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是我们想像中阿拉斯加鱼猎向导的样子: 高个子, 古铜色皮肤, 金色的头发在脑后梳成条麻花辫子。 他和妻子Heather在Kenai 河中游经营小小的一家钓鱼公司。我们住的木屋, 夏天是客房, 冬天没有生意的时候也是Heather 和John以及两个女儿的居所。
( 向导John)
木屋从外观上看毫不起眼。进屋则别有天地, 家具装修无一不精, 有宽大的玻璃窗。 螺旋型的楼梯和小巧的阁楼, 不远处后院有通河的栈桥。 木屋的大门足有四英尺宽, 古色古香的厚木料制成。John后来解释做那末宽的门是冬天可以方便把ATV雪橇开进木屋的外间保暖。室内一切, 从地板到墙上的装饰, 都是他们夫妇自己一点点弄起来的。 连厨房里那个挺漂亮的彩色台面, 都是Heather自己浇铸。 木屋外有繁茂的菜园, 黄瓜长得很好, 草莓结得正旺。 早上起来, 去院子里摘一把草莓, 也不用洗, 站在小园里一颗颗吃, 味道好得说不出。
(木屋客厅和厨房)
我们去时正值Sockeye三文鱼的洄游季节。 成千上万的三文鱼从深海里回到Kenai河, 逆流而上, 到河旁支流小溪中它们出生的地方产卵。 正是"钓"三文鱼的好时节。 三文鱼从海上入河以后即停止进食, 身体颜色也越来越红, 产卵后颜色变成深红, 它们的生命也消耗到了尽头。 颜色越红的三文鱼, 肉越不中吃, 银白色的说明它们的体力还没有消耗太多, 肉的质量也最高。 三文鱼不进食, 不论用什么鱼饵都不会咬钩, 有效的办法是找准鱼路, 甩一个空钩下水, 从上游往下游慢慢横扫过去, 可以正好勾住逆流而上的三文鱼嘴, 鱼就上钩了。滔滔大河里单凭一个小钩子把鱼捞上来, 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
我们一大早起,急不可待下河钓鱼。 Kenai河这个流段不允许行驶任何机动船。我们的船其实是条铝制舢板, 很小, 最多装四五个人, 所有的动力就是John手里的两支长桨。 河的主要是冰川融水形成, 夏天气温高时水位最高(这和美国东部河流夏季是枯水期完全不同), 河面宽的地方有二百多码, 有地段水流很急。人力小船过了一定的河段就只能顺流下漂, 无法再逆流而上。这给钓鱼增加了难度: 好的钓点一旦错过, 就不能逆流回头。
河水清澈, 远看是很独特的灰绿色, 水里有冰川淤泥(glacial silt) 经过太阳反射的缘故。John带着我们漂过两段激流, 很快来到第一个钓点。上船前一家三口早已穿上连体水裤, 脚上穿和裤子连成一体的橡胶靴子之外, 又套一双短靴, 有特制的防滑鞋底, 鞋帮上有排水孔, 方便在水下行走。 三人下船站在浅滩, 水最深到大腿根, 隔着水裤, 能感到河水的冰凉。 John 特别陪着儿子防备他被谁冲倒。钓杆是飞钓杆 (flying rod) , 不用收线放线, 方便反复甩杆。我站下去还不到五分钟, 就听到不远处儿子的欢呼声, 他上鱼了。儿子好像并没有费太大的劲儿, 就拉起了一条两尺多长银白色的大鱼。 John在旁边直说"我真不敢相信", 我真不敢相信"! 那末快就有鱼获, 这是很少见的。 我们顿时信心大增, 觉得今天会有大收获。
但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尽管我们不停地甩杆收杆, 没有一条鱼上钩! 大家逐渐焦躁, 好在周围青山绿水的风光非常美。 我开始用”钓鱼只是个过程, 有美景看也不错”的想法自我安慰。 John决定收杆换地方, 他训练有素的眼睛可以看到水流中的三文鱼, 在两个水流湍急的地方发现鱼群,但是船无法停稳甩竿很不顺手,于是我们又顺流而下好几英里,到一河道拐弯处,河水相对浅而急,岸边有石滩可以立足,是真正好地方!没甩几杆,我感到手上一沉, 彷彿鱼钩挂在河底的石头上, 接着就是猛烈的抖动, 不远处水花翻腾, 水里有东西"乎"地把鱼线拽走很多, 鱼竿弯成弓形, 生平第一条Sockeye三文鱼上钩了! 没有什么比感到大鱼在钓竿另一头的震颤更让人心动和兴奋, 我甚至现在还能体会到当时的心跳! 线收收放放, 鱼被慢慢拉近浅滩, John跑过去看准位置下抄网捞起来条银白色的大鱼。 此时河里Sockeye三文鱼的体型都差不多大小, 长度在25到30寸左右, 10到15磅重。 区别鱼的质量的只是颜色, 颜色越白越好。 John说我这第一条鱼足有十五磅。
下面的一个多小时是天堂,一家三口接二连三地上鱼, 都是差不多大两尺多长十磅多重。 一人每天三条的限额很快钓满, 老婆儿子都高兴得了不得。 后来在微信上发了钓鱼照, 有朋友说去那里满河都是鱼, 哪里还用钓, 拾就是了。这大约是看了电视里阿拉斯加满河塞满三文鱼的场景有感而发。 其实这样不用鱼饵, 仅凭空钩(法律规定钓钩必须钩住鱼嘴 , 钩在其它地方钓上来的必须放生不能留)把鱼钓上来有相当难度:河里有几十万条三文鱼不假, 可这是上百英里长的大河啊, 必须找准三文鱼上行的鱼道。 甩钩的方向角度,铅坠的重量都非常有讲究, 没有专业向导的指导或者对河有常年累月的了解, 根本不可能钓到。 鱼上钩后收竿也要技术, 要保持鱼竿的张力, 同时要侧过鱼竿尽量贴近水面, 鱼大水浅, 不采取低姿, 三文鱼是上钩后很能挣扎猛烈的鱼种,很容易跳出水面脱钩。儿子人小力弱, 被挣走了好几条鱼。 John说儿子在前一个点, 那么快就有鱼上钩, 而且大鱼没有太挣扎就被拖上来是非常少见的, 小朋友的运气太好!
三文鱼塞满水面的地方其实有, 都是在河流分叉的支流小溪, 浅窄的水里会密密麻麻挤满准备产卵的三文鱼。 法律规定那些地方不许捕鱼, 不能打搅它们的生产。 当然这个禁令对熊不适用。 John指着一条小河岔说如果沿着它走几百码, 就能看到挤在一起的三文鱼群和熊群。 我看到有其他钓鱼人胸口挂着防熊的大口径左轮。 John说枪其实不太管用, 最有效的是带喇叭的防熊喷雾剂。 先鸣笛, 没有用的话再喷雾。 "我前两天才在我们第一个下水钓鱼的地方喷走两头棕熊"。 John 轻描淡写地告诉我。
钓鱼的第二天,我们的"技术"更熟练。但在第一个钓点甩杆三个多小时, 一无所获。 儿子开始焦躁, 嘟嘟囔囔要John换地方。 John很有经验, 坚持要再耐心点, 一定会钓到, 但是经不住儿子要求, 准备收摊儿换地方。正要收线, 我手里的鱼竿一沉, 熟悉的快感和兴奋再次来袭, 上鱼了。接下来仿佛和头一天如出一辙, 我们接二连三一个多小时内又钓满了限额。除去鱼, 儿子更大的收获是学到了坚持和耐心。永远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是坚韧不拔可以带来收获--- 这是鱼猎的最大魅力。
John的妻子Heather 三十多岁, 戴着眼睛斯斯文文像个中学老师。 初次见面的印象, 和后来她开着大卡车拖船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们和二个可爱的女儿和两条大狗, 就住在里我们不远的另一栋木屋。Heather 是弗吉尼亚人, 到阿拉斯加来旅游被这里的风光吸引, 留下不走了, 成家生女。 她和John刚结婚的时候, 在一个印第安帐篷里住了三年! 后来才慢慢有了木屋。 John告诉我他们的木屋被水淹过, 被雪埋过, 曾经从屋里划船才能出院子; 也曾经从屋旁的积雪上直接走到二楼的窗户前爬进屋。 冬天的时候一家人会上山露营, 让狗驮着东西, 零下二十度睡在睡袋里, 夜里起夜都要在睡袋里解决。 这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是可以看出他们一家人都很满足快乐。
钓上来的鱼一共一百六七十磅, 片下鱼肉, 真空包装以后放入冰柜深冻, 装入泡沫绝缘箱运回家。 我们留下的最好的鱼肉, 每天晚上大饱口福。 带皮的三文鱼, 皮朝下放上烤架, 滴点油, 撒上点盐和黑胡椒, 不要在再加任何其它佐料。 其滋味鲜美无比。 配了木屋外菜园里现摘的蔬菜拌成的色拉, 我们一家三口每晚都干掉四五傍鱼。 有什么在凉爽的夏夜, 坐在阿拉斯加清澈见底的河边, 吃着自己刚钓的三文鱼更让人暇意的呢! "山中方一日, 世上已前年", 我们似乎忘记了时间和尘世。
我们还会再回到那条河边, 再去住住那木屋的。
从海上进阿拉斯加------2019 阿拉斯加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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