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读过一篇文章,是关于犹太人如何纪念被德国法西斯残酷屠杀的几百万同胞的。 他们将这些罹难者的照片和生前物品收集在一起,为他们做family tree (家谱),家谱里详尽记录了死者的生平点滴。他们的幸存亲戚的后代看着这份“特殊”的家谱后,那些素未谋面的前辈顿时在他们的眼前“鲜活”起来。
我们中国人也是有宗族家谱的,可惜文革中很多宗祠被砸烂,家谱被毁,影视作品中对宗族文化的描写,也以负面居多:比如族长必定是专横霸道思想僵化的,偷情 的寡妇(哪怕是真爱)得不到任何同情,不是被浸猪笼,就是被五花大绑游街示众,然后活活烧死。还有宗族间的械斗也是恐怖至极的,为了一点点利益(比如抢地 盘,抢水源),光天化日之下就打死人,简直目无王法。
我从未见过族谱,我周围的同学似乎也没有几个见过族谱的,而且我们对族谱一点也不感兴趣。几个女同学说:“女人是上不了族谱的,最多摆个姓氏在上面,没有名字,没意思。”
我还听妈妈说,解放前的乡下女人连名字都没有。我的曾外祖母(我外公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她出生在长乐县的梅花镇,家里经营着蜜饯加工厂。做闺女时,父母 喊她“伊妹”(长乐方言,妹妹的意思)。嫁到长乐金锋镇的林姓大户人家后,人们管她叫“少奶奶”。少奶奶心性好强一言九鼎,因为夫君早逝,她成了林氏家族 的代表,出现在各种慈善活动上,积极捐钱捐物,并且请人盖了无数间新房,让穷人免费入住,实践“贫者有其屋”的理念,还捐了很多口棺材下葬无家可归的流浪 汉死者。无数受了她恩惠的乡人,仍然不知道她的姓氏和名字,人人称她“少奶奶”。乡下女人命贱,即使风光如我曾外祖母,也是无名无姓的,更遑论上族谱了。
三年前,我开了博客,开始发各类题材的短篇(不敢写长篇,一是文学功力不够,二来工作忙,文章都是见缝插针写的,是一种减压手段,没时间构思中篇和长 篇)。陆陆续续写了不少家事,发在文学城上,很多文章上了头版。看来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辨得出我的故事是真实的,而且相当感人,用高点击率表示欣赏和鼓 励。
因为打算最终将这些短篇故事集结成长篇,我开始收集一些历史背景资料。我的老乡,福州著名的肾科专家詹主任托人带来了民国初年的《长乐县志》,县志记载截 止至1917年。我快速翻阅了一下,发现县志里有列女篇,所有的节妇孝妇只有姓氏,没有名字。她们的故事也很雷同,比如“林氏,孝事姑嫜。夫病呕血,氏以 刀割股和药,呼天代死,服勤七载,自食日惟一餐。”还有“何氏,xxx续室。十四日夫卒,遗腹生一女。族艳其姿,强嫁之,百折不回,抚前子无异几出”等 等。按现代人的眼光,这些女人活得很辛苦,只有牺牲成全,没有自我。难怪陈忠实为写《白鹿原》去翻阅大量的县志时,对这些烈女节妇篇很反感,灵机一动,创 作出反传统的淫妇荡妇“田小娥”的形象。
有朋友建议:你生在福州,母亲的祖家在长乐,你写了这么多福州人长乐人的故事,为什么不去查查外公外婆的家谱呢?
查我们家的祖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外公外婆家族的人我大多数没见过。妈妈从记事起,在福州城里只过了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家族就败了,亲人们做鸟兽 散,很多人被赶回长乐老家,又做起了农民。可能是童年少年的经历太痛苦了吧,妈妈无数次在我们面前流露出“愿世世代代不生土豪家”的想法。她不太愿意提她 的往事,从小生活在福州城里的我们两姐妹,也几乎没有见过乡下的亲戚。
我两岁时,妈妈患了绝症。我五岁时,妈妈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所有的医生都认为她活不长了,让她在家里等死。妈妈心如刀割,怕她一走,两个年幼的女儿渐渐将 她忘了,和外公外婆不亲。白天爸爸去上班时,只有我坐在病床前陪她(两岁半的妹妹寄养在山区,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她不管我能否听得懂,开始断断续续 讲她的家史,从我的高祖白手起家说起。我愣愣地听着,这些话竟然全刻在我脑子里。
那时的我在老师的眼里是个笨笨的丑孩子。我很胆小内向,在幼儿园里几乎不说一句话。我的智商不高,掰指头数数,只能数到六,数学计算吃了好几次鸭蛋,最高 分只有30分。一个中文字都不会写,唱歌常常走调,跳舞肢体不协调,头发又稀稀拉拉的,瘦的像非洲小难民。老师非常不喜欢我,给全班同学颁奖,唯独没有我 的份。爸爸来幼儿园接我,发现别的小朋友个个拿着奖品,有铅笔,橡皮等等,而我两手空空。他问我原因,我嗫嚅着一句:“我表现不好,老师不喜欢我。”爸爸 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很大声地说:“女儿,老师不喜欢没关系,有爸爸喜欢你就够了。”我搂着爸爸的脖子,留下了幸福的眼泪。
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爸爸陪着妈妈去上海最好的肿瘤医院动大手术,临行前将我托付给姨婆(我外婆的亲姐姐)。在姨婆家呆了三天,我被舅舅接到闽中山区和下放的外公一家住在一起了。
我的外婆出生于长乐二刘的书香世家,据妈妈说,朱熹的两大刘姓弟子生活在那个村子,故取名二刘。外婆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还擅丹青和女 红。还未出阁时,她的双面绣和书画作品在长乐一带已经小有名气了。她在家中排行老二,十五岁时父亲暴毙,两个弟弟年纪尚幼无法继承家业。马上要出嫁的她将 婚期推迟三年,临危受命,做了家族酒厂的女掌柜,展现出过人的胆识和经商天赋。 外婆十八岁出嫁时,刘氏宗族为了感激她对家族的贡献,特地送了很多田地给她做嫁妆。在旧社会,田地是宗族财产,传男不传女。刘氏宗族为她破了例,可见对她 的赏识和器重。
(二刘古韵)
我五岁时第一次在闽中山区见到自己的外婆。她已经六十岁了,头发灰白,一身粗布打扮,外表像个普通的农妇。她的双手因为后半生辛苦的劳作变得粗糙,我从未 见过她提笔写字或画画。印象中,她是家里最辛劳的。每天五点钟就起床为全家做早饭,最迟睡下的也是她。她在厨房旁边的小土坡开了一块菜地,种了南瓜胡瓜等 蔬菜,自给自足。她还是个出色的裁缝,为村里人做衣裳,赚一点钱贴补家用。
因为外婆的家世背景,我也勉强算得上书香门第的后代。可是与她朝夕相处的日子,她从未教过我识字画画,我像个野孩子,到处疯跑,拼命玩。外公外婆成天乐呵呵的,与村民的关系极为融洽,将苦日子过得甘之如饴。
在乡下小住一段,回城后,我的数学计算偶尔还会吃鸭蛋,还是不会写字,画画和手工课一塌糊涂,老师看到我这个笨孩子,还是忍不住皱眉头。按现代人的观点,我的学前教育是不合格的,是个输在起跑线上的孩子。
上小学一年级时,我突然开了窍,变成学霸了。这完全归功于我的工程师老爸。妈妈的病情开始稳定,老爸终于有时间管我的学业了。他天天“押”着我背书,做数 学题,小测没有得满分,他就用板子打我的手心。在他的苦心栽培下,我成了学习尖子。上小学二年级时,贵人出现了。我的在闽西山区插队十年的叔叔考上了福建 师大历史系,求学期间常常到我们家做客。叔叔每次的出现,让自小和亲人关系疏离的我们姐妹欢喜极了,拉着他与我们一起玩。某天,叔叔带来了他的历史课本给 我读。我读得津津有味,舍不得还给他,从此,我爱上了历史和文学,二年级暑假时就开始翻阅经典小说了。
所以,我一直认为我在学业上的成就得益于爸爸与叔叔的影响,与妈妈家的书香门第无关。何况,妈妈家族败落后,她那一代人绝大多数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妈妈 放弃高考,很早就出来工作养家了,我的两个舅舅初中没毕业就下乡了。在乡下的亲戚绝大多数是泥腿子,面朝黄土背对天,所谓的书香门第不过是昨日黄花罢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小时候在乡下与亲人共度艰难时光的日子,竟然丰富了我的精神世界,给了我无数创作灵感。从十岁起,我的每一篇乡村生活的记叙文都被老 师打了高分,还作为范文在全班朗读。我从不同角度写闽中山区,写自己的“边城”故事,每写一次,往往泪流满面,因为那里面有我的至亲,有泥土的芬芳,有美 好的人性,我先感动了自己,又把这股正能量通过朴素的文字辐射给身边的朋友。
1997年,我去北欧留学。我在校园里唯一的小书店里发现了一本热卖的英文畅销小说,是旅英的中国女作家写的一本家族故事。那部小说在北欧非常流行,几乎 到了人手一册的地步。我是MBA班唯一的中国女学生。欧洲的同学纷纷拿了小说里的情节来问我,我花了很多时间用英语给他们介绍中国的近代史。到最后,我干 脆和他们讲了自己的家史:我的出生于书香门第的外婆,嫁给了长乐金锋镇的土豪之子。我的外公外婆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1948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大势 已去。土豪们人心惶惶,怕共产党来了没收他们的田产房产,“共产共妻”。外公仔细读了共产党的宣传主张,深受鼓舞,觉得共产党的信仰与天主教义非常一致, 共产党是为穷人谋幸福的。他心中热血沸腾,打算响应共产党的主张,将林氏家族的全部田产分给穷人。他将这个想法同外婆说了。外婆深明大义,毫不犹豫地支持 自己的老公。外婆又跑回娘家宣传共产党主张,劝说自己的姐姐和两个弟弟也将家族的田产分了。她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已经是中共地下党员,曾经多次冒 死掩护多位福建共产党高级干部从事地下活动。外婆的娘家人全都支持外婆,我的姨婆(外婆的亲姐姐)又成功说服了自己的老公(也是长乐金锋镇的大土豪)。最 后,三大地主家族于1948年将所有的田产无偿分给了穷人。
那时, 我的母亲才六岁。我的外公带着她回长乐老家。外公在家附近的一个小土台上用家乡话来了场即兴演说,痛骂国名党的昏庸无能。末了,他对台下的穷人说:“你们 不要担心,共产党坐天下,你们有好日子过了。”他又劝说身边的富人朋友不要离开中国,和他一起留下来建设美好的社会。我的外公对自己六岁的女儿说:“我们 都是天主教徒。家族的财富是天主赐予的,我们只是财富的看管人,主是借我们之手,向世人传播福音。你也要和我们一样,自食其力,不能躺在财富上做寄生 虫。”
外公的话,母亲似懂非懂。但她觉得自己的父亲站在土台上演讲的那一瞬间特别帅,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对他崇拜极了......
我的故事才说到这,欧洲同学们个个肃然起敬:“太了不起啦,你的外公是福建的比尔盖兹,外婆是美琳达!中国人的素质太高了!你也应该写一本家族故事啊!”
“可是,他们后来都倒大霉了......"我有些灰心,不想再继续我的故事。这些从小生活在天堂里的欧洲人,怎么可能了解中国人近百年来的苦难与心酸呢?比尔盖兹和梅琳达的后代,也不是我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吧?
后来,和我分在同一学习小组的挪威帅哥盖尔对我说,他从中国人写的家族故事里,看到了基督教精神。我们在痛苦中修身养性,怀着一颗虔诚之心生活,终有一天, took wings (这是中国女作家的畅销小说中的结尾标题,展翅高飞的意思)。
我被这句话深深震撼了。这是踏出国门后,我的思想上第一次大震撼。原来在欧洲人的眼里,旧社会的中国大地主的思想境界堪比比尔盖兹,是值得他们尊敬和学习的。宗教信仰不是一种迷信(我在中学时写过好几篇文章批判过宗教信仰呢),它提升你的素养,引领你走出精神困境。
研究生毕业后,我移民加拿大,大大方方去了教堂,开始了解母亲家族的信仰。翻着英文版的《圣经》,听着牧师的讲解,我明白了外公在1948年对六岁的女儿 说的那番话的含义。在天主教徒的心中,我们都是上帝的“守财奴”,主赐予的财富,天分和好运,是借我们的手,传播他的福音,怎可沾沾自喜窃为己有?财富很 难世代相传,但信仰和家风可以。自食其力,奉献社会,是家族长辈对我们最大的期望,我岂能辜负?
我的才情满腹的外婆,虽然没有效仿欧阳修之母的“画荻教子”,让我背古诗学丹青,却将她的信仰和处事态度,通过艰苦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行为,慢慢影响了我。这不就是最好的学前教育吗?
几年前,我曾经上网搜索外婆的祖家长乐二刘村的资料,网上是这样介绍的: 二刘村地处天险山下筹峰境,交通四通八达。全村总面积5.72平方千米,共950户,3100多人口,其中出外经商办企业的有1500多人,旅居国外的800余人。 二刘村古属方安里,九百多年前,刘氏从河南彭城入闽,迁凤岗后移居于此。宋乾道间(1165-1200)著名理学家朱熹到晦翁岩讲学,乡人刘 砥、刘砺从学之,同登进士榜,蜚声儒林,村因之得名。九百多年来,二刘子孙繁衍,瓜瓞绵延,播迁110多个乡村,成为长乐乃至八闽刘氏重要发源地。
(二刘的三贤祠,祠堂里有朱熹与两大刘姓弟子的画像)
我常常想:二刘村的族谱还在吗?会不会毁于愚蠢的“破四旧”行动呢?即使族谱还保留着,上面也找不到外婆和姨婆的名字吧?几十年的政治运动,亲人们怕互相 牵连,已经很少来往了。我虽然从母亲嘴里断断续续听到家族故事,却不知道刘氏家族任何一位男性长辈的名字。即使有心查族谱,也查不到了。
两年前,我和妈妈去温哥华岛度假。母亲坐在面朝大海的房间里,搂着心爱的小外孙,百感交集。她说她这辈子从未想过出国,有如此幸福的晚景。几十年前她身患 绝症被医生判了“死刑”,谁也没料到她活了几十年,精神越来越好,身上的癌细胞消失了,是个健康人了。她非常感恩和知足。
我趁机问她刘氏后人的近况。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有个知识分子老爸,又长在城里,所以才有了优良的教育环境,学有所成。我的那些乡下族人们,教育程度 应该不高吧?怕妈妈伤心,我一般不主动询问她的家事的,即使问了,她也是支支吾吾,不太愿意答。我一直不太清楚她的亲人的近况。
大概是心情愉快吧,坐在度假屋里的老妈很爽快地答了我的问题。她说,刘家是世代书香门第。解放后,因为人所皆知的变故,她这一代只有大表哥上了重点大学。 其余的亲戚均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几十年。奇的是,刘家到了我们这一代(六零后,七零后),又开始人才辈出。在大学升学率只有4%的八十年代,外婆家这一支 系有三十几个后辈考上了大学,其中在九十年代出国留学移民的多达二十几人,成材率之高,令人咂舌。即使放在人才济济的福建省,成材率如此高的家族也是罕见 的。妈妈谦虚地说:我和妹妹是刘氏后人中功课最好学历最高的,读的是名牌大学的名牌专业,但并不代表我们是最成功的。家族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几乎全是从条件 艰苦的农村考到城里,靠着自身的努力留在了大城市,又出国留学和移民。如果把我们姐妹扔到相同的环境,不知会不会同样的出色。
我们这一代人总算保住了“书香世代”的美誉。
妈妈讲述完毕,我吓得一吐舌头,原来我的亲人们都是如此刻苦努力啊。幸好我的表现也不差,不然把家族的平均素质给拉下来了。
我下决心把外婆家的族谱找出来。一个长乐朋友跑了一趟二刘村,回来后告诉我:二刘村正在重修族谱,要将女性的名字也放进去。现在是新时代了,男女平等,女人在族谱里也要占一席之地。新的族谱要一年后才能拿到。
我只好耐心地等。恰逢好友詹主任一家来温哥华探亲,我和他们聊起家事。主任夫妇非常热心,愿助我一臂之力。他们先后托了几个朋友,一开始,得到的仍是相同的答案:正在修家谱,慢慢等着吧。
后来,有个朋友拿到村里的负责修族谱的一位老人的电话。他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有可能认识我外婆的亲戚。
我和他通了电话。老人将近八十岁了,口齿仍很清楚。我给他报了外婆和姨婆的名字,大概说了她俩夫家的情况。末了,我很抱歉地对他说:“我母亲这一生很坎坷,我只想她快快乐乐的过完余生,所以不敢打扰她,向她仔细打听家族其他成员的名字。我的资料很有限,有劳您了。”
老人说:“我帮你问问,你一个星期后再打电话来。”
一个星期后,老人联系了詹主任的朋友,说信息找到了,他会请人抄下来带给我。我以为他最多抄几个人名给我罢了,没想到詹主任突然发微信图片给我,图片上有 我外婆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名字。主任说,老人从老族谱里查到了外婆这一支系的族谱。老族谱太旧,根本无法复印,新族谱还未完全修完。老人怕我等得着急,赶 紧让人用上好的宣纸将外婆这一支系的族谱全部抄了下来,线装成册,九百多年的族谱全齐了。让詹主任的朋友倍感惊奇的是,改革开放几十年后,长乐已经富得流 油,二刘村依然保持着非常质朴的民风。朋友只是为我拿族谱的,去的时候也没带什么礼物。他深知长乐人太有钱了,根本不稀罕什么小礼物,干脆什么也不带。他 拿了族谱,老人硬是留了他吃一顿饭,非常热情。
这段小插曲让我想起我的外公外婆和姨婆在世时也是如此真诚待人的。这就是流传几百年的家风吧。
几天前,主任夫妇又来温哥华看望读大学的儿子。他将家谱郑重地交给我。我翻到有着外婆名字的那一页,发现外婆是二刘刘氏家族的第三十五代。近几代的家族成 员里,加上了女儿和她们的夫君的名字,女性配偶不再只是一个姓氏,写了全名。观念的改变,让我得以在新誊写的家谱里看到了外婆外公的名字。只是外嫁的女儿 的后代,就不再出现在族谱里,所以族谱里没有我母亲的名字。我翻着族谱,母亲断断续续告诉我的家族故事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我将这些人物和情节有次序地剥 离开来,看着家谱,全部对号入座啦。
我抱着家谱去妹妹家时,她正准备出发去美国出差。我指着族谱上外婆的名字对她说:“我们的嬷嬷终于回来啦,和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妹妹的眼圈红了。她从小是外婆带大的,一直管外婆叫“嬷嬷”(奶奶的意思),特别亲。凡是我写的家族故事,她读得最认真。外婆已经过世十三年了,在我们的心里,她从未远离。
我的一个大学校友得知我寻回了家谱,也很高兴。他是二刘隔壁的大鸿村的,小时候经常去二刘玩。他发了几张二刘村的风光照给我。据他说,村里至今还保留着朱 熹当年讲学的祠堂。祠堂里的某副对联的下半联有这样一句“家风传万代”。那么,就用这句话作为我文章的标题吧。找到家谱,也算是我人生的一个小小的里程碑 吧。
奇妙的是,真有家族会把一种特质传承几百年,耐人寻味。
我家的几乎都是战乱,许多都无法考证了。
谢谢分享。祝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