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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人花园:药草里的悬壶济世心(一)远望可以当归

(2018-06-08 10:52:36) 下一个

一: 远望可以当归

朋友刚刚买了一套独立屋,后院有一棵大树,树冠遮住了不少阳光。朋友问我什么样的花适合种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有点烂漫诗意,植株还不能太高,不需费太多心思打理。她是个忙忙碌碌的上班族,剩下的精力只够维持一个懒人花园。

收到她的短信时,我正和女友苏珊走在北温的丛林里。苏珊指着小径两旁零星散落的羊角芹对我说:“这种野菜很美味啊!我的朋友不时采一些嫩叶回家,用开水烫烫,凉拌了吃,类似芹菜的香味。”

我在心里偷偷笑了笑,记得十几年前在温哥华西区上班时,见到很多豪宅的前后院种着成片的羊角芹。它们的花儿洁白细碎,数百朵聚成伞状,相互鄂首致意,玲珑可爱,点缀在嫩绿的花茎上,宛如夏日夜空点点的繁星,乍一看,我以为是在药书上见到的新鲜野当归。

虽然没有继承名医外公的衣钵,我却一向热衷于在野外认识新鲜的药草。它们长在深山里时,只能算是野草。 采集之后或暴晒风干,或用其他方法调制,最终被放进了药店的药抽屉里,散发出一股药香,就是治病的药材了。

在旧时代,先生写好了方子,交给伙计抓药。看病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先生开什么药,病人必须得接受。算了价钱,病人就掏什么价钱。能制约医者的,只有良心了。

我的外公是名医,多年行医总结出了这样的经验:一副再好的药方,也不宜超过十二味药。这考验医生的功力,望闻问切必须精准,对症下药。

温哥华本地的中药店往往配有驻店中医师,看病不要钱,店家赚的是药钱,药方子里的每味药都要收钱。

有一回母亲去抓药,发现中医师给其他病人开的方子里的中药超过二十味,而病人得的只是普通的病。略识中医的母亲惊呼:“天哪,下这么多药,你这是在治癌症啊!” 气得店家冲她直翻白眼。

中医博大精深,我这个门外汉不敢妄加评论。只是认为,一个好的医生不仅要医术高明,还要心底澄明,不开无用的药,不开黑药,不挣黑心钱。

各种中药名千奇百怪,或诗意或俏皮或恶俗,不一而足,我独爱“当归”这个名字。

古诗词中同时出现”当归“二字的,不胜枚举,我记得的有以下几首:

一: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二: 帝王于兴师,贵胄衣绣裳。青衣难何为,执手泪彷徨。戍谪边远去,君当何时归。三: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在温西初见“当归花”,觉得它很有韵致,洁白细腻的小花如散落在草丛中的星星。思念远方的人儿时,我们喜欢仰头望星诉说衷肠,对着划过夜空的流星许愿。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人类的细腻心思和愁肠百结,似乎只有星星最了解。 地上有草名“当归”,开着星星般的小花,寄托着情人们的相思,真是奇妙之极啊!

从那以后,每逢“当归”开花的季节,心中便涌起莫名的向往,下班时会特地开车到温西豪宅区转转,试图撞见一片旖旎的“当归花海”。渐渐的,我发现温西的公路边长着不少“野当归”,而“野当归”在其它区域却不多见。一位住在西区的北方朋友对我说:“哎呀,你搞错了,这是我老家常见的野菜羊角芹啊。作为餐桌上的调剂品,偶尔吃吃可以,不要多吃。”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此草明明开着酷似“当归”的花,却有个俗不可耐的名字“羊角芹”,情怀里翻涌的诗意转瞬间化作东流水了。上网查英文资料,发现羊角芹的英文名字更土,叫“Gout weed”(痛风草),它是治疗痛风,风湿和关节炎的良药。因为外观美丽不择土壤,喜阴又不惧阳光照射,它作为一种耐阴的地被植物被引入北美的花园,却又极难控制,一不小心就泛滥成灾,尤以温西为甚。除非花园里有特别的围栏,将某些区域隔离开来专种羊角芹,大多数花迷已不将它作为耐阴地被植物的首选。

可是不管你待不待见它,不管你是否因为将它错认成“当归”而狂喜,羊角芹总是从从容容地生长着,无花的季节以一身青绿展现婀娜,绽放时灿如繁星。它们仿佛在说,所谓的“当归,怀香, 白薇,泽兰 玉竹,沉香”等动听的名字,只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华裳。每味药材里都有一种悬壶济世的慈悲心怀,这才是它们存在的最真实的意义,与起什么名字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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