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露丝走了。在国内时看到雪若先是短信,后又是Email问我有没有回美,如回美给她打个电话。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莫不是露丝有事?因为在国内通讯不便就只好揣着这个担心。
返美后黑白颠倒地昏睡了几天。昨天给雪若拨了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急切地说:”Yin,我有一个坏消息。“ 我的心咯噔一下,莫非预感成真?果不其然,她说:露丝走了!
我在哈福德县政府(Harford County Government) 工作了21年。第一位接触到的人就是露丝。
我来美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陶森大学(Towson University)的一个机构做网页,主要负责马里兰州机动车管理局(MVA)外包给我们的网页设计和维护。这份工作是以学生实习的身份申请兼职的,当时刚开始我的学位课程。没想到上午面试下午就来电话问我是否有兴趣做全职。当然当然!天上掉馅饼啦!电话里问我要多少薪水,从一个以谦逊为美德的国度来的我哪里会跟人讨价还价呢。答道:按你们的标准给就行,那资本家乐得给一个合法的最低价咯。我之所以读学位还不就是为了将来易于谋职吗,如今书才刚开始读就有了全职工作,孰重孰轻?不亏!
然而,人是贪婪的,不知足的。这不,白天上班,晚上上课,两年后我拿到了我的应用信息技术的硕士学位。我们单位有五,六位同事与我同时修的课,却只有我一人拿到了学位。自得了,那点工资不满足了,我也不是一张白纸了。于是开始到处投简历找新工作。2002初秋的一天,接到一个电话问我对某某职位是否还有兴趣?天哪,我投了无数求职信,哪里记得这是哪一个呢!于是厚着脸皮说:能不能麻烦您把你们的招聘要求发给我一份?对方非常和善地说:我读给你听吧。就这样我得以有的放矢地顺利地通过了新工作的面试,从50名应聘者中侥幸被录用。
我报到的第一天见到了第一个打电话给我的人,60多岁的慈祥的露丝。她说她很高兴我接受了这份工作并能够和雪若(之后13年共事的上司兼好友)一起工作,还说当初跟我通电话时就喜欢我了。露丝是我们IT部门的秘书,待人温暖细致。看到雪若和我经常要去其它部门开会,就建议并给我俩订购了两只背包式的电脑包。我不仅上班开会用,一年一度的回国探亲也常用它。如今它成我追思露丝唯一的纪念品了。
露丝2003年底就退休了,我和我先生参加了她的退休宴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微妙和不可思议的,算来我与露丝共事也仅仅一年多一点,怎么就像共事了一辈子的老朋友呢。露丝退休后我和雪若与她共进过午餐,去她家拜访过,相互间一直关心牵挂着。
2015年由于网页外包,雪若提前退休去了外单位工作,我则被转岗至公共工程部门负责数据库和其它与IT相关的工作。雪若做了我13年的顶头上司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自此IT部门除了开会和商谈工作我就不太愿意去了。怀念与雪若共事的岁月,从她那里我学到很多,从工作技能到生活之道。
转眼间那个当年在老美眼中刚刚大学毕业般年轻的我也要退休了。我刚去报到时,他们曾在背后议论,说我一定结婚得很早,大学刚毕业两个儿子都已上学了,云云......。那时我已44岁了。西人往往低估东方人的年龄。计划1月份退休,同事们12月就早早地给我开了庆祝退休派对,雪若和其他几位当年在IT的同事的到来令我无比惊喜。雪若说露丝也打算来的但因为患上带状疱疹来不了了,很遗憾。离开单位的最后一周我给露丝电话,想着倘若她病愈我上班时溜去她家看望一下,可是言语间感觉到她有一丝为难,说是还没有完全康复。后来才知道她摔了一跤。退休后我和雪若计划着1月22日周六去看她,未料周六下大雪,我家开车过去要一小时且都是小路不安全,结果雪若自己去的。她回来后告诉我说感觉露丝状态不是很好,讲话也有点颠三倒四。于是我周一做了饺子去了她家。老太太下午刚从床上起来,还没吃午饭。一见我就紧紧地拥着我说:你不知道你来我有多么高兴!我为她和她先生热了饺子,还有她留给我的蟹肉饼,下午两点多我们共进了午餐,其实我早已吃过,但不想扫兴。饭后她泡茶,才知她喜欢喝茶,我说我会从中国给她带最新鲜的茶叶。聊了一会儿天,我提到了第一次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她很欣慰我能跟雪若成为好友,你们都是好女孩。她还送我一个粉色的小饰品,在她眼里我们都是孩子。这次拜访我倒并没有感觉到露丝有什么异常,只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了,给我看家庭照片时总要得到她耐心的先生的确认。临走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驶离了露丝的家,道路两边还堆积着周六残留的白雪。这成了我跟露丝的最后一面,她没能喝到我带给她的明前茶。“我很欣慰你能跟雪若成为好友,你们都是好女孩。” 成了她留给我的遗言。露丝,安息吧!你会被我们永远怀念!我和雪若的友情也会长长久久!
2024.5.5 于美国巴尔的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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