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影婆娑蓝花楹-儿子今天你毕业了(上)
蓝花楹-毕业树
(图片来自网络)
遮满了大半个院子。抬头但见那满树紫色沛然的花海,清清柔柔,低头散落的花瓣飘逸幽香,星星点点。买这幢房子的时候,她原来的主人是一个台湾电视剧演员指着这颗树:这种树有个很诗意的名字“蓝花楹”((Jacaranda mimosifolia),在美国她又叫“毕业树”。每年毕业的季节,绿叶变成了紫花,满树紫影婆娑,美得如梦似幻,令人心生感动,印象深刻。当时,不知道自己是喜欢这房子?还是喜欢这树?就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微风轻轻吹过了阵阵,蓝紫色的花瓣纷纷飘落了一年又一年。孩子也渐渐长大,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毕业了。而今天蓝花楹开的满满的一整树,紫得又淹没了叶子的绿,那一抹醉人的紫 满春华丽,整个院子也优雅了起来。儿子从药学院毕业了。
在猪先生眼里,儿子不够优秀。如今高科技时代,精英应该是去读金融财政闯荡华尔街的才子。我则认为:一个人志向有多高,才可以走多远的路。儿子似乎没有猪先生那样的金融头脑,对科学缺乏应有的热情,他的爱好是MMA (Mixed muscle arts),用我的话解释就是“打架”。他一直认为自己会是一个很出色的MMA教练,但同时也知道, 必须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一切只要平淡满足就好。
二十七年前,当阵痛袭来,我走进了产房。我院很有经验的妇产科医生,双手在我隆起的腹部上一托一摸,孩子很小,顶多五斤,自己生吧,走开去了。
撕心裂肺的阵痛,我把医院的床柄扳弯了,下唇咬出了鲜血淋漓的齿痕,胎心开始下降,值班的主治医生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检查,发现原来胎儿的双顶径搁在耻骨联合上没有转成最大的斜径,尽管宫缩一阵阵痉挛,胎儿一次次的冲击还是下不来。医生上了麻药后,手指只轻轻的一拔,孩子终于呱呱落地。那年,是龙年。龙儿比预产期早三个星期迫不及待来到人世,刚刚踏进足月儿的行例。
这整整二十三个小时的临产,就好像让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见龙儿迷糊着眼睛根本睁不开,嘟嘟的小嘴也找不到奶头。我抱着六斤二两软绵绵的龙儿,问自己的母亲:“这孩子能养大吗?我双手会变残废吗?”母亲说,“不要乱说,孩子都是这么养大的。”当时我就发誓以后再也不要生孩子了。母亲说,“以后你就会忘记了。”可是,真的,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来美后也没敢再要第二个孩子。
在众多的祝福声中,只有我们一个五官科的袁医生跟我说了一句没齿难忘的话:“母亲,一生的责任现在才开始。”
龙儿一个月的时候,大便出血。阵哭不停。医生说: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小肠坏死,预后很坏。我说如果这样的话我也不要活了。母亲又说,怎么可以?你也是我的孩子啊。小孩总要在惊吓了几次后才会长大。
两个月开始,龙儿一直吃牛奶。前几年传出大陆发生毒牛奶事件,龙儿说,“原来我是被毒牛奶养大的。”
三个月,整夜哭闹不休,儿科医生认为是,“小儿肚子痛综合症”,很可能是肠系膜血管还没有完全发育好,供血不足。
四个月那天,龙儿才学会吃汤匙,比和他一起出生的邻居家的女儿足足晚了两个月。
五个月,吃什么吐什么,酿成中耳炎。
六个月,他的床头的磁带盒里,全都是如"去郊游","两只老虎","小蜜蜂",和"王老先生有块地"等这样的儿歌。
七个月,我带他到母亲家里住。他左右环视,看见的全是陌生,哭的声音就像坏了的发动机,嗞,嗞嗞,而且中间不换气。
八个月,会发简单的字:妈妈,爸爸。吐字非常清晰。我认为这可能和早期的语言教育有关。以至现在他的英语全纯美音。但是,猪先生说,“还是有口音的”,龙儿反唇相讥,那是用您英语不标准的耳朵来听,标准就改变了。
九个月,他对各种各样玩具小汽车爱不释手。
十个月,猪先生,抱他在南京西路晃悠,等我回家。我一按自行车铃,他雀跃地呼啦,呼啦,扑过来。
十一个月,坐在滑步车里,横冲直撞,把家里的“现代化”家具,碰得坑坑洼洼。
一岁的时候, 龙儿刚会走路,肺炎住进儿童医院。拒绝吃饭,在我离开的时候,他从床上爬出来摔倒在地上。
二岁时,收音机里整天传来“把这样的爱献给这样的你”,我一边做事一边跟着哼哼。龙儿一听到音乐跟着节奏:“妈妈,哒哒,哒哒又来了”。猪先生同学同龄的儿子来家里玩,这个可爱的小宝已可以数数,从1数到100,龙儿却是数鸡脚爪:一只鸡脚爪,二只鸡脚爪,一直数到七只鸡脚爪,然后数不下去了,自己哈哈大笑。
三岁的时候, 在幼儿园被同样大的一个小女生左臂咬了七口,牙印深深的嵌进肉里。看得我心痛流泪,他却一声不哭,一声不叫。带班的老师吓得瑟瑟发抖,我看见老师的难处,心肠一软竟没有去找小女孩的母亲。
四岁的时候,我们来美国他留在上海由爷爷奶奶带。每次电话里传来都是他闯祸,生病的消息。
五岁时他跟着爷爷奶奶来美国玩,猪先生带着他们到处游玩。一次倒车时把Isuzu后车玻璃撞得粉碎,龙儿自己前额撞出个大包,却在车里兴高采烈,拍手叫好。
六岁时跟着爷爷奶奶回上海,读小学。入学时老师问他:父、母亲的名字叫什么, 他支吾了半天,说了我俩的英文名字,中文名字不知道。差点被老师认作低能儿,进不了正常的课堂。
七岁半时来美国,已学会1800个中文字。 根据爷爷回忆,要上飞机前一晚,他还在抄写中文字。没有告诉他第二天要去美国了。到美国第三天他就完全可以数一到一百的英文数了。
八岁的他,由于请人带还是不断的生病。从此我就开始做长路漫漫的夜班,自己带孩子。龙儿一边坚持学习中文,一边学画画。
九岁的时候,他已读完了当时我们所住地的图书馆的全部儿童英语有声读物。
十岁的时候,他持续高烧,前额头痛,整整一个月, 每每发作时,高声尖叫,疼的在地上打滚,不能吃喝,瘦成皮包骨头。儿科医生一定要坚持做头颅CT检查,我自己都能诊断像脑膜脑炎。我建议不如做个脊髓穿刺,检查脑脊液。结果我们谁都没有说服谁,我签了字,拒绝CT检查,一切后果自己承担。病毒感染是没有药可以治疗的只有对症性的降热,缓解头痛。这场病好了以后,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生病。 而且突然的开了窍。
同年八月,我们转学。从圣地亚哥到南帕萨迪纳Marengo小学。
因为他不是出生在美国,被安排在ESL上课。遭到猪先生的强烈反对,最后商量下来,让他先参加ESL考试。我带他去参加考试的时候心里非常紧张,结果被告知,他表现的比一般在美国这里出生的孩子成绩要好的多。年终去开家长会的时候,校长握着猪先生的手:“你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十一岁,他代表学校参加了学区Science和数学的奥林匹克比赛,并分别获得了第二和第三名。从此以后多次代表学校参加各种奥林匹克竞赛直至上大学 。
十二岁, 他爱上了写作,每个周末都要上书店去找灵感。不过写的都是他想象中的家和如果他有兄弟姐妹会是怎样的美好和相处。并编成章节配上插图。
十三岁,我们搬到了洛杉矶的东区。 所有的学科都在Honors Classes里。常常有朋友在一起讨论,孩子是要进公立学校?还是读私立学校?我一贯主张进公立学校的Honors Classes, 这样你在公立学校的竞争中,却是得到最优秀的师资的关注和培养。 除非有很强的宗教信仰一定要进私立学校不可。
十四岁, 龙儿积极参与学校的各种活动并开始在同学中做自愿的家教。
十五岁,以高中团队名誉参加各种数、理、化奥林匹克的培训和比赛。
十六岁,他专注的运动却是MMA(Mixed muscle arts),“打架”。在我眼里这种野蛮的运动和一个读书人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去看过他的训练和比赛,怕是心脏受不了。但是从来也没有断了给他做运动的钱。
十七岁,龙儿在就读高中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绩毕业,选择UCSD pre-med学习。
从此,他的生活又开启了新的一面。
【后记】我的韩国同事的女儿和龙儿一个班,一起毕业。我同事问我会给一件什么样的礼物给孩子?她女儿向她要5千刀的名包。真的,龙儿没问,我也没有想过。今天写下这些孩子成长的记忆是我对他人生的一个小结吧。文字里有眼泪也有欢笑,就算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了。不知他能读懂多少?
(未完待续)
多谢徐福老师友情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