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 106-珲璧往事（1）

沙璧穿戴普通，不修边幅。一嘴胡子，也长得东倒西歪，参差不齐。脸上还有青春期男孩常见的粉刺，一副眼镜，好像是六十年代最流行的款式。如果刘邦不是事先了解到，他是一个杜克大学的博士后，还以为是一个在派出所被关了一夜、才被放出来的、严重违规的卡车司机。

见到刘邦，沙璧起身过来，热情地招待他入座、喝茶。无论说话还是待人，刘邦感觉沙璧与他的其貌不扬，格格不入，让刘邦感到意外；意识到沙璧是一个经历了生活坎坷，依旧对生活抱有热忱，对未来不放弃追求的学子，让刘邦心生惊叹；下决心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尽力帮助他和他的家人。

杜十娘迫切希望刘邦谈及她儿媳妇的事， 就对还在悠哉悠哉喝茶的儿子说：“小璧，你邦叔上次问了我签证和移民的事情。我不是太清楚，你给你邦叔出出主意呗！”

沙璧问清楚刘邦的问题后，建议直系亲属移民，或者投资移民，或者两者并举。刘邦还是第一次听说投资移民。就仔细地问了沙璧，才知道要在美国投资五十万或更多，至少要雇佣一个当地人。沙璧还告诉刘邦，在美国注册公司或者开店做生意，手续很简单，申请绿卡会很快。

在杜十娘的示意下，沙璧放下茶杯，详细地告诉刘邦关于他妻子的情况。

沙璧在北京念完本科，应届考取了一所北京高校的硕士研究生。因为导师当上了国家科学院院士，所以所有的硕士生都可以硕博连读。

沙璧当时不想在国内读博士，想读一个国外博士，譬如英国的、加拿大的，最好是美国的。沙璧已经完成了硕士学位的课程，论文所需的原始数据，也差不多够了，计划第二年春季毕业。沙璧正在备考GRE和专项，并抓紧时间，熟悉美国等国各个大学研究生院的招生简章。

在沙璧的实验室研究阶段，导师课题组来了一个叫史珲的大一学生，跟着沙璧学习如何做实验、收集数据和分析试验结果。

史珲的父母都是中国鼎鼎有名的科学家。史珲生活在一个双院士之家，让史珲从懂事起，就倍感压力。虽然在学校里，史珲的德智体几乎都是名列前茅，让史珲一直还有挥之不去的自卑感。

高考的成绩，也是众望所归，是当时北京市理科前三名，但因为不是高考状元，史珲知道分数后，躲在自己的闺房，不敢出来见同学和老师。虽然史珲如愿以偿地进入第一志愿的名校，但是内心的遗憾，似乎一直在作怪。

沙璧的导师，被史珲父母推荐并成功当选为新一届院士，特别叮嘱沙璧，尽心尽力帮助史珲，说她是一个天才。

史珲在沙璧身边，显得轻松快乐，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史珲好像抛开了所有的无形约束，成为一个真正的自己。

在史珲的眼中，沙璧给人第一印象一般，只有经过接触，才发现他不但性格风趣，而且知识面广、专业知识渊博，又非常温和、乐于助人。史珲经常发现，沙璧放下手中的实验，帮他的师弟师妹。

在史珲的印象里，沙璧无论面对她多么紧急的难题，他都是一脸平和，处乱不惊地帮她解决，然后为她总结问题的产生原因，以及如何避免，一旦发生后如何解决。

在史珲的认知里，沙璧比许多所谓的大学老师和有名教授，都厉害。他能把非常复杂的理论，根据提问人能够理解的水平，做出非常到位、简明扼要的回答。

在史珲的记忆里，沙璧给她定的实验计划和预期目标，一一实现，无一失败。虽然沙璧的导师，经常突击检查，每次反馈的，都是史珲对沙璧的高度赞扬，对自己这个硕士生慢慢才放下心来。

史珲听沙璧说想出国，一星期都不跟他说话。最后沙璧请史珲吃饭、买她喜欢吃的冷饮和冰激凌，史珲才告诉沙璧，如果他离开课题组，她怎么办？

沙璧也很喜欢这个天真、纯洁、聪明、好问，又长相耐看、说话好听的小姑娘。因为导师说，史珲出身名门，沙璧觉得自己的出身和家庭配不上她，所以只是把她定位为自己的小妹妹。知道史珲爱他后，沙璧破天荒地答应导师，继续读博士。

因为避孕失败，史珲在大四时怀孕了。由于忙于准备毕业，错过了流产的最佳时段。妇产科大夫说，胎儿有点大，对于初产妇，此时流产非常可能导致母亲将来不育。

沙璧同意留下胎儿。史珲相信沙璧的判断，因为在史珲的心目中，没有任何问题可以难倒他。史珲只好极力掩饰越来越大的肚子，同时利用一切机会，完成答辩，顺利毕业。史珲跟沙璧的事情，还有史珲快生了，搞得沙璧的导师没办法，只好告诉了史珲的父母。

当时博士论文还未答辩，眼看史珲要生了，沙璧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内心是快乐的、满足的和幸福的。

沙璧的父亲一直身体不好，经常住院。当接到父亲病危的通知时，沙璧只好推迟答辩时间，安慰了大肚子的未婚妻，急匆匆回到老家。

史珲生了，是一个女孩。史珲住回了父母家。久违的无形压力，让史珲奶水很少。史珲的母亲，虽然也帮女儿做这做那，但是表情冷漠，言语讥讽，态度生硬。每次史珲遇到难关，都害怕、都不敢说。听到母亲的脚步声，内心很害怕。心跳的感觉，让史珲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要跳出胸腔，坠落到地上。

一次孩子夜哭不停。史珲战战兢兢地安抚着、哼唱着，房门突然被推开，让史珲惊愕不已，孩子从襁褓中被母亲抱走都不知道。史珲的精神好像被一把刀劈得血肉模糊，好像突然发现抱着的孩子不见了，惊恐万状，魂飞魄散，身体慢慢歪倒在地上。

沙璧处理完父亲的丧事，立刻飞到北京。导师告诉他，暂时不要去找史珲，并安慰沙璧，史珲母女一切都好，让他专心准备论文答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