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全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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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全的教育(十七)

(2013-07-18 16:13:16) 下一个

                理想破灭了,思想才得以诞生 

不知具体始于何时,学校有一个延袭已久的规定,每周二的下午,全校师生员工都要停课、停工,学习政治,改造思想。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认真对待,只把它当成是周间休息,像许多人一样敷衍了事。但是,几个月以后,以“主观为自我,客观为别人”为题的讨论第一次触动了我幼稚的思想和肤浅的灵魂,使我不能像往常那样等闲视之

讨论的起因是一位叫潘晓的人,在《中国青年》杂志(1980年第5)上发表了一篇只有一千字左右,题为“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的文章。潘晓出生在一个红色的家庭,从小就怀有无比执著、不甘平庸的理想和追求。但是,无论她怎样努力、转换角色,似乎都不能真正施展才华,在社会中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因此,不免表现出悲观、失望的情绪。然而,也就是当她的无数个理想在现实的面前,如同肥皂泡似地相继破灭之后,她才能开始诘问、怀疑、自省。若非如此,恐怕难以向自己和全国的青年提出这样一个尖锐、严峻、挑战性的问题,那就是年轻人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人在社会中的定位问题。可以说,潘晓的理想破灭了,她的思想才得以诞生。为此,在我看来,她不应该困惑、更不该失望,反而倒要为之欣慰。

当潘晓像“牛虻”一样,向整个社会和体制发起叮咬的时候,我似乎也被刺得清醒了许多。一个普通的社会青年尚且反思人生、针砭时弊,表现出深邃的思想水平,但身为“天之骄子”的我却扛不动思想、担不起责任。究其根源,恐怕也是教育所致。在分数挂帅,片面追求升学率的指挥棒下,凭借高考的东风,一夜暴富后成为时代的宠儿。紧接着,又和无数人一样高枕于沾沾自喜的自诩,深陷在“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是社会的栋梁”的伟大理想之中不能自拔,任由它将自己变得好高鹜远、不切实际,根本不去思考自己人生的路是不是也将注定要越走越窄随着讨论的继续进行,我慢慢从虚无的世界里脱身出来,在现实当中认识自己,并对自身的现状产生了不满。为了弥补思想这把双刃剑带来的“空虚”和“寂寞”,我越来越放任、越来越大胆地在文学甚至哲学的领域里孜孜以求。与此同时,当把大量的时间花在人文学科上时,势必在专业上不能尽心尽意。由此而来,最直接的影响是对许多的课程更加不感兴趣。

大学一年级里的课程大多是基础课,通常是几个班,一百多人在一起上课。这是高中里从来没有的,除非是开大会。在这么多人的课堂上,常常看到不少人看小说、写信或干别的事情,更有甚者,干脆就旷课,反正老师不会知道。我虽然不旷课,但常常是进课堂三魂不在,出教室七魄归来。究其原因,自认为问题在以下的三个方面。首先是教科书。一些从英文翻译过来的教科书,比较容易阅读。但不少国内院校编辑的教科书,要么是多年内容不变,许多过时的知识根本得不到更新,要么是章与章之间的衔接不连贯、不紧凑,要么是作者们叙事不流畅、论述不充分、归纳不到位,让人“一篇读罢头飞雪”。还有的教科书,比如英语课本竟然充满了政治口号,令人费解、恼火、无奈,忍不住要把书问青天,今夕是何年?

当然,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因此这第二和第三个因素就分别是上课的老师和听课的学生。先说第二因素──老师。生动、风趣的老师能循循善诱,把即使是枯燥乏味的书本知识变得引人入胜。大学不能和小学一样──授课的内容仅限於教科书,教师如果不能借题发挥,缺乏新意和创意,学生就不能集中精力,更难聚精会神了。比方说,水的密度要比冰的大,这是书本上“死”的知识,课堂上老师要补给“活”的知识。应该有比如“为什么水的密度要比冰的大?”,“如果水的密度比冰的密度小的话,会怎样?”等挑战性的问题。当然,如果学生不能积极主动地吸收、消化老师的内容,并及时地反馈、诘问,只知其然,而不关心所以然的话,无论怎样循循善诱的老师可能也会束手无策。这就是第三个因素──学生。我们的教育和考试制度就只要求我们从前人、别人那里知道结论和答案,而不重视逻辑推理和批判性思维,使无数人染上懒惰、狭隘、被动、不思进取的铅华之色,成为无感动﹑无兴趣﹑无关心的三无主义者。对这样的学生,即使教育家孔子再世,恐怕也不能为其点燃主动性和创造性的火焰。

尽管有不少课让学生提不起精神,但也有些课给人的印象至今还记忆犹新。比如说分析化学课,虽然是几个班合在一起,但很少有人在课堂上忙别的。讲课老师从不迟到,上课前像军人一样端端正正地站立在讲台上,双唇紧闭,眼睛正视前方。只要上课铃一响,他就一声令下:“上课!”,好像是吹响了攀登科学高峰的冲锋号。他人虽然矮小、瘦弱,但声音饱满、宏亮,使疲倦的人也能精神焕发。他幽默的比喻、简练的语言、充实的内容是令许多人专心致志的原因。更难能可贵的是,决不无理占用学生宝贵的课间休息时间,体现出尊重他人的儒者风范和人文素养。只要下课铃一响,不管是在黑板上奋笔疾书,还是在讲桌前口若悬河,立马就说:“下课!”从不拖堂。他那简单、明了、准确的语言表达,尽职尽业的教学态度和干净利索的行事风格令我受益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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