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散记之二)
把车停在旅店对面的路边时,已经是将近晚上8点了。这里是道森(Dawson city),一个总共只有一千多人居住的没落小城,坐落在白马往北五百五十公里的山谷里。
道森城区面积不大,从前到后不过四五条街区,全是没有柏油铺盖的砂石土路,基本感觉是一脚油门还没踩到底,车子就已经离城而去了。那些排列在街道两旁的房屋,样式古朴老旧,组合搭配在一起真是很有特色。我走下车来,闻到微风之中传带来一股雪茄香气,是Montecresto的那种浓郁芬芳。我扭头顺着风向望去,尘埃落下处,在对面街角阴影里,扎着手站着一位头戴棕皮牛仔帽的壮汉,青蓝的烟气在他的嘴边缓缓飘散。我愣了一下,感到有些迷蒙,晃动了一下脖子才又将神情复归原位。
早期从欧洲辗转跑到北美来的殖民者也好移民也好,骨子里都浇铸有一种探险寻宝的本性。当年西班牙人刚刚踏入美洲时,当地的土著很奇怪这帮外来的夷人为什么对不能吃不能喝的黄金如此着迷。一脸诚恳的考提斯告诉他们说,因为我和我的同伴遭受一种心病的折磨,而这种心病只有黄金才能治好。
一百多年前,风行北美西海岸的淘金热渐渐北移,当道森河谷一带发现金矿的消息传出后,逾十万人呼朋唤友携兄带弟,从旧金山西雅图等处出发,翻山越岭一路北上,最终,踌躇满志的人们驻足于育空河峡谷内这片半月形的碎石滩上,企寻着发财的机会。当时还是愣头青一样的杰克伦敦也是不辞劳苦地混迹于其间,他根据此番经历写的《淘金记》则是后话。
在旅店走廊的墙壁上,我看到挂着的一百多年前的老旧照片,不知那是一个什么节日,就是在我停车的那条马路上,没有空隙,挤的满满的都是线条粗旷的人群。紧挨着的另一张照片,呈现的是衣着体面的柔美女人,站在货品丰富商店窗前,背后的果品摊上竟摆满了香蕉柑橘那样的热带水果。这么看来,那时候在原装的西北地区,道森的确是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为城市的地方。
不过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一处以野性彪悍寻求生存的地界,所以必定要滋生一些邪门的精神寄托。我们所在的downtown hotel楼下有个酒吧,里面的招牌特饮叫酸脚趾威士忌。那是百多年前的两个亡命兄弟,在这里干着走私烈酒的生意留下的行当。在一次暴风雪中,老二的脚趾卡在冰缝里被冻僵,老大一斧子就把脚趾砍了下来,扔到酒罐里封存发酵。估计是当地人实在是拥赞这种当断则断的豪迈,就把这个听起来有点恶心的故事烘托成为一种仪式了。虽说这酒的出身来历算不上清白,但照酒保的说法喝下去总会有些负负得正的功效,能给人带点好运。好吧,就算没那么神奇,如果面对前面几百上千公里的无人区,嘴里喘出一些酸臭,亦可备为以邪攻邪的不时之需。。
在朋友们的窜动下,我要了一杯Yukon Jack。掌控仪式的是一个拖着银白胡须的干瘦老头,他示意我坐在他面前,并要我把ID给他。特认真地照着我的ID写了一份证书,签字压印后,他捏着一节棕红色枯指骨节在我眼前晃了两个圆圈,跟我说:不能嚼,不能吃,不能吞咽,但必须用嘴唇碰上它。然后啪地一下,把这东西投入了我的酒杯。呵呵,还嚼还吃还吞咽?我看一眼已经够了。没法子,事到临头也顾不了那许多了,我闭上眼抿住嘴,用牙齿咬着酒杯沿,仰脖把杯中的酒一口气吸了进去,最后感觉那骨节轻轻地碰了一下嘴边,跟着背后传来一阵鼓噪和掌声。
走出酒吧的时候,我感到手上昨晚被鱼汤烫着的地方很痒,低头一看,几个小红包已经鼓了起来,呵呵,看样子是喝了怪酒后起了反应,发起来了。
附记答网友问:要租四驱SUV,地盘高少打滑,因为下了雨雪地上的沟和坑洼还是很深的。从白马到道森图中有加油。这段路好走,但我租的是通用的SUV, 比日本车费油,中间要加一次。从Dawson去Eagle Plains再去Inuvik图中都没有加油站,要在这两个地方提前加好油。从Inuvik到Tuk可以当天来回。如果一切正常,好像不用备油桶。 租车时要买windshield and tire保险,要unlimited mileage。
另外,我有朋友是夏天去的,照片的景色明显不如9月初,这是最好的季节,树叶植被都变了颜色,雪山的雪也好。
图一 白马到道森途中的五指摊激流
图二 在育空河谷的半月形道森城
图三 能喝到酸拇指酒的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