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远斋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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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凡尘中我们不能相逢(中篇连载二)

(2016-02-03 05:53:02) 下一个

                            第二章  邂逅

   

   我隐约中感到寒珊不是从尘世间的一处地方向尘世间的另一个地方走去,而是从尘世间以外一个地方走向尘世间的我。

 

    我和寒珊见面时的尴尬景象使我宁愿省略掉这段叙述,但我发现我企图这样做的时候,所有后面的叙述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我们总是把生活中不如意的结局归于宿命的操纵,其实宿命就在事物的开始那一刻为我们埋下伏笔.我不想在故事的一开始就故弄玄虚,但事情的发生就是这个样子的。

    时间大概是在秋天,落叶飞舞的时刻让敏感人愁肠百结,我不属于敏感的人,我把那个季节里所有情绪上的细微波动都归结于孤独感在作怪。正是这种不太正常的情绪使我在和寒山相遇时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举动。

    我们相遇的地点应该是在京城南三环的一个装修时尚但并不出名的一个宾馆,我们编辑部每年都会在这里举办各种名目的笔会。当然笔会只是一个幌子,作为一个以商业为目的的出版社,以文会友只不过是我们整个商业行动的托架,所有的商业活动的归根结底就是寻求利润的最大化,出版这个行业也脱不了俗套。

    寻求利润最大化在现今这个时代谈何容易,首先你要面对行业内的不规则竞争,不规则竞争就是你要是在行业里中规中矩,你就得吃苦头,其次你还要面对犹如"野火烧不尽"的盗版书商,他们从开始时的错字连篇的粗制滥造发展到现在的不顾廉耻地把单本进行大量删节后编辑成册成集,原来他们也有利润最大化原则。你要不想让他们饿鬼缠身,你就不能锋头太键,或者随行就市地追逐那些畅销书作者和名家名篇。

    在这个环境恶劣的行业中,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生存法则,我们把目光的焦点集中那些活跃在互联网上的作者,我想即使那些被网络炒起来的草根英雄们也梦寐以求着有一天他们作品变为铅字,然后象那些职业作者那样堂而皇之地为自己的粉丝们签名售书和接受大众媒体吹捧成为公众人物。而他们这种性格上几乎共同的弱点成为我们商业行动的一个契机,我们象那些唱片公司为那些初出茅庐的歌手包装上市那样,我们也对这些草根名流们进行职业化的市场运作,这种纯商业行为的运作是一个复杂的系列化的过程,不能靠一己之力,这也是他们必须和我们这些职业的出版公司合作才能真正地脱胎换骨的原因。

    我其实就是这个所谓职业运作中的行家里手.当然你要想在这个行当里厮混,你就得有点恶棍式的匪气。往往大棒一挥,那些呕心沥血的心灵之作就会顷刻间面目全非,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切要视市场的马首为瞻。一个强奸犯的初衷是为了个人的私欲强奸一个异性的身体,一个好的编辑就应该为大众的私欲强奸一个作者的心灵。对那些初涉文坛的作者来说,我就是一个强奸者,只不过是每次进行完这种所谓的职业运作后,我都有一种愧疚的犯罪感.那些从心灵中滴落的血迹比从肉体中流出的血迹更加难以揩去,往往在这个时候我喜欢用酒精麻醉自己,我和寒山就是在我这种景况中相识的。

    我和寒珊是在宾馆的大堂里相遇的,那天恍惚中记得我是从主编的房间里走出来,其实主编的家离这个宾馆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车程,但每次我总是以方便工作的名义为主编在宾馆开个房间。主编当然每次也心领神会,为遮掩同事们的耳目,我总是陪同主编一同回房间,等大家各自散去,我再一个人打车回家。那天我一身酒气地从电梯里出来,大堂里迎面吹来的风让我顷刻驚醒,就在这一刻我看见了寒珊,她从大堂的另一侧走来,我想首先吸引我注意的是寒珊轻盈的步态,其实如果你细心观察生活,你会发现一个人的步态是他心里状态的直接反映。

    我隐约中感到寒珊不是从尘世间的一处地方向尘世间的另一个地方走去,而是从尘世间以外一个地方走向尘世间的我。我象一个老炼的水手在欣赏着港弯里行进的一艘漂亮的帆船那样欣赏着寒珊行走的步履。但那一刻的我并没有忘记抢先一步为寒珊拉开了宾馆大堂中的玻璃门,对我这个友好的举动寒珊先是一怔,然后微笑着以示谢意。我们俩人先后出了大堂,宾馆的门前是三环的一条辅路,午夜的京城,三环上依然车流如水,但这条被林荫遮蔽的辅路上却车辆稀少。我们站在路边左右张望,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的工夫,一辆有空车示意的出租车向我们驶来,可能是出租车上的司机知道这里有一家宾馆,一驶入辅路,车速明显地减了下来。

    出租车停稳后,寒珊友好地向后撤了一步,我知道她是在示意让我先走。我向前一步拉开了后车箱的车门向寒珊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寒珊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看我执意地站在那里,象一个门童雕塑那样坚守着一个动作,便微笑了一下侧身坐了进去,但令当时的寒珊和事后的我同样惊讶的是:我并没有站在原地等下一辆出租车,而是毫不迟疑地拉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坐了进去,也许是司机认为我们是一起的,在我合上车门的那一刻不等寒珊反映过来,便启动了出租车。我知道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我不会那样做,意识清醒的人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一刻不停地控制住冒出来的各种想法.我们通常上把这称为理智,而正是人类的理智束缚住了人性中许多生之俱来的光芒。

    “先送这位小姐回家.”我酒气熏天地在车里向司机咕噜了一句。

    事后在车上的事我有点记不清了,只记的寒珊和伺机都压低了声音,象是怕吵醒了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那样,他们用很小的声音在讨论着行车路线。

    出租车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车速明显放慢了下来,那时候的我也有点从半睡眠的醉意中醒来,可能是在北京西城或是朝阳靠近使馆区附近的地区,因为那一路上的大片胡同式民居给我这样一个模糊的判断。胡同里的照明昏暗,和大路上高压艿灯雪亮的灯光形成鲜明的对比。出租车在一栋50年代左右建筑中停了下来,这种苏联式样的建筑在北京很多地方随处可见,但在这个地方却非常显眼,因为它耸立在一片低矮的北京老式民居中。车子停稳后司机打开后备箱,我这才发现那天寒珊随身携带了一件体积很大行李,一架古筝,取完行李后,司机望着一脸醉态的我似乎面露难色。

    “你们能不能在换一辆车,我准备收工了,你看小姐,他这个样子,我也不能拉着他在北京满世界跑,我不想欺负一个喝醉了的人。”

    “可是,这么晚了让我们上哪儿打车去。”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寒珊说话,而我清楚地记得寒珊那天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这个简单的词语让躺在副驾驶位子上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我挣扎着试图从车里出来,但事实上是我是被寒珊和司机从座位上扶出来的。司机向寒珊做了一个很无奈的手势,似乎他很不情愿这样做似的,但在我付完车费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上车绝尘而去,当他的车灯在胡同的拐角处消失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身边的黑暗是多么地汹涌和盛气凌人。

    “我去胡同口打辆车。”我站在黑暗中对寒珊说。

    寒珊摇了摇头,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动作已经充分表明她的态度。一个弱小女子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异性的关切使我产生了对寒珊第一次好感,我不知道那天酒气熏天的我是靠什么赢得一个女子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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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叶虻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卜兰子' 的评论 :
感谢兰子的点评,这部小说结构其实很简单, 通过“我”对一个可能存在于现实生活和虚幻世界中的女子寒珊的寻找,串起“我”对青涩年华的回忆,之所以用这个小说名,可能是它带有点宿命的味道吧。
卜兰子 回复 悄悄话 沙发!个人觉得题目更好,可以把后面几篇和寻找寒山线索没有明显关系的章节(如轮渡和1990电影)联系起来。

不过也许是我理解得不够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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