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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散记
无患子
这几天忙忙乱乱的,老江要从上海过来,老季又病危。老江原来在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工作,是个非常好的资深编辑,现在红得发紫的海岩对他非常崇敬,他将海岩的《永不瞑目》推荐给袁敏出版。那时袁敏刚调到作家出版社,正为组稿事发愁。从此,海岩一炮打响,袁敏后来也成为金牌出版人。老江退休后一直给家乡的《浙江日报》审读,或给出版社审稿。前几年,他爱人生了脑瘤,基本就躺在床上要人端屎端尿了。北京没有亲戚,惟一的儿子在新加坡工作,七十多岁的老江一个人照看老伴很艰难,他们就移师上海,上海有他老伴的姐妹。但长年累月靠亲戚也不是事情,他们就住进了养老院。养老院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健康的人住在里面会非常压抑。有时我跟老江通电话,他会哀叹自己的老境如此悲惨。我很想帮他,但也是爱莫能助,他喜欢喝茶,我就每年清明前后给他寄点茶叶去。仅此而已,他却非常感激,说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给他寄茶叶了。这次袁敏把他请到杭州来住几天散散心,我们当然要陪陪他。
老季是我在省文联的老同事,省民间协会的领导,《山海经》杂志就是在他手下创办的。他的爱人老费是浙江文艺出版社的老编辑,俩人在1957年都被打成右派下放,过了二十二年不是人过的日子。老费告诉我,他们是57年结婚的,结婚回来就被打成右派。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季吟,和我成了好朋友,现在她一家在美国生活。老季从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但几年前患了帕金森氏症,行动迟缓,说话困难。两个老人相依为命,我有时会去看看他们,老季见我去,会从他的房间走到隔壁老费的房间,但基本不说话,听我们说。一个多月前,老季因肠梗阻开刀,后来肺部感染住进了重症室,从此就出不来了。前几天肾又衰竭,6月4日那天下午三点半离开了人世。那天下午,我扶着老费,老费的外甥施强、外甥媳妇、外甥女施英、同事王恬都围在老季的床前,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地升向天堂。愿老季的在天之灵安息!季吟刚回去一个星期,没能赶来送父亲。她告诉我,她爸走的那天下午三点多,美国时间是半夜,她做了个梦,梦见了父亲,她拉着父亲的手对他说:“爸爸,你放心走吧!”只过了二十分钟,她父亲就去世了。她说,人是有感应的,父亲走时向她去告别了。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离去,内心里真的非常的伤感。
好久没去看冀汸了,今天是端午节,一早起来画了一张画。一边画,一边想:“给老冀吃什么呢?”就画条黄瓜吧,再画几个枇杷、鸭蛋黄、雄黄酒,粽子是必不可少的。为了画粽子,我还专门到超市去买了两只。就这么想着画着,也就没有了构图一说。乱七八糟的一大摊,表示我的一点心意罢了。中午与老江、袁敏、浙成一起吃了饭,下午去浙江医院看老冀。二点到医院,老冀已经起床,穿着两用衫正襟危坐在床沿上。我把花和画送给他,他很高兴。我说:“你这么坐着多累!”“坐牢!”老冀回答二个字。1955年老冀被打成“胡风分子”,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整整四年,他说就是这么坐着的。只要他想稍息一下,窗口外的“狱卒”就会大声喝叱。我说他管得住你吗?老冀回答:“脑袋是管不住的!”他平反后的有些作品,就是那时坐着时默写出来的。老冀已经九十四岁,气色还不错。但过了九十的人,是一天一天计算生命的。趁他活着时,应该多去看看他。想三十多年前,和老冀、老费、老季、老华、老盛他们住在一个筒子楼里,还是眼前的事,现在老季没了,老华和老林夫妇也走了(他们也是一对右派夫妻),老冀又风雨飘摇,老费也84岁了。真的应该多关心关心活着的老人。
有段时间我很想去做义工,但后来想想,我可以多关心关心我身边的老人呀!这跟做义工的作用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