也可以看见些逆行的驼队,这些大部分是长途跋涉的商队, 有叙利亚人,也有波斯人,还有一些长得个头高大,头发卷曲的黑人,父亲像个向导地在我旁边说:“他们来自遥远的埃塞俄比亚”。 这时身边驶过几匹骑兵的快马,扬起满地的黄尘,把人的眼迷得都睁不开。父亲边吐着满口的黄沙,边拍打着头上的尘土,低声地咒骂道:“又是这些该死的罗马人!”
天边的一团乌云,从西边慢慢飘来,风声越来越大, 父亲告诉我们要尽快找到一个躲风避雨的地方。前面的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大家都在找躲雨的地方。可是这一路,出了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几乎无处可避。 这时前方突然有人喊到:“有一头毛驴掉到山谷里去了”。
只见一群人往山谷下张望,山谷虽然不深,一两个人下去,就可以把毛驴拉上来。 可是却没有人愿意下去解救。 这时在毛驴旁边的主人, 急得向每个过来旁观的人大声哀求。 这个人长得很像我们犹太人,可是穿着却和我们不一样。许多人探了一下头, 立即就躲开了。这时几个穿着利未人妆饰的人,也是朝谷里看了几眼,摇摇头,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这时毛驴的主人,有些绝望,使劲地抽打这头毛驴,可这头可怜的毛驴只是朝天哀号了几声,干脆躺卧下来,任凭主人的怒骂。
这时父亲把我从自己的毛驴扶下来,一起走下小山谷,即刻来到了这个人面前。这个毛驴一见有陌生人来临,马上惊了站起来。父亲立刻和毛驴的主人,连吼带推地把毛驴赶上了大路上。 我也趁势在刚才发生事故的地方,去捡起几个失落的行囊。 惊魂定住后,父亲邀请驴主到我们这边,一起喝羊奶解解乏。突然, 一个穿白衣和羊皮帽的文士,拨开围观的人群来到我们跟前,当着父亲的面,轻蔑地对着驴主说:“我们犹太人是不应该和撒玛利亚人同席的”。这个撒玛利亚赶紧起身要走,父亲却按着他继续坐下来。用愤怒的眼光看着这个文士说:“他也是个人啊!” 这个文士一看自己遭遇了反抗,边走边骂道:“真是个不懂律法的野夫”,然后扬长而去。
风住了,雨也停了,我脑海里的声音却没有止住:“为什么我们不能和撒玛利亚人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