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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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毅的人生路(6)

(2014-12-13 02:18:55) 下一个

军代表的夺权,特别是与张锦花的分手,对周毅的打击十分沉重。我到歌舞团去看他,只见往日精神焕发和微笑时时挂在脸上的周毅,变得无精打采和精神萎靡,人也瘦了许多。

不过,他终究是一个有头脑的文化人,他既没有谴责秦小二的做法,也没有责备张锦花的变心。我当时对社会缺乏了解,满脑子都是文学作品中的故事和观念,还愤愤不平地问,张锦花这种行为算不算是对爱情的背叛?周毅反倒十分平静地说,她有选择的自由,再者说,强扭的瓜不甜。他又说,人生难免有坎坷起伏,跌倒也好,碰得头破血流也好,伤口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会愈合的。

我说,在你们歌舞团,常常有因为恋爱而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你这种态度,团里人会不会认为你太软弱?他说,你没有看过俄国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小说《怎么办》?里面有个人知识分子,他发现自己的妻子爱上自己的好朋友,他虽然内心很痛苦,但他最后选择的处理方法是,写了一封遗书,假装跳河自杀。文学书籍里那些和情敌决斗的描写,我认为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我想,周毅是对的。

有一句诗:“天上无云地下旱,过不了的日子另打算”。我在追求那位打字员没有什么结果以后,眼看30岁出头,不想再耽误时间,就把自己的婚姻问题匆匆解决了。周毅也是如此,经人介绍,他和一位电信局的郭姓女孩结了婚。

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由于当时要求移风易俗,反对陈规陋习,一切都讲究革命化,所以一般人家的婚丧嫁娶都办得都比较简单。而我和周毅在贵州都是外乡人,除了本单位的同事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在这种情况下,加上经济条件所限,婚事办得更是简单——我和妻子回北京探一次亲,回来请单位同事吃几颗糖,就算是旅行结婚。周毅究竟是如何办的婚事,我不得而知。

不过,他结婚以后我见过他的妻子小郭。从个子来说,小郭和我的妻子一样,都是典型的贵州矮个子。从长相来看,小郭与张锦花更是不能相提并论。显然,我和周毅的婚姻都谈不上是真正由于爱情的那种结合,无非是相见以后互相并不反感,于是匆匆结婚,了却一桩心事。

我一直弄不明白,就是中戏的毕业生为什么在贵州找对象都不顺利?比如我在《一个女大学生的沉沦》里写的徐婉丽(化名),她是64年中戏戏文系毕业分到贵州的,她的恋爱和婚姻简直就是一个悲剧(此文见201312月笔者所发的博客文稿)。64年还有一个中戏舞台美术系的毕业生,他名叫张延奎,也是分到贵州省歌舞团。他苦苦追求一个歌队的女生,也是没有成功,最后他在灰心丧气下调离贵州,回到他的老家山东。还有我的同班同学吴桐琪,他的婚姻也是勉强为之,婚后打打闹闹,几年后离婚分手……当时有人说,文艺界的许多女孩不爱书生爱流氓;实际上,这和当时的社会风气有关,那时讲究的是出身成分和权位,而知识文化或大学文凭,一般很少有人看重。

话说回来。在文革期间,我们不仅找个满意的对象不容易,而结婚住房问题更难解决。当时全国所有城市里住房都相当紧张,许多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对这个问题都有切身体会。当时我们文化局机关的大学生结婚,实在没有办法,由于局机关不办公,有三对结婚后就住局机关办公室,其中就有我们夫妻。我和妻子结婚时,除了一张床是妻子家提供以外,其余的东西如桌椅板凳等都是原来办公室的。有些夫妻两个都是外地来的大学生,他们结婚就是把两个单人床搬到一起,把两个人的被子抱在一起,就算是结婚了。

至于周毅和小郭结婚是如何操办,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和小郭结婚后就住在歌舞团大门外的一间小木板房里,这间木板房可能就是歌舞团的一间储藏室。当然,那时也有个别造反派头头,就像当年土改期间把地主扫地出门一样,责令走资派从他们住的宽敞楼房中搬出去,让他们去住简陋的工棚,而自己一家住进走资派的宽房大屋。如我的那位吴姓同学,他尽管不是造反派头头,但他善于搞公关,他利用省文化系统造反派头头的权势,住进了原省歌舞团团长走资派贾某的单元房,贾某住的是三室一厅,他结婚时就占了其中一室。而周毅虽然在歌舞团掌过一段时间的权,他却没有这样做。

结婚以后,大家就把许多心思用在老婆孩子身上。因为当时几乎所有食品都是凭票供应,诸如白糖、鸡蛋、牛奶、猪肉,还有米面等等,都是凭票和凭证定量供应。老婆生了小孩,除了那些有关系可以走后门的人,还有就是跑长途的司机,像我和周毅这样的人,妻子生小孩,只能凭票买那点少得可怜营养品,假若要给产妇和孩子加强营养,比如买点骨头熬汤给产妇催奶,就必须费尽心思去拉关系想办法。那个时候,物资紧张,社会不安,人们要生活下去,几乎干什么都是靠关系和走后门,否则日子就很难过下去。

所以,周毅和我结婚以后,就是这样在生存线上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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