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191)
2016 (179)
2017 (258)
2018 (146)
2019 (163)
2020 (143)
2021 (61)
2022 (47)
2023 (46)
某位蜗居中国北方小城的军嫂在网站上发了一篇散文,说她一直有个很简单的愿望:趁着自己还没有被岁月剥蚀得老态龙钟,去看海,去体会一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宁静感觉。
我从中国南方海边来,又在依山傍水的温哥华生活了二十多年,觉得现实还是有点骨感的。海边的土壤多以沙土为主,某些地形地貌也比较低矮潮湿,而且很多时候海风是猖狂肆掠的,能够适应海滨的植物必须有很强的抗盐碱、耐潮湿等能力。海边的植物种类不多,我的北方朋友去南方度假,印象最深的海边植物就是椰树和红树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美梦或许只能在海子的诗歌里完全实现,大多数的情形是,春没有完全暖,花没有彻底盛开,寒冷的海风呼呼乱吹,浪花悲怆地拍击着海岸,海鸥发出阵阵悲鸣……还来不及伤春,转瞬就来到了美好的夏季。
疫情之前,几乎每年夏天我们都去温哥华岛讨小海。今年八月份,三十年不见的老同学从多伦多飞来温哥华度假,我陪着她们母女去了Nanaimo,趁着潮水最低的时刻,在海滩上挖象拔蚌、挖生蚝和蛤蜊,收获满满。睽违三年,我再次见到沙滩上的野花,包括胶草(gum weed)、豚草(silver burweed) 和美国沙滩芥(American searocket)等,十分欣喜。
我们只在岛上呆了两天,走马观花游了Nanaimo和维多利亚两个城市。下回时间若是宽裕,我会带老友从Nanaimo一路西行,穿过温哥华岛中部的山脉和环太平洋国家公园(Pacific Rim National Park Reserve),来到风光如画的Tofino。
二十多年前携父母第一次去Tofino旅行,属于随大流,专拣游人多的地方去。我们首先在户外浸天然温泉,然后坐着小船出海观鲸。小船在大风浪里颠簸了数十分钟后,鲸鱼还未见着,我们一家就吐得七荤八素了。
若干年后,我们专门挑了个晴朗的冬日,从轮渡驾车四个多小时来到Tofino过圣诞节。我们下榻矗立于高耸的岩石海岬上的维肯尼尼许酒店(Wickaninnish Inn),从房间里就可以看到切士特曼海滩(Chesterman Beach)和太平洋。冬季的海滩被一片皑皑白雪覆盖着,远端的天空是灰暗阴沉的,天地混沌一体。海风凛冽,非常人可以忍受,出门时最好戴上帽子,脖子上再套一条厚围巾。尽管如此,爱海的人还是会选择在冬季欣赏海上日出的。从海中冉冉升起的太阳如一个红通通的火球,气韵高冷,像是被朔风和寒气冻过。我们全家换上新买的睡衣,在房间里开pajama party, 并升起了炉火。想起俄罗斯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的那首诗歌《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
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
在房间中央,一个磁砖砌成的炉子,
每一块磁砖上画著一幅画:
一颗心,一艘帆船,一朵玫瑰。
而自我们唯一的窗户张望,
雪,雪,雪。”
慵懒,淡然, 便是对那时心境的最好描述。
可惜冬季的温哥华岛没有野花开,下回我会选择春末或夏初去Tofino,行森林和走沙灘,在那里的海滩上寻觅一些罕见的野花。我查阅了环太平洋国家公园的相关网站,发现了一些罕见的本土野花:
第一种是沙马鞭草,有粉花(Pink sand-verbena,学名Abronia umbellata)与黄花两种(Yellow sand-verbena ,学名Abronia latifolia) ,只长在美加西的沙丘之上。众所周知,沙丘生,大不易,沙马鞭草把自己进化成匍匐生长的状态,露在地表的茎叶肥厚,地下根系深且长,可食。花儿从春开到秋,五瓣花聚成头状,傍晚时分花香尤为浓烈,以吸引昆虫前来授粉。尽管它们已经做好了被盐雾侵蚀、被海水淹没、被狂风摧残的心理准备,却仍然抗拒不了恶劣的自然环境与人类文明的肆掠,在加拿大境内数量日益减少,属于濒危植物。自从2000年在西海岸步道(West Coast Trail)发现了硕果仅存的两株粉花沙马鞭草后,公园里的工作人员开始了漫长的人工繁殖过程,如今已出现上千株新苗了。公园内黄花沙马鞭草的数量比粉花的略多一些。
第二种是山黧豆(学名Lathyrus littoralis),也称丝海滩豌豆(silky beach pea),这是一种矮小的灰蓝色多年生草本植物,成片生长在其他沿海沙丘植物当中。茎叶上覆盖着灰色的“细毛”,开着白色、粉色、红色或紫色的花朵,每朵花都是双色的,果实是裂开的椭圆形毛茸茸的豆荚。最好吃的是根部。
第三种是沙滩牵牛花(Beach morning glory ,学名Convolvulus soldanella) ,肉质茎匍匐着向四周延伸,深绿色的肾形叶铺成一片绒毯,上面点缀着粉色或浅紫色的朝天开放的喇叭花,仿佛随时准备吹响生命的乐章。
第四种是胡萝卜科的滨防风(Beach-carrot ,学名Glehnia littoralis) ,全身密被灰白色柔毛,卵圆形小叶,夏天开着白色的伞状花。揉碎种子,散发出类似胡萝卜的清香。
第五种是蓼属的黑虎杖(Black knotweed,学名Polygonum paronychia),也称“beach knotweed” (海滩虎杖)。外形似小灌木,棕色的木质茎多分枝,矛状小叶,叶腋处开着白色或粉色的小花。蓼花开在秋天,在中国的古诗词里,象征着不舍的思念。当然,古诗词里出现的大多为红蓼。
第六种是滨麦(Dune wildrye , 学名Leymus mollis ),又叫美国沙丘草(American dune grass)。在外来的欧洲海滨草(European beachgrass,学名 Ammophila arenararia 和 美国海滨草 (American beachgrass ,学名Ammophila breviligulata)的成片挤占下,这种本土草长势稀疏,与其他本土植物混生在一起,开着朴素的花,连最普通的美丽都省略了。唯有沙丘对它不离不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将它的根系紧紧拥入怀里,形成一道“网络”,忠诚地守卫着偌大的一片区域。
这六种野花诠释着艰难困苦中的爱情,唯有经历过痛苦,才会成长得最快,懂得哪些东西是可以把握在掌中,哪些东西必须“断舍离”。爱人,走过沙丘,方能与你携手一生,我很享受思念一个人的滋味的。每日出门,便开始千回百转的惆怅,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于是盼着下班后早点回到家中,与你黏在一起。每一回的相聚,都会怦然心动、小鹿乱撞,难舍难离,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