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191)
2016 (179)
2017 (258)
2018 (146)
2019 (163)
2020 (143)
2021 (61)
2022 (47)
2023 (46)
四年前的二月份恰逢百年不遇的暖冬,我一大早通过电邮给老板发了辞职信。五分钟后她打电话给我,非常惊讶地问:“业务做得那么好,为什么要走?”
我的理由很简单:“另一家银行的贷款政策更适合我的客户群。”
通完电话后,我马上驾车去温哥华西区的分行归还公司分配的笔记本电脑,手机和客户资料,和女上司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返家途中突然想去欣赏樱花和李花。温哥华有几万株的李树和樱树, 尤其樱树接近六十个品种,从二月份开始陆陆续续绽放,在四月份形成大高潮,点缀着整个温村,一派“春城无处不飞花”的旖旎景象。四月份也是细雨纷纷的日子,从樱花树下走过,感受一片一片的飘零,浪漫凄婉,仿佛走在朦胧如纱香醇如酒的唐诗世界里。
喜欢樱花,喜欢她花开花落的短暂辉煌,喜欢那漫天飞舞的感觉。
温哥华的李花品种不如樱花那么多,但胜在满树香雪,而绝大多数的樱花是无香的。自古以来单独吟颂李花的诗词很少,更多是写桃李花的,如“桃花红兮李花白,照灼城隅复南陌”。在温哥华见不到桃李争春的景象,这里的春天是“樱花美,李花俏”,一条笔直的主干道上,往往是数百棵李花和樱花夹道列伫。花儿盛开之时,整条街白色和粉色的花雾交错,入夜之后漫步在花树下,别有一番“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淡雅意境。
那时微信刚刚流行不久,朋友圈内有好多篇中文版的《温哥华赏樱攻略》,列举了几个重要的赏樱地点,其中两个离我的公司很近,步行十分钟即到。惭愧啊,在温哥华最富庶的西区工作将近十年,我竟然没有去过这两个赏樱地点。温哥华的房价十几年来一路涨涨涨,本人一直忙忙忙,不是埋于“案牍之劳形“,就是“觥筹交错,谈笑间,几单房贷尘埃落定”。诗僧苏曼殊笔下的“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的畅意,本人竟然没有好好的体验过。
如果不是离职后不必马上去新公司报到,多了一两天的空闲,我不知何时才能为花开陶醉,为芬芳怡然呢。
我就这样开始了每年春天的温哥华赏樱之旅,年复一年地坚持下来。
赏樱之旅的前站是惠空樱(Whitcomb),它是温哥华最早开花的樱花品种,如果碰到暖冬,一月底就迎着微冷的春风吐出桃红色的五枚花瓣了。满树花枝随风摇曳,亭亭玉立。
惠空樱树形秀丽,树冠如伞,单瓣花簇列而生。待花事即将结束时,花朵由最初的桃红色褪成素雅的白色,展示神秘多变的一面。
我最常去以下两个地点赏惠空樱:
一是温哥华西区的Tisdall Park(西49街夹Ash Street那一段)。公园里有一片非常大的草地,如果遇到暖冬,草地直接跳过“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阶段,新年之后已经是一片青翠了。老人们在公园小道上健步急走,呼吸着自由清新的空气。绿地边上站着一排惠空樱,大约有几十株吧。花开时节雨季还未到,少了一份“微雨浥轻尘”中赏樱花的哀伤和缠绵。惠空樱热闹地簇拥在细细的新枝上,花瓣儿掩映重叠,争奇斗艳,颇有几分洋洋得意的潇洒。
我给樱花拍照时,心里是欢喜的。细风抚在脸上像翻开的唐宋诗篇,又似精心渲染过的古画卷,惠空樱是诗里画里的精灵,飘逸着,飞上枝头。
第二个赏花地点在我家附近的Sussex Ave(从Imprerial街至Rumble街一段)。街道两旁种着上百株惠空樱,绵延将近一千米。这条路邻着校区,往来车辆不多,我在花街上来回地走,一个人静赏樱花。那份唯美是自己的,那份齿颊留香的悠悠之气是独享的,花苞初吐生命的那一份颤动着的芳华,也被我悄悄地捕捉了。
花瓣落下时,并未有盼望中的花瓣雨,没有稍纵即逝、去意难留的惆怅。将大温地区的几十种樱花赏遍后,我才知道只有个别品种的樱花飘落时会产生“樱吹雪”的奇观。惠空樱开得太早了,在温哥华分布不广,注意到它开花的人不多。只有我这种骨灰级别的樱花发烧友才会在整洁的几无行人的小路上观察它静态的美,这种感觉,远胜于倾城出动赏樱花时的“花光照海影如潮,游侠聚作萃渊薮”的那份无可奈何的热闹。
记得有一回独自向黄昏,上帝用一只无形的手掬一把夕阳,轻轻地将它散落,柔和的余晖环绕在花街上的每一株惠空樱上。风过处,金色的光芒从桃红色的花瓣上流泻下来,将我的身影拉得老长。我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路走啊走,直到天色昏黑,才带着满身的温暖折回家中。
老公已备好饭菜,他知道我爱吃大肉蟹,特地清蒸了一只,将蟹脚绞碎了,将蟹肉挖出来,放在一个精致的小盘子里端给我。我坐在熟悉的饭厅里,小口小口地品尝。
啊,春风起,蟹脚痒,樱花开,闻蟹来 — 人生最大的满足莫过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