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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记-杜坑,爱情曾经来过(二十五)初初姐的人生

(2017-05-21 11:54:57) 下一个
可凡暗恋初初的这一段故事,本来初初姐是瞒着我的。
 
坐在她家门口晒太阳,听她讲陈年往事时,我注意到她家大门两边挂了一副对联“爱神爱人爱召会,同心同灵同蒙恩”,横批是“神爱世人”。我马上意识到初初姐姐信基督教。她说,这个信仰是父母传给她的。
 
讲到可诚用锄头将胡怪的婚床砸出一个大洞的情节,她和阿伟特地从家里拿了一个长柄宽板锄头,让我拍了一张特写。她说可诚用的是一模一样的锄头,写家族故事中一定要将这个细节写进去。
 
九十年代末,初初姐花了两千多元买下了大队部旁边的一块空地,东拼西凑,又向家里的亲戚借钱,终于盖了一栋三层的房子。胡怪一家也盖了房子,和初姐家的房子是同一排的,两家离得不远。胡怪和一谔不打不相识,后来的关系处得不错。一谔家和老黄家回福州后,几乎全村的村民都先后到过福州,分别拜访过两家人。一谔夫妇热情地留饭甚至留宿,视他们为亲人。
 
老黄回城后干了个体户,跑到台江的农贸市场卖鱼。他让初初回来帮忙,阿伟怕初初跑了,坚决不肯。
 
初初和阿伟是幸福美满的一对。阿伟从团支书被提拔为村长,算是农村中的青年才俊。夫妻俩有二子一女,如今全部成家了,在外地搞沙县小吃,挣下的钱在沙县买了房子,再也不回杜坑了。看来沙县政府推动的“沙县小吃”美食文化,改变了沙县以及周边农村青年的命运。
 
初初姐和阿伟的日子一直过得很辛苦。她是文盲,干不了别的,只能种地和做苦力。杜坑村海拔高,粮食产量少。他们除了种粮外,还挖冬笋。过了农忙季节,两夫妇去沙县给别人干苦工挣外快,一直到十年前,生活才有了比较大的改善。如今儿女有出息了,老两口在家里帮忙带孙女,偶尔干点农活。
 
八十年代初,老黄在台湾和美国的两个哥哥同他联系上了。老黄成了统战对象,香饽饽一个。在美国的二哥特地领了儿女回来与老黄一家见面,要将亲情延续到下一代。一家人团聚,算是皆大欢喜了。
 
只可惜老黄老婆身体一向不好,六十岁就病故了。她去世时,依然保持着四川女人白皙细腻的肌肤,面容安详,初初觉得自己的妈妈只是累了睡着了。
 
老婆走了之后,老黄又撑了十几年,几年前过世。
 
最不幸的要算我的遥遥哥。五十岁时被查出癌症,治了两年,全身都浮肿了,双腿无力,已经走不动了。他的儿子尚未大学毕业。遥遥哥估计活不长了。初初姐说到这里,哽咽了。
 
我啊的一声,不知如何是好。拜访完初初姐,我马上就要坐动车去厦门,然后登机回温哥华。这回返乡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我没有遥遥的联系方式,本想几年后再回来看他的。难道今生无缘相见了吗?我也难受得落泪了。
 
初初姐的故事接近尾声时,邻家的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也跑来和我打招呼。她是几十年前从闽清嫁到杜坑的,认识我的外婆。外婆曾经给她做过一件棉衣,针线均匀,很保暖,她穿了接近四十年了,至今还留着。
 
“你外婆人很好啊。”她说,说得我心里一阵温暖。
 
我的闺蜜敏善解人意,去了闽清妇人家,向她买了一只板鸭和几大袋的新鲜柿子。
 
临别前,我用力地拥抱了初初姐。姐姐亲切地说:“妹啊,不要再等二十年回来看我了。(她指的是我97年出国后将近二十年才回国一趟)。二十年后,我已经八十岁了,即使还活着,也走不动啰。”
 
我说:“不会的,我过几年再回来,到你家住上两天。我忘不了杜坑的一切。”
 
回沙县的路上,我特地让司机拐到郑湖乡当年的墟集。这一带也大变样了,到处是水泥马路钢筋建筑,盖了专门的农贸市场,不再是四十年前黄土飞扬货品乱摆了一路的景象。
 
沙县火车站也在原址上盖了新的,从火车站走到旧的长途汽车站约莫一公里路,沿途车水马龙一派热闹。当年这一带比较落后,出了车站向左拐,一路上还可以看到全身乌黑的货运火车,喷着烟喘着粗气,缓缓驶向远方。
 
旧时记忆不复重现,那段随着老式的蒸汽火车在福建丘陵蜿蜒山路上盘旋,略显悠长难遣的时光,已经再也寻不回了。在旧时光里沉淀和过滤掉的,是厚重的苦涩和辛辣,余下的,是淡淡的温馨和从未间断的对甜蜜生活的向往。所以我笔下的杜坑,是一块远离滚滚红尘的“世外桃源”。文斗堂里的日子,是干净的,田园牧歌式的。在那里,没有刻意的海誓山盟和卿卿我我,没有尔虞我诈和机关算尽。极目远眺,满目优雅明丽的山山水水,厚实淳朴的生活气息,一副清新别致的乡土人情画卷。
 
当晚,我们一行在沙县的一家餐馆里品尝各式美味沙县小吃,度过了难忘的新年。
 
回到温哥华后,我不停地写,将回乡所见所闻所思悉数录尽。飘过的流年,如一壶氤氲着甘甜的清香的美酒。旧时光清淡如水,搁浅了略带浑浊的泥沙,随着温哥华春日连绵的细雨,丝丝落落,缓缓的,散落在没有人觉察的午后。
 
写到可凡病故,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可凡爱过初初。
 
我太了解可凡大舅了。他温和略带木纳,最容易被机灵活泼的女人吸引的。见了初初姐后,我更加确定:可凡二十岁到了乡下,一呆就是九年。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猫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乡村,可凡接触不到其他年轻女子,从福州来的初初,单纯开朗勤快孝顺,又生得娇俏玲珑,可凡日日面对她,怎可能不心动呢?
 
还有,我的外婆华玉是明事理的大家闺秀,若不是觉察出可凡爱上了初初,也不会三番两次来试探初初的心思的。
 
如今可凡和华玉两位当事人已经过世,我只能向初初姐再次探个究竟了。
 
我打电话给姐姐。姐姐正准备两三天后去广州帮忙带孙子,他的儿子儿媳在那里开了一家沙县小吃店。
 
姐姐说:“你的电话来得正巧。到了广州,我就要换手机号码,你找不到我了。”
 
我寒暄几句,直入主题:可凡舅舅追过你吗?
 
初初姐很坦然,将可凡暗恋的一段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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