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洛城八月,烫得一不小心番薯掉在地上都会烤熟了,文城爱的星空,星星们为心目中的好演员摇旗呐喊。我的病房前天刚刚来了个洛杉矶有名的演员Waymond Lee.一入院,我还犹豫着这个姓会不会讲英语?家属却高调地对我说,你不认识他?他就是拍了很多电影的明星Waymond Lee啊。
“哦,您是他女儿吧?” 我问道。
“不是,不是,他才比我大十几岁,我是他太太。怎么从急诊室起每人都叫我是他女儿呢?”说着,她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唉,怎么这么大明星摆在眼前吾就不认识呢?肯定不是人家不够出名而是吾有眼无珠。
今天,我肯定是来搅局的,不是俺审题不清,是标题中不能有“好”字出现。吾要来抖落一下,一个年轻人的梦,一个想做演员的好莱坞破碎之梦!
《我有一个梦 一个做演员的梦》
他有着一张精致的做演员的脸,可作为病人没人愿意照顾他。
题记
周一,刚踏进病房,白班护士A冲着我说,“明天回来7床五毒俱全的病人千万不要再assign给我。”护士A,小女生,平时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遇事绝不轻易埋怨,是那种“算了”的人。有她自己的“算了”座右铭为证:算了不骂人;算了不生气;算了不发脾气;算了我心态超好;算了不发火;算了要冷静;算了不粗鲁;因此她对病人特温柔。
旁边的护士正捂着嘴在嗤嗤地笑。
“讲重点,病人不帅吗?”我知道她喜欢帅哥调侃道。
“帅!好莱坞演员,一对清澈的蓝眼睛。帅到让人恶心呕吐。”我知道她话里有话,于是,刚接完班我就决定先去拜访7床病人。
入院资料显示:布鲁斯,gay 0.5,37岁,双下肢无力3天,中风待排。
轻轻地敲开了7号房门,一推门真惊艳了我的双眼,一房子清一色的高、大、白帅哥谈笑风声。
请问,“你们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所有的人立马举手:“我是表哥”;“我是表弟”;“我是同事”;“我是朋友”;大家似乎迫不及待地要与他撇清最最亲密的关系。嗯,这个7床是个角色,男同志中1号是指丈夫,0号指妻子。0.5,TOP(上面)与BOTTOM(下面)角色互相转换,他在三个月内有12个partner,够通吃的。
一双海洋蓝水晶玻璃眼珠相嵌在英挺鼻梁两侧,一张四方阔口装在这张棱角分明的纯白的脸上,这种白看上去是那么的毫无瑕疵,刺人眼球直达人的心底。他的脸正朝着我。
“我是...”我刚想开口介绍自己。
“你能解释一下这个小泡进入我身体的后果吗?”还没容我自我介绍,他就一手抓起静脉滴注管向我提问。
“凡能通过静脉安全泵而没有响警铃的任何小泡进入人体静脉系统都是可以自行吸收的。”我毫不含糊地答道。
“你的意思,静脉管里出现小泡是应该的?”他穷追不舍。
“不,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立刻意识到气泡虽小是要伤了这等病人的大元气的,我不得不把针筒插进静脉管把微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气泡排了出来,这个动作也排除了他心理障碍。
布鲁斯不是洛杉矶人,他从美国最北边的城市安克雷奇来。大多数人对这个城市的了解是因为乘坐阿拉斯加邮轮的缘故,可是你还知道安克雷奇是因为一项驰名世界的极限大赛:一年一度的“艾迪塔罗德狗拉雪橇比赛”(Iditarod Trail Sled Dog Race)而为人们所熟悉的。或许你也在电视上看过这项人与一组狗共同挑战严酷自然环境、艰苦卓绝的比赛。布鲁斯就曾参加过Iditarod 全程约1800公里极限运动大赛。
布鲁斯不但相信自己有良好的运动才能,因着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和玉树临风的身材,还有风趣幽默的表演天赋。二十五岁那年,他只身一人来到洛杉矶闯荡好莱坞。四季并不明显的洛城阳光灿烂和美国最冷的安克雷奇的夏天,8月份走在大街上,也要穿一件有防雨功能的外套,两个城市的气候有着天壤之别。洛城做演员的日子远没有在家乡做运动员那样豪爽。而且做演员起点已经晚了的布鲁斯在电视剧里最多跑跑龙套。不过演员角色虽小,他却很快跌入了好莱坞生活大染缸。不久,布鲁斯就开始酗酒吸毒,原来有女朋友的他备受男人关爱和喜悦。如果说他当初来到加州是奔着好莱坞来当明星的,他绝对不会想到加州同性恋的合法化对他又是一个恩惠,他与同志结婚了。
晚上,当油头光脑、满脸横肉、五短三粗自称是病人的丈夫出现在床边时,病床边的帅哥呼拉一下全闪了出去。
“我太太睡医院的床腰酸背痛,拿止痛药来。”一个气吞山河的声音吆喝道。
当护士拿了Norco(一种口服止痛药),正要打开时,
“你不能把全片药都给她,她只能吞半颗药。”
当护士拿了药片切割器回来,光头又发调头了,
“口服止痛药对我太太是没什么帮助的,她必须要打吗啡。”
布鲁斯的尿检中有cocaine、marijuana等多种药物阳性,他倒也直言不讳,就是因为痛才自己嗑药的。
床位护士只能又把电话拔给DOD(Doctor on duty),这DOD也真够cool,“对于嗑药者什么药都不要给,就给Tylenol.”
太太只服了Tylenol,光头哪肯罢休。
“我太太几天几夜都没睡觉,你们必须给她睡觉药。”
折腾一番后,病人依然瞪着双眼,光头自己倒在床边呼呼大睡起来。
十分钟后,病人出现明显的紧张焦虑,那双蓝眼睛满是荆棘地对着护士。布鲁斯和一般的病人不一样,过度的烦噪焦虑出现的不是呼吸急促,而是不规则的呼吸节律缓慢,胸腔紧缩感。不咳嗽、不发烧、不颤抖。紧急床边胸片和动脉血气分析,结果正常。因着病人的临床主诉症状明显,医生还是决定给他用Bipap,呼吸机通气以改善肺部气体交换。三分钟后病人不能忍受,一把扔掉了面罩和呼吸管。
光头暴跳如雷,“这么大的医院就不会治疗病人吗?”这时光头绝对睡不安稳。
布鲁斯的病情很棘手,两下肢渐进性的无力伴头痛、全身肌肉酸胀,病情发展很快。颅脑CT和MRI/MRA没有栓塞;CT胸腹盆腔正常;腰穿,脑脊液无异常;病毒感染?MS(Multiple Sclerosis)多发性硬化症?GBS(Guillain-Barre Syndrome)格林-巴利综合征?所有实验室指标除了HIV阳性,其他免疫系统检查都在pending中。不用医护人员开口解释什么,光头又似乎什么都懂。于是我们背后都叫他Dr.Google.
病人开始5天的静脉滴注免疫球蛋白(IVIG)对症性治疗。
现在,护士们胆战心惊的是面对7床粗鲁的家属责难。每天,只要Dr.Google一进病房,把医生和护士都泡在水深火热中。
就在布鲁斯静脉滴注IVIG的第四天夜晚,突然传来Dr.Google再也来不了病房了。他因贩药、贩毒被抓进了监狱。他不但是6人中的头号犯,还洗黑钱。辑毒小组已经跟踪他们两年了。显然,这是一个高智商的犯罪团伙,他们的交易都在网上,不断地变换交货地点,只接受比特币的价值。现在,光头面临的是45年的监牢还有20年的洗钱罪。
布鲁斯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全身瘫痪,不能呼吸,Code Blue 响起,麻醉医生立即对他进行了气管插管。
好梦易做更易碎,布鲁斯的好莱坞演员之梦不正应了南柯一梦吗?
二零一七年九月于美国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